整个大明京畿的目光,都落在皇城。

    却没人注意过武清侯府。

    除了朱见济。

    因为朱见济清楚的知道,在当下大明,最大的威胁不是于少保,也不是慈宁宫的孙太后,更不是被幽禁在南宫的堡宗。

    而是投机集团。

    投机集团的中坚人物,三个人,徐有贞,石亨,曹吉祥。

    曹吉祥在太子落水案被自己办了。

    徐有贞没有兵权,顶多算个狗头军师。

    所以真正的威胁是石亨。

    因此第二天一大早,朱见济睁开眼,顾不得洗漱,就让戴义去宣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朱骧到乾清殿觐见。

    朱见济洗漱完吃过早膳,来到乾清殿。

    殿内外弥漫着药香。

    轻轻推开父亲朱祁钰寝殿的大门,看见母亲杭皇后坐在床前,以手支肘睡着了,脸色略有蜡黄,头上的步摇随着脑袋的微微轻摇而丝丝晃动,显然睡眠质量不好。

    母亲已经这样守了几天。

    朱见济鼻头有些发酸。

    尤其看见睡在床上脸色白得像霜一样的父亲朱祁钰,想起了九年岁月的过往,再也忍不住,在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的刹那,急忙仰头。

    许久,才控制住情绪。

    走到床前。

    杭皇后倏然而醒,睁眼看见是儿子来了,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见济,你来了。”

    朱见济更咽着,“娘,孩儿不孝。”

    不能和您一起陪着父皇。

    但孩儿没有办法,如此关键时刻,就算不为皇位着想,孩儿也得为您两老的性命着想,如果让夺门之变成功,咱一家三口下场不堪设想。

    杭皇后拉着儿子的手,善解人意的笑道:“傻孩子,你父皇卧榻龙床,你能撑起家国大事,为娘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只是笑容酸涩。

    笑着笑着,泪水就流了出来。

    眼肿如核桃。

    朱见济急忙去擦拭泪水,道:“娘,咱不哭了啊,哭坏了眼睛,就不美呢。”

    转身在床畔坐下,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朱祁钰,想了想,轻声道:“老朱,你再这么睡下去,你的臣子可就都是我的臣子了啊。”

    朱祁钰没有丝毫动静。

    朱见济伸手,在朱祁钰的大腿上顺着血气,继续道:“老朱啊,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先生张鹏不是说过么,你儿子是生而知之者啊,当初我已经砍了晋荣和陈义的脑袋,这几年没少提醒你别醉生梦死,结果你依然我行我素,我就不明白了,你这老小子后宫佳丽也不少,就那么迷恋教坊司的娼女么,你不知道那些娼女个个都是赵飞燕,吃人不吐骨头么,你个老色批,真想玩,你选秀啊,充斥后宫三千啊,现在好了吧,要驾崩了吧——”

    这话一出,杭皇后脸色大变,就要怒骂儿子。

    不料朱见济忽然恶狠狠的道:“老朱,老子都在咒你驾崩了哦,你龟儿子倒是爬起来脱鞋子揍老子啊,放心,老子这一次不跑了,让你揍个痛快……”

    杭皇后掩面而泣。

    脑海里浮现出两父子一追一逃的画面,儿子被丈夫挂在膝盖用被鞋子拍屁股,哭天喊地的骂朱祁钰你个龟儿子再打老子,等老子登基了就要你好看……

    朱祁钰依然没有动静。

    朱见济沉默了。

    许久,才温和的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压力也大,老朱你只管歇着偷懒便是,剩下的交给我,等你醒来,再也不用像过去那样担惊受怕,我还你一个山河清明的天下!”

    转身,去东暖阁书房议政处。

    杭皇后忽然喊住他,“见济,你父皇昨日醒了一次,说了两句话。”

    朱见济停住脚步,“父皇说了什么。”

    杭皇后道:“你父皇问于谦反没。”

    继续道:“又说你聪慧,可监国,让你盯住南宫。”

    朱见济心里松了口气。

    老朱心里还是明白的,知道堡宗也是威胁。

    来到书房。

    不见朱骧,倒看见一个消失了几天的人。

    卢忠!

    这货怎么来了。

    朱见济坐下之后,并不急于免礼,俯视着低头跪在地上的锦衣卫指挥使,扯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团营那边毫无动静是吧。”

    卢忠讶然,不敢抬头,“殿下怎么知道卑职在监视团营?”

    朱见济冷哼一声,“陛下清醒时说的。”

    卢忠心里道了句难怪。

    急忙说道:“卑职从先农坛回来后,就带着锦衣卫两名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领众多缇骑,严密监视所有团营将领,可惜,他们并无不轨之迹。”

    朱见济呵呵了一声,“这是自然,你根本就找错了敌人。”

    心里有点拿捏不准卢忠的立场了。

    照他这话说,卢忠似乎是忠于自己父子的。

    可鬼知道他是不是在玩无间道。

    却听得卢忠道:“殿下,当初卑职从先农坛回来,奉了圣意,若是团营将领有谋反迹象,可以直接先斩后奏,不过几日下来,团营各处都在忙碌国事,毫无反迹。但是昨日殿下戒严皇城后,于少保找卑职聊了几句。”

    朱见济讶然,“于少保说什么了。”

    卢忠哪敢直说。

    朱见济懂了,宫内能让卢忠不敢乱说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慈宁宫的孙太后,一个是南宫的朱祁镇,如此看来,于少保心里也是雪亮的。

    思忖了一阵,对卢忠道:“把你的锦衣卫调回来罢,不用管团营了。”

    卢忠犹豫了刹那,还是领旨。

    朱见济道了句免礼。

    卢忠这才敢站起来。

    朱见济又沉声道:“既然卢指挥使回来了,孤也不用担心皇城安防,卢指挥使,传孤旨意,取消皇城戒严。”

    是时候放王瑶带金刀出宫了。

    卢忠一脸不解,“殿下,难道您不担心了么?”

    朱见济冷哼一声,“担心有什么用,戒严的工作,大部分由负责宿卫的腾骧武骧四卫在执行,而御马监掌印太监刘永诚的立场让人忧心。”

    卢忠沉默不语。

    朱见济也不想和立场不明的卢忠说太多,道了句去传旨吧。。

    实际上等兴安调兵回来,卢忠已经不重要。

    饵已经抛给了投机集团。

    接下来就是等。

    等石亨这群投机集团来发动夺门之变。

    出了东暖阁的卢忠抹了一把额头,一手的细汗。

    太子殿下现在像换了个人!

    那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和将一切掌控在握的成熟、自信,卢忠身在陛下身上都没见过,再不是当初那个随时笑眯眯的恶魔太子了。

    竟让人有些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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