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凉的战事,已经彻底就进入了收尾。诸将回师,带回来的,不仅是连胜的喜报,更有许多被擒住的门阀家主。

    徐牧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跪成长排的反抗头子。

    他可以不杀,像常四郎,像左师仁一样,和这些世家继续暗连,倚为己用。

    但没有这种选择。他的路,和常四郎左师仁不同,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种结果。他的大将,都出身于草莽,他的士卒,也曾经深受世家所迫。

    他固然有心思,但真正的西蜀世家,并非是乱世里的糟粕。

    “列队!”陈忠当头大喊。

    百余人的蜀卒,抽出了森寒的长刀,列于被绑缚跪地的门阀家主身边。数不清的凉州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着跪地的门阀家主,眼睛里有惊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对于未来生活的向往。

    “斩。”徐牧面无表情,丢下斩签。

    “布衣贼,你灭我凉州,逆天而行,不得好死!”

    “天杀的布衣贼——”

    徐牧一语不发,沉默地转过了身。在后,一声声的惨叫,响彻了整座凉州城。

    ……

    “陈忠拜见主公。”监斩之后,陈忠急急走入王宫,见着徐牧,便立即躬身长拜。对于徐牧,他是打心底的拜服。

    他记得,在贾军师当初来峪关劝降,说过一句话。

    庸主,使你成为守成之犬。而明主,则带你挥师北上,踏平雪山和草原。

    现在,约莫是要实现了。

    “陈忠,辛苦。”徐牧露出笑容。

    “谢主公体恤,不知主公急召我而来,有何要事。峪关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手,问题不大——”

    “陈忠,先坐。”

    陈忠满脸疑惑,只得往边上入座,见着贾周在旁,急忙又行了抱拳礼。

    “经此一战,我蜀州虽然大获全胜,占尽凉地三州,连东北面的定州,也一起来投效。我和贾军师商量过了,终有一日,我还是要回蜀。所以,在凉地这边,需留下一员大将,作为镇守。”

    灭掉董文之后,战略的重心,便会转到沧州的方向。

    “陈忠,安州那边,暂时任你为镇州大将。另外,凉州这边,本王不在之时,也由你一起调度兵事。老参知王咏,届时会入凉州,协助于你。”

    “主公,这……”陈忠脸色微变。作为降将,他一直很小心。生怕做错了什么,给成都的家族惹祸上身。

    但好像,面前的蜀王主公,是个很好的人。并没有因为他的降将身份,而多有歧视。

    “陈忠,我知你在想什么。但我徐牧说过,你陈忠,便是我西蜀最硬的盾牌。有你在,不仅是峪关,甚至是西蜀的西面屏障,本王都是放心的。”

    “有朝一日,说不得,本王还要拜你为出征大将,从凉州出师,随本王南征北战,逐鹿天下。”

    陈忠听着,一下子泣不成声。在窦家人灭亡之后,他只以为,这一生的为将之路,只能老死峪关了。

    “陈忠,莫非不敢领命?”

    “主公以恩待我,陈忠万死不辞!有我在凉地,纵然粉身碎骨,也定要替主公守住西北门户!”

    “陈忠,领命!”

    陈忠出列,跪在地上,冲着徐牧长拜不起。

    “好。”徐牧脸色欣慰。旁边的贾周,亦是神情欢喜。

    “陈忠,起来吧。准备一下,便先去安州上任。寻个机会,和并州那边的陆休,多探讨一番。这西北的诸州,本王可要倚仗你们两位了。”

    蜀州将才不多。如今留在身边,只剩下晁义柴宗,樊鲁韩九孙勋了。当然,还有家里的虎哥,以及尚在养伤的弓狗。

    至于侠儿军的上官述,正在将官堂学习的小逍遥,有时候也能客串一把。不过,上官述倒是送来不少才贤过来,眼下也和小逍遥一样,在将官堂里学习。

    “主公,小狗福不出两三年,也堪大用了。”贾周忽然开口。

    这一下,徐牧才记起了这一位,扬言要做大将军的韩幸。

    “主公,主公!”

    陈忠前脚刚走,这时候,殷鹄忽然急急走入。

    “六侠,怎的?”

    “主公,城外来了两个难民,说是主公的故人。”

    “故人?”

    徐牧怔了怔。

    他的故人可不多,关系最铁的周福,因为生意爆火的缘故,还留在长阳里。剩下的,都是些跟随入蜀的老伙计。

    “主公不知,那两个难民老惨了。先前说从陵州过来,好不容易才凑够了银子,坐船要入蜀找主公。但主公入凉打仗了,守关哨的裨将,并不让他们入关。”

    “于是,又跑来了凉州。”徐牧表情古怪。这哪儿的故人,追了有一千里了吧。

    带了殷六侠,徐牧急急走到城门。待定睛一看,发现果然是故人……

    在城门口,穿着烂袍子的范谷汪云,瞧见了徐牧走出来,一下子顾不得了,发出了惊天的嚎啕。

    “徐坊主,我们好想你啊!”

    徐牧嘴巴抽了抽,两个内城的二世主,怎的,沦落到了这副模样。

    ……

    “慢些吃,还有,锅里还有。”

    徐牧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两位故人,蹲在凉州王宫的地上,正捧着十几个军粮饼子,狼吞虎咽。

    已经说了,正在备下宴席,可两人已经等不及了。

    “痛、痛快!”不知多久,范谷汪云才拍了拍肚子,仰头哈出了几个饱嗝。

    “二位老友,这是怎么回事。”

    徐牧笑了笑。心底里,对于范谷汪云,并没有太大的成见。好歹在边关,也是一起杀过狄人的。先前入澄城,这二人还照拂了一把。

    “徐坊主——”

    “汪兄,喊西蜀王。”范谷急忙打断。

    汪云脸色一惊,急忙重新开口,“蜀王有所不知,我等二人,当初被尤为才这狗夫盯上,闹的家破人亡。没办法,只能结伴去楚州,投靠我汪家的亲戚,却不曾想,我那亲戚不争气,被人给设了套,又给弄得家破人亡。”

    “于是,便想着来找徐坊主……来找徐蜀王,投靠一下故人。”

    说归说,但范谷汪云两个,心里都没有底气。先前入蜀之时,不仅报了徐牧的名字,连李小婉的名字也报了,但依然无法入蜀。

    怕混入太多的奸细,整个蜀州,在徐牧的打理下,除了州外二郡,已经像铁桶一般。

    “蜀王有所不知,我汪家那富贵亲戚,就是被下套的楚州汪家,被人害了,我和范兄扮成了乞儿,才逃了出来。”

    “楚州汪家,莫不是发现河里有金碎的汪家?”在旁的贾周,忽然脸色一顿。

    “正是正是。”汪云声音大变,“哪儿有什么金碎,我和范兄都看见了,这些个捞金的流民,一到沧州那边……便都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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