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仗是怎么回事?」

    沈玉问道。

    若是其他的东西就算了,但是事关魔域魔族,沈玉还是有些不允许出现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

    云晴随意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望着棋盘,手撑着下巴,道:「他是个好人,所以我赢了。」

    慧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无奈道:「云施主修为强悍,手段也霸道,虽然我能抗住,但是也同样没有办法取胜,而云施主却说只要不死,她就会一直打下去,所以我就主动认输了。」

    慧可和尚憨厚笑了笑道:「不过云施主的实力是我生平所见最为奇特,而我真的不太会打架,所以有她上场我很放心。」

    听见这话,沈玉却微微挑了挑眉。

    虽然佛门金刚境的金刚不坏是修行界中的普识,而慧可和尚不太会打架也是人尽皆知。

    但若是真当慧可和尚杀伤力不行,那估计才是脑子真的进了水,佛陀金刚怒目的威势三教中人可谓最为清楚。

    「阿弥陀佛,云施主说是你的好友,既然好友重聚,那你们先聊。」慧可和尚站起身就准备离开这里。

    云晴微微皱眉,道:「这盘棋就这样不下了?」

    「好友重聚自然比下棋重要。」慧可一脸真诚。

    「出家人可不打诳语。」云晴冷笑道。

    慧可笑眯眯说道:「出家人也要脸面嘛。」

    不管是什么,一天连输两局,真当我这灵隐寺佛子不要面子的啊!

    转眼间便只剩下两人。

    沈玉坐在慧可和尚的位置上,默默观察着这副棋局,随后轻轻落了一子。

    「九大圣地的传人没想到还有如此可爱之人。」

    云晴同样下子,微笑道:「以前在宗门修行时对这些高高在上的圣地传人除了敬畏便是羡慕,心想究竟是何等人物,却没想到也如此有趣。」

    沈玉问道:「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欠你一个人情。」

    云晴摇头说道:「当年你杀了钟神落为归云仙宗清理门户一事,江师叔欠你一个人情,我做为现任掌教自然要还,另外......我归云仙宗百废待兴,需要盟友。」

    「现在的你注意让归云仙宗恢复在一流宗门的地位。」

    「还不够。」

    「嗯?」

    「归云仙宗是江师叔以命换来的,我要将归云仙宗四字响彻到灵荒任何地方。」

    「超过九大圣地?」

    「如果有机会,又有何不可?」

    按道理来讲,这几乎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一流宗门跟圣地的差距可不仅仅只是上三境人数的多少,更是数千年的底蕴问题。

    但沈玉抬头望了一眼,云晴的眼神平静,但是说这话的时候却充满着坦然跟不容置疑,而这两种情绪有时候便代表着无可动摇的执念。

    沈玉淡淡说道:「这件事有点意思,可以谈谈。」

    当年两人在归云仙宗初次相见便是盟友,随后覆灭了仙宗,甚至云晴后来还成功担任了归云仙宗的掌教,无论从何看来两人的关系都不算敌对。

    而云晴如今今非昔比,境界实力经过不知道哪位高人的遮掩,就连现在的沈玉都有些捉摸不透。

    想到这里,沈玉说道:「看来神殿殿主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话音刚落,云晴落子的右手突然一滞,皱眉问道:「你早就知道?」

    「当年与江舟摇聊过几句,但不知道他的打算。」

    沈玉摇头道:「不过现在看你,自然一清二楚。」

    正如沈玉所说的,修行道越高处,眼中的风

    景就越少。

    九大圣地代表着当今灵荒的巅峰水准,而一名圣地的出世之人自然就是灵荒年轻一辈的标杆,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规则,除非当真有什么千年一遇的变数。

    比如.........神殿。

    能凌驾于九大圣地之上,超然世外的存在,能教导出什么怪物都不意外。

    唯一沈玉感到意外的却是江舟摇的魄力和胆量出乎了他的意料,走出了这么一步神奇的无理手。

    如今的云晴经过了神殿数年的磨炼,再回归云仙宗才算能真正的掌控全局。

    「你也好像跟当年比变了不少。」

    云晴打量了一身青衫的沈玉一眼,淡淡道:「话也多了一些,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这种对你们来说无聊的事情。」

    沈玉摇头,说道:「我最近在修另一种大道。」

    「何种?」

    「入世之道。」

    「不懂。」

    「入世,出世,每一个阶段看待同样的世界,大家都在修行,这便是修行。」

    云晴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棋盘很久,落下一子,冷淡说道:「你输了。」

    沈玉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临走前他淡淡说道。

    「再看。」

    云晴一愣,随后皱眉看向棋盘,半响后才微微动容,眼神中满是惊讶神色。

    她猛然一挥手,黑白棋子尽皆如石子砸在了墙壁上。

    「咳咳,云施主,我这里可就这一盘棋。」院内传来弱弱的嗓音。

    云晴冷笑道:「我乐意,要不你来陪我玩。」

    「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意。」嗓音顿时消失了。

    ....

