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到“尖盘”与“腥盘”,说白了就是奇门卦的真、假两种。

    寻常卖卜的无非是想摆个卦摊,挣口饭钱,哪肯沉淀下来,去耗费一年半载,甚至三年五载的长久工夫去钻研学摆局势。

    若是有人占卦,抽出根签来,卖卜的将那卦子儿一排,只要像模像样,便可唬住了那外行人。就算是遇到了极少数的行家,这些人也深知学习奇门的难处,不会为了真伪之事去破坏他们生意…

    而这些假的,便叫腥盘。

    虽说这世上有真就有假,但论起能摆到市面上做生意的,却可以说是十中九假,甚至百无一真。

    仔细说来,这件事说来并不复杂。

    因为这些奇门之术皆可谓为真功夫,而精通此道者,无不是家境殷实或者书香门第。因为他们衣食无忧,不必疲于生计,自然会有时间静下心来钻研喜好之物!

    他们家底足,人脉广,不仅有足够的知识摆到面前,更会受到高人指点提拔,久而久之自然会深谙此道!但是他们学习这些东西仅仅是出于兴趣爱好,自然不会因为蝇头小利改变自己初衷。

    就算有一天他们突然家境败落,迫不得已只能以此谋生,即便他们再精通术理,再学识渊博,也会因为很少接触人情世故的原因,空怀占卜本领,不谙发财之道,无法将“生意”做好做成。

    江湖之术极难领悟,但终究是有道路可循。人们理应活在当下,可欲望让他们沟壑未填,却又想攀爬高山,殊不知他们正在经历的便是最难领悟的…世故人情。

    话说回狼赟扔去铜钱,自然是想打发走这个算命的,毕竟真有本事之人哪会愿意为一枚铜板折腰?心中对此人的腥盘身份更加怀疑!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人得到铜板非但没有离去,反而再次跟了上来。

    如今他兜里比脸都干净,就算这人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无法从自己身上榨出半点钱财。狼赟听到此人如此说辞,心中倒也生出几分好奇,好奇自己这一枚铜板的卦能被此人说出什么门道?

    “行行行,不过事先说好,我身上可是真的没有多余钱财,你说得再多也只会白费口舌!”既然此人说什么也不肯离去,狼赟也索性应了下来,反正长夜漫漫,他也无处睡眠,就权当花一枚铜板买了个“陪聊”罢了。

    “嘿!老哥哥,瞧您这话说得!您可是已经提前付了账了,老儿又岂有让你加钱之理?再者说,老儿是算命的,但却不是骗子,怎能诓你钱财!”这算命的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这年轻人一口一个老儿有些奇怪,但也算有原则,狼赟点了点头道:“好,那你是要摸骨看相,还是卜筮测字?”

    这算命的嘿嘿一笑,将被自己团得皱皱巴巴的黄幡摊了开来,指着上面的几个大字道:“老儿可是铁口神算,向前可诉过往,向后可道未来!老哥哥若是有什么想问尽管开口便好,不需要那么麻烦!”

    虽然狼赟的确答应下来,但是听到这后半句话却还是不免有些狐疑,心道:这算命的该不会是嫌弃钱少,想要糊弄自己吧?哪里有人算卦不察不问,就站着等人问话的。

    他沉默片刻,这才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且讲讲我的前程如何吧?”

    “好嘞!老哥哥…一看就是前途不可限量之人!未来总有一日会出人头地啊!”这算命连想都未想就脱口而出。

    狼赟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下文,也是微微一愣:“没了?”

    “没了。”

    狼赟闻言满头黑线,心想自己果然不该对这人抱有太大奢望,这一枚铜板换来的不过是一句奉承话而已。

    狼赟摇了摇头,心想今夜自己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还哪里能有心思考虑未来,也是摇头叹气转身便走…

    这算命的见到狼赟对自己一脸失望,也是低声嘀咕一句:“看样子这小子好像不信老儿…”他皱了皱眉,“罢了罢了!老儿就再多赠他帮个铜板的好了…”

    “老哥哥…别看你此时前途暗淡,但不出片刻你就会到达安身之所,去路也会一片明朗!”说着,算命的又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你如今状况窘迫只不过是因为没钱…你看我没心不也活的好好的…哎哟!”

