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京。

    刚到固安便有人相迎,而且分量很重,兵部两尚书杭昱和刘珝,司礼监太监兴安。

    一封嘉奖圣旨,把朱见济捧得上了天,什么“神子天采、寰宇慑威、道章兵仙法彰兵祖”的就不说了,连“封狼居胥”都来了。

    也就已经是太子了,封无可封。

    要不然还不知道朱祁钰会搞出什么名堂给他家的兔崽子造势。

    到了京畿,永定门外,人山人海。

    朱祁钰带着杭皇后率领百官相迎,给足了朱见济面子,造足了声势。

    城内旌旗飘飘锣鼓震天。

    满城的百姓,全部齐齐的出现在街巷两侧,从永定门到皇城正门,跪了一路,锦衣卫和腾骧武骧四卫仪态威严,刀剑如林。

    是夜,将是满城烟火不夜天。

    朱祁钰两父子同乘皇辇。

    待遇之高,宛若皇帝亲征归来。

    朱见济心里那个暖和啊,到了东暖阁,把鞋一甩飞起老高,一屁股躺软塌上,无所顾忌的嚷道:“老朱,给我泡杯茶,咱大明太大了,没有先进的交通工具,南北交往终究是个麻烦事,总有一天,老子要搞个蒸汽火车来!”

    宫女捧着热汤过来。

    朱祁钰走过去接过茶杯,示意所有人退下,然后端着茶来到儿子身畔,“走了一路也渴了,喝点汤羹。”

    挨着儿子坐下,问道:“啥是蒸汽火车?”

    朱见济喝了半盏,往榻上一躺,忽悠道:“我也不知道,随口说的,哎,累死老子了。”

    朱祁钰将碗盏放在一边,“往里挪挪。”

    两父子并肩躺榻上,都翘着二郎腿甩着脚丫子,快活得很。

    活脱脱两个大小流氓。

    坐在角落里的史官目睹此状,一脸痛苦,他不是魏南风,敢什么都如实记录,可不记的话又有违他身为史官的本职。

    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记下来,只是美化了不少。

    朱祁钰道:“这一趟收获不少吧?”

    朱见济嗯了声,“老朱你要更努力啊,这一趟收获什么的暂且不说,我可是亲眼目睹了咱们大明百姓的困苦,那是以丰饶著称的南方,嗯,虽然我没去江浙,但想来差不了多少,老朱啊,以前咱们真是何不食肉糜了。”

    朱祁钰大感意外。

    儿子到民间走了一趟回来,竟然有这样的感悟?

    果然是老子的种,这他妈妥妥的明君心态。

    道:“任重道远啊。”

    朱见济随口道:“话说,你的宝贝幺儿叫什么?”

    唐贵妃生了个儿子。

    快要满百日了。

    朱祁钰心里一咯噔,兔崽子这就开始关心这事了,不是个好兆头,急忙小心翼翼的道:“朱见津,等几年,给他封个福王?”

    摆明了态度,小儿子得去福建镇藩。

    而且封福王很有意思。

    现在的福建早已不是当年的流放圣地,随着民间海外走私带起的经济发展,福建那边的丰饶程度,已经不输江南多少了。

    关键福建是朱见济一手平定下来的。

    这个表态就很清晰了。

    朱见济呵呵一乐,“老朱啊,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也不是眼巴巴的盯着你屁股下的椅子,老子求之不得当个八十年的太子,但万一哪天我被你家小幺儿赶出东宫,别说八十年了,搞不好就一命呜呼了。”

    朱祁钰脸一黑,急忙拍榻边的木头,“呸呸呸,胡说什么呢兔崽子!”

    朱见济问道:“兵权拿得如何了?”

    朱祁钰笑道:“还行,咱们都小看杭敏了,你这舅舅啊是在扮猪吃虎,之前在文官面前处处示弱,结果这一场平叛打下来,嘿,你别说,他竟然拉扯出了一批心腹,团营和五军都督府那边,都有他的心腹了,约莫有三成左右的人会站在他那边。”

    朱见济翻了个白眼,“老朱你还没明白么,拿回兵权不是兵部尚书听话,是要改掉军马调发、武将人员除拜、军饷划拨由兵部定夺的制度,把这些权力拿回来,才叫掌控兵权。”

    比如现在,你朱祁钰一道圣旨,让亲军二十六卫和团营去平叛,他们敢不去?

    不敢。

    可涉及其他事,兵部就能找借口理由敷衍。

    但如果天子手中有武将除拜权,你看兵部还有没有资格不配合。

    说到底,还是文官太强势。

    得打压。

    朱祁钰嗯了声,“老子当然知道,这事急不得,所以这一次你大胜归来,我打算让你去五军都督府挂个都督的职位,不用上班点卯的那种,然后咱们逐步争取五军都督府下辖都司、卫所武将的除拜权,至于军马调发和军饷划拨,估计得等打压了文官集团之后才行。”

    武将除拜这一项,很好操作。

    太子大胜归来。

    挂个五军都督府的都督,谁也说不得什么,等太子大婚之后,借着一次对外战事,把朱见济推到五军都督府大都督的位置上去。

    那么权兼都督又在辅国的太子手上拥有武将除拜权,合乎情理。

    朱见济嗯了声,“要得。”

    便宜老爹一方面是在为争夺兵权布局,一方面是在安抚自己,让自己别担心朱见津。

    朱祁钰道:“这一次平乱,所耗费用百万两之巨,国库空虚得厉害。”

    朱见济:“……”

    哭什么穷。

    没好气的道:“你少来,魏南风在福建查抄叛臣的家产,抄下来至少三五百万两,再加上接收了建文余孽的产业,一千万两是有的!”

    除去开销,赚的不要太多。

    朱祁钰嘿嘿贼笑,“兔崽子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国家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我听人说,你在福建拿捏本土八姓大族,赚了一笔?”

    这一次平叛,确实赚惨了。

    朱见济立即摇头,“没有的事!”

    卧槽,谁走漏风声了?

    朱祁钰不死心,“我听说你在河南南阳,狠狠的割了朱琼炟一刀?”

    朱见济无语了,“这你都知道?朱祁钰有你这么当爹的吗,我可是你亲儿子,你连我都不信,还派人监视老子,说,是谁告诉你的?”

    老子身边难道有卧底?

    朱祁钰一脸黑线,“兔崽子你瞎胡说什么,老子是那样的人么,你在福建的动作那么大,而福建的锦衣卫为了将功折罪,尽心尽力的很,至于朱琼炟……他府中有锦衣卫的人!”

    朱见济唉声叹气,得,承认吧。

    “其实也不多,也就一百万两吧。”

    想坑我的钱?

    门都没有!

    朱祁钰咳嗽一声,兔崽子还跟老子玩心机,嫩了点,道:“依我看,刚才大军最后面,由朱永负责押队送往东宫的伪装成辎重的箱子,从数量上看,至少得又两百万两。”

    朱见济警惕的翻身坐起,到处找鞋子,“母后已经去了寿康宫,我也得赶紧去给皇祖母后请安了。”

    打扰了,告辞。

    便宜老爹竟然在觊觎老子的私房钱。

    溜为上策。

    朱祁钰哈哈一把将儿子推了回去,“二一添作五!”

    朱见济果断摇头,“你做梦!”

    朱祁钰,“四六。”

    朱见济,“不行!”

    朱祁钰嘿嘿一笑,“那我改主意了,我大明的太子应该以学业为重,从今往后,不能和军器监往来耽误正业。”

    朱见济:“……”

    卧槽,拿军器监的事情来威胁老子!

    算了,认怂。

    太子输给天子,不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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