    随着两族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城内越加的安静起来,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仍然在前方大战场空间中厮杀的城内弟子,活着的纷纷退了出来,死的便永远留在了其中,化为白骨,荡然无存。

    而道宗宅院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余雯雯闭关数年,现在只需要短暂的调整便可,反而是沈玉躺着的时间越来越少,站着望向天空出神的时间便越来越长。

    日子久了,众人皆知道沈玉的习性,若是躺着闭眼睛,那便真的在休息,并且懒得想些什么,但是像后者那种样子则很少见过。

    某日傍晚,众人皆在后院乘凉,青山便坐在沈玉身旁,好奇道:「师叔.....这次仙魔台比试真的很危险么?」

    「还好,若是魔族不动些手脚,那便没有什么危险。」沈玉微微摇头。

    青山一愣,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惊讶道:「那您担心的是更深处魔域大阵中被镇压的那头怪物?」

    若是平常,灵剑子肯定会见缝插针,说一句:「沈师叔忧国忧民,深谋远虑,真乃奇才!」

    只是自从那日余雯雯的评价后便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如今也只是默默的听着。

    「不是怪物,是天才。」

    沈玉微微睁开了眼睛,波澜不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格外的情绪,回忆,感慨,沧桑,很是复杂,他开口道:「如果他也能放入修行界与之对比的话,那么与它相比,世上没有所谓天才一说。」

    听见这个评价,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想到沈玉竟然会说出这种评价,也无法对那个他们现在还无法理解的东西有任何具象性的认知。

    余雯雯想了想道:「在道宗听掌门偶然讲过,据说那头魔物是整个灵荒大陆最强大的存在,若是人族巅峰强者打定了主意围攻,难道还攻不下来?」

    沈玉摇了摇头道:「不要有这种念头,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无论谁

    赢,灵荒都会陨落,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生灵涂炭。」

    「沈师兄,你怎么那么了解那个家伙?」叶知秋好奇问道。

    「凑巧。」

    沈玉说道。

    而他说的当然是假话。

    被镇压在魔域那座天地大阵之下的那位存在,是灵荒大陆数千年都没有解决的难题。

    而那个家伙,恰恰也是沈玉最为熟悉和在意的存在。

    若非格外担心,沈玉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为了看它一眼。

    「七日后我会离开城内,很快便回。」沈玉说道。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流露出惊讶神色。

    七日。

    那不就是仙魔台一战开启的日子?

    ....

    最为安静的七日就波澜不惊的过去。

    江少秋和叶知秋彻底在神游境站稳了跟脚。

    灵剑子开始认真的钻研起那本秋水剑诀,甚至还虚心请教豆芽儿一些问题。

    青山最为无所事事,每天只是默默的看着众人修行,做些端茶递水的小事,而不管是沈玉或者惜才的余雯雯都没有说些什么。

    期间曦瑶来了一次,刚好沈玉在午睡,由余雯雯亲自招待,仅仅几句简单而不失含义的对话,空气中那诡异的氛围就让在院子嗑瓜子准备看戏的灵剑子众人莫名毛骨悚然,不由得安静了好几天。

    这一日黎明将起。

    余雯雯站在宅子的墙顶,红衣飘扬,眺望着远处逐渐消失的大日。

    视线之中,万流城外数百里,黑云聚顶,魔气喷涌而来,如大浪淘沙,眨眼占据了整座天空。

    那些魔气甚至没有罢休的意思,朝着万流城席卷而来,肆意汪洋。

    老瞎子高坐城头,闭眼道:「今日,百无禁忌。」

    话音刚落,数道如山岳般雄浑的气势从城中依次爆发出来,宛如一道道璀璨光柱,冲天而起。

    黑白交融,发出了仿佛天地崩塌般的声音。

    万丈高空云层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巨大漩涡,缓缓流转,似乎都承受不住其中蕴含的力量。

    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相互抗拒,到最后各自占据半壁天空,泾渭分明。

    转瞬间,方圆百里的风景便一览无余。

    随着云雾退散,一座高三十丈,宽百丈的圆形擂台赫然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荒凉,古老,沉重的气势扑面而来。

    万流城墙头之上,自老瞎子身后,又有十九人遍布墙头,尽皆是城内书院学生们这一代口耳相传的所谓「***巅峰强者。」

    二十人齐齐汇聚,数百年来,这种阵仗架势都不过是一手之数。

    又有七名年轻人出现在墙头之上。

    黎一双手抱胸,战意昂扬。

    他抬头望去。

    那如墨色般的雄厚黑雾在高空之上翻滚喷涌,一股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惊人气息从其中散发而出。