    “臭算命的!大晚上嚷嚷什么!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算命的在背后刚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便听旁边房间里传来了一阵骂声,随着便有几个菜叶砸了过来。他见到情况不妙,也是卷起黄幡开溜,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狼赟见到这人的狼狈模样,也是心中一阵好笑,自言自语道:“我现在身无分文,连老鼠都要退避三舍,又如何才能到达安身之所,真是荒唐…”

    说着,狼赟便沿着大陆向前,准备寻个避风的墙角歇息下来。

    夜里的泱都城虽然少了人声鼎沸,却也有不少店家的灯火辉煌,为它镀上别样的金光。

    狼赟沿着路上前行,却发现途径的避风处无法躲避行人注目,也只能默不作声地向着街角更深处走去。

    可就在他经过一家客栈,忍不住向里面窥视时,却一不小心对上了店小二看来的目光。只见那店小二轻咦一声,便面色一变蹭蹭几步向着自己冲了过来。

    狼赟见状暗道糟糕,心想难道是那庄大爷已经在各处布下了眼线,也是脚下一滞就要转身逃走。

    可那店小二速度却也不慢,眨眼间就赶到了自己面前:“道爷!道爷!总算让我等到您了…”

    “等我…”狼赟左右看了一看,可这条街上除了自己却也没有外人。

    “是啊,道爷!小的早上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您的两位高徒将物品遗落在了房间,小的动也未敢乱动,就等着道爷前来将它取走…”这店小二点头哈腰道。

    狼赟虽然见这店小二不似说谎,但口中还是提防一句:“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道爷您说笑了,您虽然穿着朴素,却是无法掩盖住道骨仙风!小的当然看得出来您的来历…”

    他见这店小二的眼睛经常有意无意的瞟向自己胸口,也是低下头看去,这才发现是自己刚刚逃跑时将里面的衣襟露了出来。

    狼赟这身衣服是从那猎户身上扒来,而这猎户的衣服却是东拼西凑缝缝补补来的。只见这胸口衣襟一块,恰是一面黑一面白,倒是有些像他白天在路上见过的那太一阁人装束。

    短短瞬间,狼赟心中便是明了,看来这店小二应该是误会了自己身份。不过他也没有戳破,而是将外衣一紧,然后严肃道:“我隐藏身份是不想被人发觉,你认出我的事情万不要与任何人说起…”

    “小的清楚!”那店小二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然后压低了声音将一样东西递到了狼赟手中:“道爷,这是那房间的门牌儿…既然您不方便,小的也不再打扰…还请道爷恕小的招待不周…”

    狼赟接过门牌,心中不由得一惊,刚刚那算命的可是说自己“不出片刻就会到达安身之所”!而算算时间,距离自己与那算命的分开也的确是一刻左右,难道真给他说中了?他不由得对“去路也会明朗起来”这一句多了几分期待。

    突然有了期待,狼赟的肚子也开始不争气的叫嚷起来。毕竟这一整天他只吃了一个馍馍,若是错过今天这个机会还不知道要挨饿到什么时候。

    “小二,麻烦准备一些饭菜送到房间…”狼赟见到店小二有离开的意思,也是急忙招手挽留,而店小二此时也是刚刚站起身来,只听啪的一声响,一个巴掌便结结实实地拍到了店小二的头上。

    店小二只感觉浑身一个激灵,耳边不禁响起了一句话: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暗道这仙人拍顶的威力可比扶顶大了许多,心中也是狂喜起来。

    “道爷!我这就去为您准备!”店小二一边跑一边傻乐,看得狼赟一阵糊涂,心想今天遇到的人怎地一个胜过一个怪异?

    既然他好不容易有了休憩之所,也是抬步按照门牌的指向往客栈之中大步走去…

    也许是因为夜晚少有客人活动,此时又过了饭点的缘故,狼赟才来到房间没多一会儿,这饭菜就送到了门前。

    大快朵颐之后,狼赟打发走了店小二,这才得暇打量起四周来。推开虚掩的寝室房门,他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个软布包裹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床前桌上,而除此之外,房中再无它物。想必这些就是那店小二说的,太一阁弟子遗落的物品了。

    狼赟心中好奇太一阁弟子遗落下来的是什么宝贝,也是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桌前,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那个大包裹。可当他看清了眼前的东西,面色却是沮丧起来。

    “这…这不就是一堆废纸吗?”

    出现在包裹中的竟然是好大一摞画满了鬼画符的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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