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雷点了点头,他理解李靖的态度。

    打熬筋骨,修习武艺,靠的是堆砌资源和刻苦努力,只要坚持,总归是能够有些成效的。

    可学兵法韬略,那纯粹就是看脑袋瓜子灵不灵光,有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了。

    这玩意儿就像是数学,不会就是不会,没天分,就是十个李靖也没辙啊!

    “那就请药师费心,看看这孩子是不是那块料了。”

    徐风雷上前拍了拍李靖的肩膀,笑吟吟的道,

    “别看他憨憨的,或许,他能给你惊喜都说不定喔……”

    李靖眉头一挑。

    “太师对这孩子这么有信心?”

    他有些讶异,目光转而又落在了薛仁贵的身上。

    这小子……看上去愣愣的,羞涩且内向,平平无奇啊!

    “你试试,试试就知道。”

    徐风雷引着尉迟恭三人出了屋子,澹笑道,

    “这间屋子,就留给你面试用了。”

    “请尽管出题考他,若仁贵不是那块料,我绝不强求。”

    说罢,他已是越过了门槛,转身关上了房门。

    屋内,只剩下李靖和薛仁贵两人。

    一时,两人无话,气氛有些尴尬,薛仁贵低着头,都不敢去看李靖。

    虽把秦琼、尉迟恭、程咬金他们吹的天花乱坠,但他知道——面前这位,才是大唐用兵最强,被大哥称为“军神”的人!

    军神啊!

    只可仰望,只可低眉。

    不敢平视之。

    “……你不用紧张。”

    良久,总算还是李靖打破了平静,抬手道,

    “坐,坐吧。”

    “哎。”薛仁贵应声而坐,依旧是低头垂手,活脱脱一个乖宝宝。

    “我呢,到现在都没有正式收弟子,名义上的门徒倒是有一个,叫苏烈的小子,我还在考察他。”

    李靖略一斟酌,方才道,

    “故而……我收徒其实还是很严格的,要考察很久,考察之中,但凡有半点愚钝的模样,一丝奸恶的迹象,我都会立刻中止考察。”

    “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

    简单讲,想当他李靖的徒弟,不但人要聪明学得快,品性也得好!笨徒弟和坏徒弟他都是不要的!

    薛仁贵心神一震。

    “嗯!”他捏着拳头应道。

    “不过……你既是太师的小弟,他又如此极力推荐,我亦不好推辞。”

    李靖负手叹道,

    “稍稍放宽一些吧,只要你资质过得去,我便收你这个徒弟罢!”

    没办法。

    自家几个儿子还得指望太师执教呢!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的我行我素,潇洒自由……各种因素都得考虑啊!

    “谢李伯伯!”

    薛仁贵勐地一抬头,抿着嘴朝李靖行礼。

    “不必谢我,虽放宽一些,但想通过也没那么简单!”

    李靖凝望着薛仁贵,道,

    “说说你对战争的看法?”

    薛仁贵目中闪过一道神光。

    大哥押对题了!

    “战争……”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道,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是政治交往的一部分,为的是在常规手段收效甚微的情况下,更好的为本国争取更多、更大的利益。”

    李靖瞪大了眼睛:“……”

    ……

    屋外。

    “叔宝老哥,老黑,你们说这小子能被李靖认可不?”

    程咬金扯着一根羊肉串,笑问道。

    尉迟恭摇了摇头。

    “我看悬。”

    他摸着下巴道,

    “李靖这个人向来一板一眼,挑徒弟那更是严格的很。”

    “苏烈,苏定方那小子你们知道的吧?小将里面算优秀了,现在都还没被李靖正式承认为弟子呢。”

    “就这小子呆头呆脑的憨憨样子,我估摸着李靖不会满意。”

    秦琼抱胸而立,望着屋内的光亮。

    “我倒是觉得,这孩子的气质和李靖有几分相像。”

    他沉吟道,

    “苏烈之所以还没被李靖所承认,主要是他太过于大胆和冒险,而李靖行军又最喜欢谋定后动,稳中取胜,两者作战风格截然相反。”

    “故而,苏烈到现在都没有入李门,还在被考察。”

    “但眼前这小子说不准能对李靖的胃口,再说了……还有太师的面子在里头,李靖也得掂量掂量啊!”

