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嬷嬷总算买好礼物,长公主迫不及待的要下车,俞嬷嬷忽地拦着她:“长公主且慢。”

    长公主正不解,俞嬷嬷朝侯府门口奴奴嘴:“有情况。”

    还真是有情况,只见好几辆车驾争先恐后的驶到侯府门前,车驾还没停下来,小厮都没来得及搬马凳,车上的人就迫不及待的跳下来。

    竟俱是容色美丽,穿着华丽的娘子。

    娘子们气势汹汹,直上台阶,侯府守卫都傻眼了,一守卫想阻拦,一娘子挺着胸脯,怒目圆睁:“你敢拦着试试!我儿可是文昌侯的亲儿子,我是他儿子的亲娘!”

    守卫哪敢再拦,还体贴地打开大门,让这些娘子们进去。

    长公主呵了一声:“真是有意思极了,俞嬷嬷,快快快,跟紧一些。”

    都说皇亲国戚的秘辛最好听,但能亲眼看到,可真是荣幸至极。

    长公主快活得都忘记了自己还有极要紧的事。

    长公主虽然久不登侯府门,但守卫还是认得长公主的,见长公主一脸凝重,身后随从还捧着大大小小的礼物,行礼后不由多嘴问了一句:“长公主可是来探望郡君的?”

    长公主脸上波澜不显,睨了守卫一眼,守卫顿时垂头噤声。

    方才那些娘子早就气势汹汹的往里面去了,长公主绕过影壁,才和俞嬷嬷道:“这么多年轻的娘子冲进去,康德郡君不得被活活气死?”

    倒也不是她不同情康德郡君,而是当年她儿子死的时候,文昌侯夫妇和别人说的,她命硬,克死了丈夫,又克死了儿子儿媳。这句话她一直牢牢记在心中。

    前几日听说宋铭杰死了,她只冷笑一声,并且打算也在吊唁的时候将这句话还给他们,但没想到,文昌侯府却迟迟没报丧。

    俞嬷嬷低声说:“听方才守卫的意思,康德郡君像是病了。”

    长公主冷笑:“病了才好,倒是让我出口气。”

    还没过垂花门,就听得娘子们的声音一个赛一个的高。

    长公主止了脚步,又与俞嬷嬷道:“倘若今日文昌侯府所有事都是穆世子身边那小娘子使计搞出来的,那这小娘子不容小觑。穆世子身边有这么一人,对真儿不利。”

    俞嬷嬷道:“长公主所言甚是。”

    那厢却已经吵翻了。

    声音最高的是牡丹夫人,也最泼辣。此事正叉着腰,竭力替自己的儿子争取权益。

    可她声音再高,也抵不过木槿夫人冷冷清清的一句:“我家锦哥儿最大。”

    牡丹夫人很不服气,还要再吵,文昌侯吼了一句:“都别争了,还有外人在,叫人笑话。”

    秦想想看得津津有味,哪会笑话。

    只不过是姜老将军看得大摇其头。

    夫人们总算安静了下来,文昌侯跨进房里来,指着秦想想:“是不是你叫她们来的?”指完秦想想又指着王嬷嬷:“你这老贱妇,竟带着外人进府,惊扰郡君养病。来人啊,将秦氏请出去,再将这王婆子给杖杀了!”

    王嬷嬷气得直哆嗦,也不管不顾了:“侯爷,可是侯爷毒害的郡君?侯爷见世子已去,郡君碍了侯爷的眼,侯爷便迫不及待的要将郡君除去!”

    文昌侯厉声道:“这王婆子竟是疯了,胡言乱语,还不快快来人,将她拖出去!”

    姜老将军皱眉道:“文昌侯,你可曾将大盛律法放在眼中?一条人命,在你眼中竟如蝼蚁?”

    文昌侯呵了一声:“姜老将军莫不是糊涂了,在大盛,若是背主的奴婢,主人可是有权杖杀的。还有,姜老将军,本侯劝你莫要多管别人家的闲事。”

    “这是怎么回事?舅舅府中,怎地有这般多貌美娘子?”

