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幼军指挥使王越按剑站在门洞中,御马监掌印太监刘永诚一脸担忧,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憋得难受。

    承天门由东宫幼军的三千六百人全盘接管。

    御马监掌控的腾骧武骧四卫撤回紫禁城内,协助东华门和西华门那边的各自一千幼军,谨防唐氏外戚走极端兵谏。

    王越总镇诸事,腾骧武骧四卫都听他调遣。

    这是太子旨意。

    在刘永诚看来,太子旨意就是陛下旨意。

    没差别。

    虽然从景泰十六年到今日之前,陛下和太子殿下之间的隔阂看起来不可调和,但御马监在内官二十四衙门中和司礼监并驾齐驱。

    刘永诚又是天子心腹,知道真相。

    就那对父子……

    上一刻两父子还在互相咆哮甚至拳打脚踢的“父慈子孝”,下一刻就能坐在一起吹牛打屁。

    千万不要用过往天子太子的相处模式来衡量这一对。

    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反倒是史官魏南风,把这对父子吃透了。

    值得朝野臣子学习。

    刘永诚想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太子殿下对东宫幼军有绝对信心,可东宫幼军着这几年的营地是军事禁地,外人根本不知道幼军发展成什么样。

    陛下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幼军,刘永诚难以心安。

    问道:“王指挥使,就三千六百人?”

    万一兵谏,唐氏外戚加上文官集团的配合,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都能调兵,团营和五军都督府在京卫所,怕是能来几万人,就幼军这点人……

    装备倒真不差。

    全部骑军,而且披甲,连战马都披了轻甲。

    但幼军士卒的军械配置有点诡异。

    左腰悬挂战刀。

    右腰吊弩。

    背负弩盒。

    双手持火铳,一字排开,根本不是方阵,也不什么什么一字长蛇阵,就这种阵型,敌军一个骑军冲锋就跨了。

    火铳也不像是传统火铳。

    像太子殿下当初在正阳门一枪击杀王骥的那种新式火铳。

    但终究只有三千六百人。

    而且王越还只安排了两千人六百人守承天门外,其余一千人放在承天门内,随时可以分兵支援东华门和西华门。

    兵力太孱弱了!

    王越笑道:“刘大监也觉得幼军孱弱?”

    刘永诚叹道:“恐怕不止奴婢认为,就这点兵力,任何一个懂军事的人来看,都不认为守得住兵谏,哪怕采用三段射,也无济于事。”

    王越点头,“当初太子殿下给我说幼军的发展方向时,我也曾有同样的疑问,五千六百人的幼军,几乎没有任何沙场厮杀的经验,它的将领阶层是当初幼军组建之初的那三百人,不过随着幼军配备东风步枪,几次演习后,我就改变了看法。”

    顿了下,“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故意布局,让唐氏外戚拥有兵谏的可能吗?”

    刘永诚摇头,“不知道。”

    实际上,陛下在盲目信任太子殿下。

    刘永诚压力很大。

    唐氏外戚和文官集团的联手,除了皇权,什么权力没有?

    兵部、吏部、礼部、工部,都在他们手上。

    也就王文和陈循的刑部、户部还站在皇权这边。

    仅靠腾骧和武骧四卫,加上一个东宫幼军,才五个卫的兵力,劣势巨大,然而事到如今,刘永诚只能选择相信。

    王越道:“因为殿下要让东宫幼军有一个闪亮登场,让天下人侧目的舞台,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亮相,才能让文官集团知道,他们手中的兵权,在东宫幼军面前屁都不是。而且经过这次事件后,兵部会重新洗牌,文官集团也会被大肆清洗,到时候兵部将牢牢掌控在太子殿下手上。”

    补了一句:“殿下的目标,从来就不止是唐氏外戚!”

    包括整个文官集团。

    是兵权!

    纵然有了东宫幼军,兵权依然很重要,幼军扩军,需要兵源、军饷、物资,这些东西都得走兵部和户部、工部。

    所以殿下真正目的是彻底将六部拿捏在手。

    刘永诚略有疑惑,“万一唐氏外戚和文官集团这一次认怂,不打算兵谏呢?”

    王越毕竟是个读书人。

    闻言乐了,“白圭被弹劾案,湖广承宣布政使司全军覆没,在京文官集团,七卿中有人逃不掉;山西黄河的独臂石人和灾民造反,七卿又有人牵扯其中。唐氏外戚,两件事都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如果他们今天认怂,依然得有人进诏狱,到时候锦衣卫一查,你才会牵扯多少人,会不会掉脑袋?所以认怂就是等死,与其等死,唐氏外戚还不如兵谏——这一点,唐氏外戚应该看得很清楚。”

    叹道:“这几年我大明出了太多乱臣啊!”

    刘永诚懂了。

    问道:“可唐氏外戚怎么知道今天需要兵谏,殿下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王越略一思索,“因为没有更好的机会了,山西那边的动乱继续下去的话,朝廷的重心会在平叛上,而过程变数太多,万一平叛不力,导致山河动荡,文官集团会把责任往唐氏外戚身上推,没了文官集团的支持,唐氏外戚还凭什么换储?”

    刘永诚颔首,“有一说一,当下局面,只怪正统十四年后,于少保太过于强势,把兵权收归到兵部,才让文官集团坐大,这是根源。”

    王越道:“这……”

    不好说。

    不说好。

    其实也不能怪于谦,只能说世事如此。

    当年北京保卫战后,于谦作为大明臣子第一人,根本没有专权的私心,之所以收归兵权到兵部,是怕出现第二个堡宗。

    说到底,堡宗北伐才是真正的源头。

    如果大明天子一直是太宗和宣宗那样的天纵英姿的明君,于谦再强势,也不会把兵权收到兵部,没办法,景泰帝的过往,就说明了他不是太宗和宣宗。

    王越道:“扯远了,悄悄给刘大监说个事,昨日殿下布置今日事时,说了一句话,说如果今日有兵谏,那么承天门的枪声,将是划破时代夜幕的、结束一个时代的丧钟之声!”

    又大笑道:“拭目以待罢。”

    长街尽头,出现了百姓骚乱,应该是唐氏外戚中的次中坚人物,唐敏率领大军进逼紫禁城,为换储一事兵谏来了!

    大军压城,城欲摧?

    王越云淡风轻,毫无压力,大声道:“传令,准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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