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地处平原,丰州镇广阔的地势给野战提供了完美的战场。

    排兵。

    遣将。

    列阵。

    战鼓擂动,声声撼人心,旌旗飘扬如海洋,长枪如林映碧空,尘土飞扬马啾啾,沙场的波澜壮阔在这一刻尽显无遗,令人热血沸腾。

    朱见济披甲挂剑,身畔是三百东宫幼军拱卫。

    身后是两万多大军列阵待命。

    张鹏和王越披甲在侧。

    两人紧张万分。

    太子殿下一意孤行,非要到前线来,风险太大了。

    宁王朱奠培也浑身披甲,在一旁问道:“殿下,你怎么知道朱遵惜和伪帝会迂回到泉州,又如何笃定他们的斥候不会摸到丰州镇这边来?”

    感觉朱遵惜和朱祁镇大军的斥候,仿佛是眼睛瞎了一般,丰州镇距离泉州只有三十多里,这都没发现,刚才三千前锋,一头撞入包围圈中,被杀了个精光。

    顿了一下,“如此良机,咱们不趁势出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朱见济笑了笑,“有人会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朱奠培越发迷惑。

    朱见济呵呵笑道:“别急,宁王你所有的疑惑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现在先让子弹飞一会儿,已经飞了这么久,不急在这一时。”

    朱奠培暗暗惊心,有种预感,福建这边的叛乱,搞不好又是朱祁钰两父子在下棋。

    万幸……

    万幸自己没有掺和进来。

    要不然和朱祁镇、朱遵惜一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朱见济对幼军百户李九道:“给那两路兵马发信号,同时发动攻势。”

    按剑起身。

    对一旁的张鹏和王越道:“两位和宁王殿下一起,稍后去泉州府罢。”

    张鹏和王越领旨。

    朱见济又对戴义和赵牧等人道:“你们……算了,也没什么机会去厮杀,等下和幼军一起,随我去走一趟。”

    戴义和赵牧、白庆之等七个小太监领命。

    朱见济挥挥手,“牵马来,赵二、陈七、李九,率幼军随孤出征!”

    朱见济领着三百幼军,铁蹄扬尘,绕开了战场,从另一个方向向东边狂奔,似乎要去海边,这一幕把朱奠培惊得不要不要的。

    发生了什么?

    大战在即,太子殿下竟然先一步走了?

    他去海边干什么?

    而且张鹏和王越两人竟然没有反对。

    不担心么?

    只有一种可能:张鹏和王越知道这场战事已经结束了,太子殿下去海边没有丝毫危险,所以才会不吱声。

    可都还没打,怎么就结束了?

    朱奠培一脸懵逼。

    正思忖间,陡然听得头顶一声烟花爆响,抬头一看,一朵烟花在惨白的阳光下炸裂,声音穿荡向远方,越发讶然,大军出击,什么时候用烟花为号了?

    然而刚过片刻,在大军的左前方和右前方,同时升腾起两朵烟花!

    张鹏笑眯眯的,“宁王殿下,稍安勿动,让三个大营的三个士卒先行一步,我等和众多官员,随后去往泉州府即可。”

    他和王越的任务,就是死盯宁王朱奠培。

    朱奠培叹了口气,“一头雾水啊。”

    张鹏哈哈大笑。

    在殿下没说出真相前,他和王越也是一头雾水。

    ……

    ……

    朱祁镇坐在辇驾里,看着天空中的三朵烟花散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名浑身浴血的武将纵马狂奔而来,朱祁镇认得此人。

    福州左卫的指挥使。

    福州左卫是左翼突进兵力。

    这位指挥使还没跑近就大喊道:“陛下,左翼出现大量兵马,好像是抚宁侯朱永率领的江西都司和团营两个大营的大军,兵力数万,福州左卫已经临阵倒戈,造反了!”

    朱祁镇倒吸了一口凉气。

    朱永不是在延平府么,怎么来到泉州了?

    然而……

    没完!

    就在朱祁镇和谢晚、龙平安因为突然出现的叛乱,商讨如何撤军的时候,又有数名浑身浴血的武将匆匆奔回。

    要么是指挥使、指挥同知,要么就是千户所的千户。

    都是铁了心造反的人。

    带来的消息让朱祁镇浑身冰凉。

    右翼也出现了大量兵马,领军的将领是福建都司指挥佥事杨昌,而随着杨昌率军突袭,右翼那边的漳州卫和镇海卫也临阵倒戈了!

    杨昌不是在兴化府的仙游吗,他怎么也来到泉州了?

    而且还对己方发动了攻击?

    到底怎么回事?

    朱祁镇已经来不及思考,因为……

    反了!

    福建都司和福建行都司下辖的卫所,在这个关键时刻,或许是因为先锋三千人被全歼的缘故,至少半数以上选择了临阵倒戈。

    万幸,拱卫在朱祁镇身边的范斌率领的镇东卫并无异动。

    朱祁镇惊惶万分。

    乱了。

    崩了。

    做梦都没想到,一支大军竟然会因为三千人的先锋军的全军覆没而军心溃散,当敌人大军一出现,立即临阵倒戈。

    这仗没法打了。

    谢晚反应极快,对朱祁镇道:“陛下,我们中计了,这一切都是个阴谋,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微臣现在来不及解释,我们必须马上撤离!”

    朱祁镇急忙道:“回泉州府!”

    谢晚对旁边的范彪道:“率领镇东卫,不顾一切代价拱卫陛下撤退回泉州府!”

    跑,现在只有跑了。

    朱祁镇如丧家之犬,哪顾得跟在后面的文武百官,在范彪镇东卫的拱卫下,和谢晚共乘一车迅速往泉州府城方向回撤。

    看着车外狼狈的镇东卫士卒,恍然间,他想起了当年。

    也是这般。

    也是兵败如山倒。

    可笑的是,自己前一刻还在做着活捉朱见济的美梦!

    端的是讽刺。

    朱祁镇坐在马车里,看着坐在身边的谢晚,嗫嚅着说,“谢少保,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谢晚一声长叹,“陛下,我们都忽略了吴安啊!”

    福建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吴安!

    安平伯,吴太后长兄!

    现在想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造反,纵然他在海外走私中贪墨了数十上百万两,也不可能造反,因为就算被于谦严查,吴太后会保他,最多就罢官而已。

    依然可以坐享荣华富贵。

    然而现在来这么一出,吴安不仅不会罢官,甚至可以戴罪立功。

    搞不好要成安平侯了!

    朱祁镇这一跑不要紧,整个大军彻底乱了,除了临阵倒戈的,其余全员投降,杨昌和朱永率领的大军,以及朱见济部的团营三个大营,没伤一兵一卒的掌控了战局。

    活脱脱的又一个土木堡。

    从泉州府城出兵时有多意气风华,现在就有多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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