    这道声音,文昌侯听进耳中,不由得心头一紧。

    长公主将手搭在俞嬷嬷手上,缓步走近众人。

    秦想想分外机灵,赶紧走出去,给长公主行大礼:“妾身秦氏拜见长公主!”

    那些个莺莺燕燕顿时跪倒一片:“妾身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没理会他们,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秦娘子怎地在这里,不用伺候穆世子吗?”

    穆世子?武德侯穆雷的儿子穆霆?今日刚刚受封的穆世子?文昌侯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这秦观澜的女儿怎么搭上穆雷的儿子了?穆雷与秦观澜,不是死对头吗?

    “世子进宫参加宫宴,妾身得闲,来侯府与侯爷了结一桩私事。”长公主没叫她起来,秦想想仍旧垂着头。

    “哦,秦娘子与我舅舅,竟然还有私事?这倒叫本宫好奇得紧。”长公主嘴上如此说,脸上神情却肃然,让人疑心她好似要替文昌侯讨公道。

    文昌侯咳了一声:“长公主,这是舅舅的私事,倒不好劳烦长公主的。”

    文昌侯那个恨啊,以前长公主见了他,何曾痛快地叫过一声舅舅,今日倒是口口声声的叫起舅舅来。不过这长公主素来一心扑在她那个有毛病的孙女身上,甚少出门,今日是撞鬼了,竟然登他家大门。

    “这有甚要紧的。舅舅,咱们是一家人,就让这秦氏说一说,让本宫替舅舅断一断,她可是胡说八道,要讹上舅舅。”

    秦想想当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宋世子借了咱秦家三万两千贯没还。”

    她语速极快,却是说得清清楚楚。

    长公主很吃惊地看着文昌侯:“舅舅,此事可是真的?”

    文昌侯呵呵笑了几声:“秦娘子可真会开玩笑,犬子已死,你便是说他借了秦家十万贯,本侯也无可辩白。”

    长公主也点头:“我舅舅说得再理。秦娘子,你可莫要仗着我表弟死了,死无对证,就狮子大开口。再说了,我舅舅家富可敌国,能缺你秦家这点银钱?”

    文昌侯又是一口气堵在心口。什么叫富可敌国,此话若是传入有心人耳中,可是大事。

    姜老将军说:“秦娘子,你可有欠条凭证?”

    “当然有。”秦想想从袖袋里掏出秦婉婉的那张欠条来。咳,这张欠条却是她趁着秦婉婉不注意偷的。当然了,她还给秦婉婉仿冒了一张。

    她将欠条呈给姜老将军:“姜老将军,您看看。”

    姜老将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秦娘子,老夫上了年纪,这眼睛看不清楚了。秦娘子不妨再叫个中人来看。”

    长公主也道:“本宫也看不清了。”

    还真是,站在这里的人除了秦想想年纪尚轻外,便是文昌侯的那堆夫人了。

    木槿夫人不愧深得文昌侯喜爱,当即款款走过来:“长公主,可否让妾身看看?”

    长公主睨了她一眼,又看向秦想想:“秦娘子可是愿意让她看?”

    秦想想笑道:“自是愿意。想来众目睽睽之下,她是不敢做什么小动作的。”

    文昌侯恨极了秦想想,这小蹄子,可真是想得周到!不过他也不担心,这欠条内容乃是他亲自口述,让杰儿写的,当初他就千叮嘱万嘱咐,叫杰儿万万不可在上面留下手印。是以这欠条,只有杰儿的名讳和印章。

    名讳和印章皆可以仿造,这欠条拿出去,便是绝世清官也难以断定。

    可木槿夫人仔仔细细的看过欠条,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道:“这欠条,应是真的。”

    “不可能!”文昌侯冲口而出。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杰儿素来与本侯无话不说,若是有欠条,他理应对我不曾相瞒。木槿,你可要看清楚了,这欠条上面,可有杰儿的手印?”

    他朝木槿夫人使了个眼色。

    “禀侯爷,这欠条上,有世子的手印。”木槿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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