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转黑,卫芷芊吃著随身干粮,靠著车窗,闻嗅著雨后风中那股冷冽清新的味儿,数著天上一颗一颗冒出的星星。

    她翻玩著随身包裹,摸出一些精巧饰物和梳妆工具,将之摆放在脚前的剑箱上。翻著翻著,又翻出一只小红袋,揭开一看,里头是一些小纸包与小罐子。

    卫芷芊先是一怔,随即认出这些东西是药,是公孙遥这几日每日服用的药。

    “糟了,姐姐替我整理行囊时,不小心将公孙遥的药也装了进来,他在大扬府上没药吃可不行呐。”卫芷芊自言自语著,又摇摇头说:“若是姐姐找不到药,定会去寻大夫开新药,我可是多虑了,唉……”

    卫芷芊将公孙遥的药全放在剑箱大盖子上,心想这些药可是她唯一拥有和公孙遥有关的东西了,这么想时,不由得有些感伤,她将小包摊开用手指划著方纸中的药粉,忍不住沾了些伸舌尝尝。

    “好苦!”卫芷芊连连将口中苦药吐出,又喝了些水,马车驶过一个洼坑,车厢抖震,将剑箱上那摊开的药给震得微微洒出。

    “车子稳点啊。”卫芷芊见到剑箱盖子上的药罐子和小药包让这一阵颠簸震得四处滚洒,有些恼怒,赶紧收拾著那些药,生怕丢失了与公孙遥唯一的联系。

    她将剑箱盖子上的药粉拨入方纸上,想折回原先的小药包,却折得有些丑陋,她突然挥了挥手,将那些药包、药罐子全扔出了车窗,拍了拍自己的头,红著眼眶说:“你真是冥顽不灵,那家伙是姐姐的,你想著他做什么?”

    卫芷芊这么说时,马车又驶过几个洼坑,车身又是一阵晃动,卫芷芊见那剑箱给晃得不停震动,气得拍打车身,喊:“驾车的稳点啊,要是将剑震坏了,咱们便白跑一趟啦。”

    那车夫有些无奈地回喊:“对不起啊,这条路上坑陷本多,我转个方向,换条路走好啦。”

    “谢谢你啦。”卫芷芊为自己的迁怒感到有些愧疚,便又说了些好话弥补。

    她将头缩回了车中,却见到那剑箱仍不停晃动,心中惊奇,探头去看,底下可没洼坑,摸摸车厢,也不怎么震,但摸摸剑箱,便便是震得厉害。

    “啊!”卫芷芊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大惊失色,连忙掏摸著随身袋子,摸出这剑箱的钥匙,急急忙忙地开了锁,揭开大盖,竟是公孙遥躺在其中。

    公孙遥双手双脚给绳子绑了,口中还给塞了块布团,此时也睁大眼睛望著卫芷芊。

    “不——”卫芷芊大叫一声,掩面痛哭,知道姐姐竟借用了她所想出的办法,将公孙遥装在箱中,将他俩送往他乡,硬是要凑合他们。

    马车车夫听了卫芷芊这声尖叫,赶忙将车停下,后头的月临堂帮众见前车停了,也跟著停下,急急下车赶来察看。

    众人见到车中剑箱揭开,里头还躺著个男人,也是大感讶异,他们见到卫芷芊大哭,尚以为这男人不知怎地混入车中,对卫芷芊轻薄非礼。

    几个月临堂众气愤地杀入车厢,一把揪起了公孙遥,却见他双手双脚给绳子绑著,嘴巴也给堵了,怎么也不像是骚扰女子的登徒子。

    “啊,这人像是卫堂主的朋友。”“是啊,是那个公孙家的后人。”月临堂众也认出了公孙遥,赶忙替他取出了口中的布,解开双手、双脚上的绳子,问:“怎么回事?”

    “我……”公孙遥咳了一阵,虚弱地撑著身子,摇摇头说:“这儿是哪儿?芷芊……你们……我怎么会在这里?”

    卫芷芊止住了哭,抽抽鼻子,哈哈大笑说:“是姐姐的恶作剧,公孙遥,你快回去,姐姐现在的难过,一定是我的十倍、一百倍!”