    程咬金嘿嘿一笑。

    “哈哈,意见相反,各执一词,这不就可以赌了吗?”

    他拍了拍胸脯,道,

    “我坐庄!你俩参赌,乐呵乐呵!咋样?”

    两人闻言,皆是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说知节啊,你这是坐庄坐上瘾,赌博赌疯魔了是吧?”

    徐风雷托着一个方盘,一手拍在了程咬金的肩膀上,嘲道,

    “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上次陛下罚你,罚的还不够?”

    程咬金浑身一哆嗦。

    “嘿,嘿嘿……”

    他有些尴尬的挠头道,

    “这不是乐呵乐呵,乐呵乐呵嘛……不敢玩大的。”

    啪!

    徐风雷放下盘子,递上三杯清茶。

    “来,喝杯茶先!”

    他邀请道,

    “岭南献到宫里的,我从东宫顺了一点来,平日里我自己都不舍得喝。”

    “今天有贵客登门,自然要用好茶招待!”

    三人皆是接过茶杯。

    尉迟恭握着杯子,却是鬼鬼祟祟的凑了上来。

    “太师啊,这好东西你都能弄到,那……那玩意儿呢?能不能再搞点?”

    他压低声音,小声道。

    啪。

    程咬金直接凑了上来,将两人扒开。

    “滴滴咕咕的说什么呢!”

    他一脸狐疑的道,

    “什么这玩意儿,那玩意儿的,说什么黑话?”

    “老黑,你不老实啊!坦白坦白,快点!”

    尉迟恭冷哼一声。

    “去去去,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他嫌弃道,

    “一边喝你的茶去,别来瞎凑热闹!”

    “嘿!你老小子……”程咬金顿时来了劲,要跟尉迟恭掰扯。

    这老家伙就是属好奇宝宝的,你要不让他知情,他能缠你一辈子!

    “行了,别闹!”

    徐风雷咕噜了一口茶,啐道,

    “瞧你俩那点出息,这也要扯来扯去,扯个没完。”

    “不就是烟么!有什么支支吾吾的,那玩意儿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

    听到这话,程咬金和秦琼皆是眉头一挑。

    “烟?太师,是不是就是陛下和你之前在政事堂上抽的那个?”

    “那玩意儿可呛人啊!但看你俩那恣意享受的模样……是不是抽起来真的很爽?”

    “……”

    两人凑了上来,开始绕着徐风雷叽叽喳喳。

    这下好了,好奇宝宝又多了两个。

    其实也不止他们两个,那天政事堂开完会之后,大臣就开始议论、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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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想知道皇帝嘴里叼的是什么!

    现在能够解密,他俩自然要刨根问底。

    “那自然是爽!”

    尉迟恭叉着腰,鼻孔朝天哼哼道,

    “第一次抽,还不习惯,等习惯了那个味道,你每抽一口,都会感到浑身舒畅!”

    “无论是郁闷还是愤怒,一口下去,都平了,脑袋也清醒了,身心也轻松了……就这种感觉!”

    “啧啧……好想再来一根,好想再来一根呐……”

    “太师……”

    他眼巴巴的望着徐风雷,那模样,像极了饿极了的乞丐对饭食的渴望。

    程咬金和秦琼听完这番描述,心里头也是痒痒了起来,一同看了过来。

    对此,徐风雷只是一抬手。

    “别问我,我的存货全都被陛下搜刮干净了!”

    他没有犹豫便拒绝道,

    “你要,就去问陛下讨,看他给不给你吧!”

    开玩笑……这会儿还想来讨烟?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啊……那我一定会被陛下踹死的。”

    尉迟恭一脸苦色,郁闷道,

    “难受,难受啊……”

    砰砰砰!

    他跟人猿似的,不住的锤胸。

    “得了得了,不就是一口烟,瞧你那点定力!”

    徐风雷啐了一口,摆手道,

    “我早就安排人去漠东、契丹搜找了,陛下也发了一道旨意,要他们加大力度找烟叶。”

    “这玩意儿只要在,就一定能找到!到时候源源不断的运会长安,还差你们一口抽的?”

    “那时候,想抽就抽,抽烟自由!”

    尉迟恭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真哒?”他一脸憧憬的道,

    “骗你干嘛!”

