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

    凌苏转身,第一次在指挥之中,走下了高地。

    “主公当知,是时候了。”多走几步,凌苏才想起了什么,复而转身,向一脸懵逼的左师仁,拱了拱手。

    “齐德,此话怎讲?”

    “如今,便是我等大破莲城之时!”

    凌苏缓了缓脸上的凶戾之色,“传我军令,两万挑选的精锐营,和两万民夫营,开始易甲。”

    “军师,先前攻城的三万民夫营,都死的差不多了……”

    “我自然知。”凌苏平静一笑。

    “早些时候我便说了,要想打败跛人,墨守成规的攻城法子,并没有任何作用。唯有夹攻,巧用声东击西之计,方有一丝机会。”

    “天色将黑,当是好时机。传令各营,今夜将夜战!不过在此之前,让前线的人马,先行退回,等待重重的反戈一击。”

    “军师,我明白了。”左师仁想了想,“这应当是骄兵之计,我等连败几日,又不曾有夜攻之举,今夜若是夜攻,又让精锐营易了兵甲,必然能出其不意。”

    精锐营,不仅仅是东陵士卒,而是在东陵士卒,以及粮王军中,挑选出来的两万精锐。如今和民夫易甲,相当于调换了身份。

    当然,战损估计会很高。但只要能打下莲城,赢了胜机,这些东西好像就没那么重要了。

    “主公,并非都是如此。跛人心机慎密,要想赢了跛人,便要将其的目光,不断分散开来。”

    凌苏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暮色,“今日的时候,糜虎派人回报,已经差不多了。”

    “糜虎迂回需要几日,派人回报的话——”

    “主公。”凌苏笑了笑,“我先前就和糜虎说,每二十里留下一人,层层通报,并不会耽误什么时间。”

    “齐德妙计!”

    ……

    此时的糜虎,仗着天黑,带着人马,匿身在山林之中,并没有立即下山。

    “不出军师所料,蜀人在山下的粮道,埋了不少人马,连犄角的城寨都有。”

    “糜虎将军,现在怎么做?我等要杀了蜀人,替死去的山越勇士报仇!”

    “自然!”

    糜虎咬着牙,并未立即下令。

    按着凌苏的吩咐,他要配合莲城前的攻坚,才是最好的机会。

    “注意看天空,军师会有信号箭。”

    ……

    “丑时。”

    凌苏站在风中,负着双手傲立。

    “告诉我,前阵还有多少民夫军。”

    “不算易甲的,只有不到五千人了。”裨将声音委顿。虽然算不上正规士卒,但同样是东陵人,这般的赴死,他心底也不好受。

    “传令,让他们冲最后一阵。”

    “军师,若不然我传令精锐营——”

    “收声。”凌苏冷冷打断,“我再讲一次,立即去传令,让民夫营的人,今夜冲最后一阵。活下来的,便是东陵的老军,与山越营同饷。”

    小裨将咬了咬牙,领命往后走去。

    不多时,在命令之下,五千余人的民夫营,急急又被传令整军。许多人的脸色,都透露一种麻木的意味。并非没有人逃走,几日的时间,至少逃了千余人,但大多数被抓了回来,以军法处置,用了膑刑。

    死令之下,致使越来越多的人,不敢轻易出逃,只得继续缩在营地里,继续做东陵的肉军。

    “抬起头来。”

    五千余的民夫,病怏怏地抬起头,一双眸子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希望。先前为了给同乡邻人报仇,积攒的那一波士气,也随着不断做攻城炮灰,变得消失殆尽了。

    “主公和军师都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攻城,若能活下来,便是老军,与山越营同饷!”

    “给老子抬头,挺胸!”

    一个个的裨将,挥舞着军鞭,从民夫营的侧边走过。不时有民夫,被鞭笞得倒地痛喊。

    “住手,给我住手!”

    不知什么时候,左师仁从旁边跑出,红着眼睛,夺下裨将的军鞭,愤怒地扔到地上。又伸出手,将倒地的几个民夫,泣不成声地扶了起来。

    “是我左师仁,对不住列位。吾左师仁,向列位告罪!”

    左师仁泣声跪下,跪在了五千余民夫的面前。

    终于,民夫的长伍中,有人脸色变得激动。

    “主公是仁王……是我等不识大体。”

    “主公请起啊!”

    左师仁仰着脸庞,一双眼睛哭得红肿。

    “若非是战事紧急,东陵为难,蜀人又咄咄相逼,我何至于,让列位父老乡亲,冒险上战场。”

    “但这一回,攻不下莲城!蜀人的大军,便要杀入东陵三州。到时候,我东陵将生灵涂炭啊!”

    “若非要留着残躯,重振东陵山河,吾左师仁,当真想以死谢罪!”

    “主公!”

    “主公啊——”

    ……

    转身走回,左师仁抹干净眼角的泪珠。

    “主公大义。”

    “齐德,说笑了。”左师仁皱住眉头,“该做的,我左师仁都做了。接下来,便看齐德的。”

    “自然。请主公拭目以待,今夜,便是莲城的危机之时!”

    “五千余的民夫营,已经结阵杀去了。”

    凌苏点头,转过了目光。静静看着夜色之下,五千余人的民夫营,正和前几日一样,在裨将的指挥下,列成了四五个方阵,准备压向莲城。

    ……

    “敌袭!陵狗夜战!”

    呜,呜呜。

    不多时,夜巡的西蜀守军,很快发现了城外黑压压的敌军。随着醒夜的号子声,整座莲城的城头上,守军迅速集合过来。

    马毅冷冷戴上了头盔,按着刀急步走到城墙。

    “马将军,又是民夫营。”

    “无需多问,近了射程,立即射杀!”

    在城里,瘟计堆叠起来的尸体,还没烧干净。这会儿,敌军便又来攻城。

    “马将军,投石辎重不足,城里的民夫开始砸石屋了。”

    马毅抽刀,刀背敲在墙上,铛铛作响。

    “先是瘟计,又是夜攻,但不管怎样的手段,今夜,我等死守莲城,死战不退!”

    马毅的鼓舞下,许多守军立即驱散了疲惫,纷纷跟着举刀,在城头上怒吼不休。

    ……

    不远处,刚休息了一阵的东方敬,眸子里还带着倦意。却很快又坐在了城头上,静静看着城外的敌军。

    他有预感,这一回,那位隐麟凌苏,是要唱一出压轴的好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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