    “中芸……中芸怎么了?”公孙遥惊讶地看著卫芷芊,又问:“你要我回去哪儿?”

    “当然是回大扬府!”

    “我……怎么我现在不是在大扬府里?”公孙遥愕然地问:“我现在在哪里?”

    卫芷芊知道定是姐姐趁著装剑之际,要工人将昏睡中的公孙遥绑了一并装入箱中,途中让颠簸震醒的公孙遥,此时自是全然不明此时情形。

    卫芷芊见他满脸病容,思绪不清,知道一时也难以解释清楚,便向月临堂的人说:“姐姐,麻烦你们将他送回大扬府。”

    “那你……”月临堂帮众彼此互视,有些为难,毕竟她们是奉命行事,来护送卫芷芊的。

    “我还得送剑呢。”卫芷芊呵呵笑著,将剑箱中那十柄剑再度放好,悠悠地说:“是我太笨了,才十柄剑,用这么大个箱子装,我早该想到的……”

    五个月临堂众彼此看了看,其中三个上了卫芷芊的马车,向另两个说:“你们将公孙兄弟带回去吧,咱们三个与卫姑娘同行好了。”

    那两个月临堂众点点头,将仍搞不清楚状况的公孙遥带上另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便这么分开,向两端渐行渐远,卫芷芊将头伸出窗外,望著另一端那渐渐隐去的马车,泪流不止,让车行时的风不停吹落。

    三个月临堂女子当然看得出卫芷芊这么哭泣为得是什么,便也未加多问。

    “让我敬剑王一杯。”“我先我先。”一群宾客又是挤成一团,每一个都抢著向杨仇飞敬酒。

    卫靖拦住了这些人,不悦地说:“你们想灌死我外公啊,大扬府上几千人,每人敬他一杯,这还得了!”

    杨仇飞、李岳、卫文等坐于主桌,李岳虽然仍然疯傻,但不同的是他倒是知道自己几个大仇人已经死了,李晟也没再派追兵杀他了。

    这英雄会上的热闹骚动,可是他长久怀念遥想的气氛,因此他傻归傻,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杀气腾腾,动辄便要躲追兵、杀仇人,他倒是记得先前与公孙遥分别的那些时日,只当是自己将公孙遥打跑的,因此现下他虽仍时常对公孙遥大呼小叫,但已不再拳脚相向了。

    “剑王。”曲文瑛笑嘻嘻地来到杨仇飞身旁,说:“咱们几个堂口、宾客中所有的头头、领袖们都达成了个共识,那便是请您出任闯天门总堂堂主,至少是副堂主。”

    “你这不是要我篡我兄弟儿子的位儿,那不和元鸯相同?”杨仇飞皱了皱眉。

    “当然是大大不同。”曲文瑛苦笑说:“这些天所有的人都瞧出代帮主……这个伤势恐难痊愈,闯天门终究是天下第一大帮,各地分会杂支众多,若是总坛没有个能人强力约束,恐怕会压不住底下,届时那祸害未必会小于土匪。”

    “哼。”杨仇飞瞧了瞧李岳,说:“李岳现在傻归傻,倒挺老实,没坏心眼儿。说到脑子受伤,我看和李靡也差不太多。”

    杨仇飞这么说时,身旁的说客更多了,便连远处桌子的各地帮会首脑,也纷纷起身,都喊:“剑王非得出任闯天门总堂堂主之位,暂时代为号令闯天门上下,以免再起波澜啊。”“这绝不是为了您私位,而是为了来湖市啊。”

    杨仇飞默默无语,静静地等所有的人全说完,这才缓缓开口说:“就在方才,我已经做了决定,我不会出任啥总堂堂主、副堂主,相反的,我专杀总堂堂主副堂主,只要我剑王还有一口气在,听到了闯天门总堂中有任何一个堂主、副堂主,我就要来取他性命,若是有谁觊觎那个位置,就得有这个心理准备啦。”

    “你说是吧,贤侄。”杨仇飞问身旁李岳:“将来哪个家伙和你说想当总堂堂主、副堂主的,你揍死他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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