    徐风雷捏了捏他油腻的老脸,笑骂道,

    “再忍忍吧!这东西不碰不碰着,也就戒了,你才抽了几根呐,哪来那么大的烟瘾。”

    说完,他又看向秦琼和程咬金,正色道:

    “还有你俩,这烟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能不碰就别碰,对身体不好!”

    “基本上长期抽烟的人,寿命都要比寻常人短个五六年,甚至十年、二十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是满足自己的短暂欲望,还是多活几年,你们自己也该清楚。”

    两人:“!

    !”

    尉迟恭:“???”

    啥,这玩意儿还削减寿命?

    太师……误我啊!

    正闹着,房门吱呀一声,已是打开了。

    唰唰。

    四道目光,皆是看向了迈过门槛的李靖。

    “害!光顾着扯皮,都忘记坐庄了!”

    程咬金暗骂了一声,忙问道,

    “药师,怎么样啊?这小子……”

    李靖轻声一叹,看向身侧的薛仁贵。

    “此子,真大才也,真天才也!”

    他摇着头,忍不住大赞道,

    “对战争的理解,一针见血,比老夫几十年的体悟还要来得深刻,来得透彻!”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就这一句话,老夫,收下这个徒弟了!”

    薛仁贵略一抬头,偷偷瞧了徐风雷一眼。

    徐风雷咧嘴一笑,笑容灿烂。

    老子神机妙算,就知道你会考这个!

    轻松拿捏……

    “嗨呀!我说什么来着?”

    秦琼朝着尉迟恭一挤眼,打趣道,

    “老黑啊,还好你没下注,不然给你亏的底裤都掉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

    李靖喜得爱徒,心情也是不错,笑吟吟的走下了台阶。

    “太师,你这都是在哪里捡的?怎么一捡就是一块宝贝疙瘩哇?”

    他扯着薛仁贵的手臂,玩笑道,

    “地址可否告诉我,我有空也去淘淘?”

    徐风雷随手往南边一指。

    “城南!长安学堂工地上!”

    他爽快的道,

    “就那捡的,你去吧!不过我估计你没这么好运气……”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

    “太师,从今日起,仁贵就是我李靖的关门弟子了,我会把自身所学相授于他,只要他能学的,我都教!”

    李靖笑容收敛,正色道,

    “希望过两年学堂落成,您也能对我家德誉多多上点心。”

    李靖的话,是有保留的。

    用兵之法,他已然融会贯通,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应对自如。

    无论是外战,还是内战,对他来说都一样。

    但他能教给薛仁贵的,只能是外战战法,只能用于抵御外敌!

    剩下的一部分,别说是徒弟了,就是亲儿子都不能教,教了马上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皇帝的百骑司可不是吃素的。

    “那是自然!”

    徐风雷亦是认真道,

    “你们几位的孩子,我都会花费精力,悉心培养!”

    “仁贵”

    “大哥!”薛仁贵脸色通红,此刻目中充满了激动之色。

    “给你四位师父,再磕个头!”

    徐风雷沉声道,

    “从今天起,他们四位,再加上大哥我,便是五座大山!”

    “有这五座大山罩着你,你不用再有丝毫的顾虑,只需要成长!茁壮成长!”

    薛仁贵浑身一震。

    噗通!

    他没有犹豫,直接跪在李靖面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然而,再是尉迟恭。程咬金、秦琼。

    四个师父,足足磕了十二个响头,脑门都磕出血印子来了!

    “好,好,起来起来……”

    四人笑容和善,皆是抬手。

    “成长吧,小子!”

    徐风雷将薛仁贵扶起,拍去他膝盖上的尘土,轻声道,

    “早日长成参天大树。”

    “等将来,我们这些山秃了、被风蚀化了,还有你能荫蔽咱们,为咱们遮一遮风雨……”

    四人闻言,虽默不作声,神色却皆是一凛。

    太师想的……很远啊!

    这么早,就开始为将来铺路了……

    “我会的,大哥!”

    “您的大恩大德,仁贵没齿难忘!若非您还未满三十,仁贵真想腆着脸,喊您一声爹!您对仁贵的恩,有如再造父母啊!”

    薛仁贵再度跪地,无比恭敬郑重的道,

    “大哥,请受仁贵一拜!”

    砰!砰砰!

    磕头,如捣蒜!

    大哥的恩情,一辈子都还不完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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