    四道巍峨黑影缓缓浮现在那半座天空之上,高坐云端王座,宛如远古神祗,一次排开,遮天蔽日。

    在他们身后,那数十头最初在两族战场上最受重视和「礼遇」的魔域天魔缓缓出现,此刻却也显得没有那么显眼了。

    墙头上所有巅峰大修行者,都是静静的凝视着那王座上的四道身影,对其余大魔皆是视若无睹。

    在魔域魔族之中,实力便代表一切,这几个字远远比灵荒大陆的宗门还要来得简单粗暴,其中的血腥程度更远远超过人族的预料。

    例如魔域之中有一魔神窟,里面放着十张由远古大魔的头颅制成的骨椅,也就是魔族地位和强

    者的象征。

    魔域魔族的天魔每百年便会孕育出固定的数量,天魔之中旧王陨落,新王登基是常事。

    然而数千年过去,却没有任何一位魔域天魔能从四大魔主手中抢过那象征着实力和身份的前四把交椅。

    四位魔主俯瞰魔域千年,高高在上,亲手屠杀的天魔估计都有数十座,其余天魔与之相比都只能算是后辈而已。

    四人之下,有七道人影从黑雾中走出,年轻模样,皆是万魔图上排名前十的强者。

    最左侧一人书生模样,脸色灰黄暗淡,不停干咳,双手自然垂下,只是两只胳膊皆被布满梵文的白布包裹着,颇为瘆人。

    最右侧一人则是名身形高挑的女子,一双眼睛皆没有眼球,一片灰白,火红色的长发凌空飘散,一块肚兜随意遮掩着胸前那凸起圆润,修长的玉臂和长腿***在外,没有任何动作,脚下的地面却开始融化,一缕缕蒸腾雾气随风飘拂。

    她身旁是一个身材矮小寻常的胖子,肚子极大,此刻拿着类似一头妖兽的大腿古角不停的啃着,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望着墙头众人都有些掩饰不住的贪婪神色。

    「等我长大了,就把你们都给吃了!」他忍不住嘀咕道,嘴巴上的口水不自觉的向下流淌,宛如小溪。

    女子似乎有些嫌弃,皱眉道:「滚远点。」

    小胖子也不在意,只是翻了个白眼,乖乖向远处走了几步。

    最左侧书生的身旁则是站着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万魔图第三,正是当初与沈玉和曦瑶交过手,擅长以梦境玩弄人心的重明。

    在少年左侧,站着一位身材魁梧,面貌极其丑陋的大汉,那人双手捏着两条巨大的黑蛇,阴寒的蛇眼死死的盯着周围。

    最中心那人与其余五人想比则显得简单了不少,身穿粗布麻衣,少年郎的稚嫩脸蛋,双手负后,哪怕在那么多人族强者的目光汇聚下,仍然显得风轻云淡,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来历。

    最后一人的模样很平凡,几乎就如凡尘的一位平民百姓,丢在人堆里没有人记得他的样貌,毫不起眼。

    「梦魔,修罗,紧那罗,罗刹。」

    老瞎子的注意力在最中间那名少年那里停顿了一下,虽然心中微沉,但还是冷笑道:「还真把你们千年来的那点祖孙后代给一窝带来了,这么多年藏着掖着,怎么藏不住了?忍不住到我这里来显摆家底了?」

    话音刚落,城墙上众人都下意识心中一紧。

    老瞎子先前所说四字,皆是魔域历来罕见的神祇,想来极难孕育,历年来出现一个都极难对付,而如今一下子都已经出现这么多了?

    「哪里哪里,抛媚眼给瞎子看,这岂不是白费功夫?本座这点头脑还是有的。」

    半空之上幻化出一位背部岣嵝的山羊胡老者,平平无奇的面容,没有任何威势,可随着他的出现,天地皆静,一片肃然。

    老瞎子微笑道:「抛媚眼给瞎子看不可怕,就怕抛错了,到头来自己眼睛也瞎了。」

    山羊胡老者同样摇头笑道:「都是老熟人了,既然如此,那就....别互相客套了?」

    老瞎子平静点头,「随你。」

    话音刚落,最中心那位神色自若的少年郎便率先站了起来,双手负后,笑对万流城众人,大声道:「人族的诸位,多年未见,还愣着干什么?开打啊!」

    .....

    魔域之地,地界正中心。

    一个宽阔至极的黑色巨洞就这样暴露在地平线之上,中心被无尽的黑暗包裹着,仿佛通往幽冥,一眼看不见底。

    而在大洞头顶,云层之上,佛道儒三家禁制密密麻麻,层层叠加

    ,隐约的诵经声,读书声,道藏声,更是不绝于耳,甚至不时落下闪电惊雷,宛如一道世间最为强大的天地大阵。

    在层层禁制的最深层,隐约还可见一道足以粉碎世间一切的剑阵雏形缓缓流转,将一切给凝固住。

    人族修为,尽汇于此。

    地平线上,就在万流城人魔齐聚的这一刻,一位年轻人青衫仗剑,持一瓶酒坛而来。

    他轻描淡写的便走过了注意让上三境高人烟消云散的天地大阵,坐在了仿佛通往幽冥的巨大黑洞边缘。

    青年仰头喝了一口酒,便将酒坛子随手丟了下去。

    看着那没有任何动静的深渊,沈玉突然朗声笑道。

    「三千年未见,你可曾想我?」γuhuguo

    话语刚落,宛如死寂的巨大黑洞深处一股骇人的气机散发了出来,地面如地牛翻身,轰隆震荡。

    一道宛如从地狱里爬出的凄厉嗓音从黑洞中传出。

    「太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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