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的数千民夫已经赶到,攻城的辎重,也推到了离着栀水郡不远的地方。

    当然,收缴的器甲,还有零零散散的战马,一样都不能拉。要知道,这些东西,便是徐家军安身立命的根本。

    林子里,徐牧和几个大将,围坐在一起。

    “所以,主公的意思是,蜀中九郡里,至少有五六万的大军,被派去了峪关?”

    不仅是于文,连着许多的徐家军大将,都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确是如此。”徐牧露出笑容,“不过,这是军师的妙计,我可不敢居功。”

    若是没有凉州的几万大军,没有外战,第一次的堵截,浩浩荡荡的十几万人,他们根本打不赢。

    “主公,若是凉州扣峪关,对于我等而言,便是大好的机会。”窦通语气激动。

    “顶多是虚张声势。”徐牧叹了口气。不用想他都知道,凉州那边,不可能会冒着士卒死伤,帮忙来攻打峪关。

    “时间不多,我便直说了。”

    “栀水郡那里,不到三千守军。有攻城辎重在,我等现在还有近三万人,应当能破城。”

    徐牧拾起枯枝,在湿漉的泥地上,继续划了起来。

    “攻破栀水郡之后,于文,窦通,你二人各带万人,从南北两个方向,沿途收拢新军,一路攻破蜀中城关。我估计,在这等的大势之下,献城的蜀州狗吏会很多。”

    “徐将军,哪怕这些狗吏献城,都该杀!”韩九在旁,声音激动。久受压迫的他们,对于贪官污吏,最是痛恨。

    “先不杀。”徐牧笑了笑,“过后再杀。若是献城即杀,后头的人,估摸着要奋死反抗。”

    “主公明见。”

    徐牧继续凝声,“列位须记着,这一路切不可冒犯百姓。还是那句话,百姓的信任,乃是我等立足蜀州的根本。”

    “如此,待于文和窦通分二路之后,我便带着中路大军,沿着官路而去。成都郡前,我等三路会师。”

    “此一番,乃是最好的机会,若错失,我徐家军日后便如丧家之犬,惶惶而逃。”

    “这世道污浊不堪,徐牧拜请诸位,与我一起,共建真正的天府之邦。”

    “愿为主公效死!”

    ……

    成都郡里,两个蜀王坐在殿上,听着前线的军报,止不住地浑身哆嗦。

    “窦铸,你的蜀西栀水郡,要被围攻了。你取匹快马回奔,或许还能回到城里,鼓舞一番士气。”

    蜀西王窦铸,听着这一句,急忙摆手。

    “窦纲,你莫讲笑话。本王此时回去,岂非是自投罗网。”

    “你的蜀西四郡,差不多都没有了。”

    “你的蜀中五郡,也要守不住。峪关之外,可还有四万的凉州军!”

    “看、看猴戏吧,烦心事多,你我先欢喜一阵。”

    待喊来猴戏,两个蜀州王才看了一阵,便都心烦气躁的大怒,将耍猴人拖住去斩首。

    “六万大军,六万大军,竟然堵不住一个布衣贼!”

    “栀水郡一破,便算攻入蜀中五郡。白任这个废物,妄为名将之子!”

    蜀中王骂着骂着,忽然想到什么,急急唤来近侍。

    “白凛上将,可还在成都?”

    “王,上将军卧病许久了。今日一早,又收到白任战死的消息,听、听说呕血不止。”

    “莫理这些,传本王的命令,让上将军白凛,立即披甲出征,成都一带,尚有二万大军,本王都交给他。”

    “王,上将军已经七十高寿,又重病卧榻——”

    “你懂什么!他是蜀州第一上将,哪怕是卧榻出征,同样是不得了!”

    ……

    成都的上将军府。

    七十有三的白凛,并没有卧榻出征,在呕了半日的血,收到王令之后,沉默地一声不吭,开始让奴仆帮忙披甲。

    十九岁入军伍,四十八岁拜上将军,这大半生的时间,他尽是在军伍里度过了。

    唯一的膝下儿,前二三日,也战死在了沙场。

    “这些蜀南贼人,为何如此歹毒,杀我儿的命。”他的老妻走进来,哭得眼睛红肿。

    白凛无悲无喜,淡淡回了头,吐出一句。

    “莫哭了,下辈子我亲自教他,你莫要插手,可好?”

    “我早讲过了,想做将军,该是用刀来教,而非是用蜜脯来教。”

    奴仆帮着系完袍甲,泣不成声。

    白凛走出房门,吹来的凉风,将他的白发白须,一下子都吹了起来。

    这位七十有三的蜀州上将军,蓦然脸色发沉。

    “满眼望去,皆是猪狗之辈。老夫白凛,便是蜀中九郡最后的硬骨!想入蜀,便请踏过老夫的尸首!”

    ……

    漫天的硝烟,在微微的风雨中,弥漫不休。

    “上将军白凛?”站在栀水郡的城头,收到军报的徐牧,脸色一时发沉。

    如他所料,不过寥寥守军,要攻破栀水郡,并不算难事。眼下,于文和窦通,已经各带着一路大军,开始攻城掠地。

    “韩九,这位白凛,便是白任的父亲?”

    穿着裨将袍甲的韩九,急急点头。

    “确是,蜀州唯一的上将军。”

    “为人如何。”

    “我也不知怎么说……不过,当年小侯爷入蜀,并不见什么王爷,只和这位上将军,把酒言欢了一夜。听说,白凛为人耿直,不愿入殿做朝臣,只有大战之时,才会被启用。”

    “可惜了,儿不成器。”徐牧皱眉。能让袁陶刮目相看的人,定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这时候,也别说什么收服名将了,杀了白任,便已经是不死不休。

    “徐将军,蜀中九郡的人常说,白凛上将,便是蜀中最后的风骨。”

    “知晓。”

    转过身,徐牧看向一片死寂的栀水郡。

    富商狗吏已经跑光,只剩一些战战兢兢的百姓,偶尔会推开窗,看着外头的蜀南士卒。

    “韩九,几人愿意随军?”

    韩九往城墙下跑去,不多时便满脸欢喜地跑了回来。

    “徐将军,共有四千余人,愿意跟着徐将军。”

    “韩九,喊我主公,如何?”

    韩九怔了怔,脸色蓦然狂喜,朝着徐牧跪地而拜。

    “韩九拜见主公!”

    “且起,这一路你也算立了大功,到时候,定然会有封赏。”

    偌大一个蜀州,仅靠着窦通于文这些人,为将者太少了,像韩九这样的人,虽然有些平庸,但凭着一股为民的胆气,也算是个人物了。

    “韩九,这一次的新兵营,交给你来带,莫要让我失望。”

    “主公放心,敢不效死!”

    徐牧呼出一口气,在栀水郡的城关上,往远处眺望。如果军报没错,那位上将军白凛,将会带着两万人,直奔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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