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群突然冲进来的东厂中人,醉仙居的掌柜,伙计吓坏了,心中虽忐忑不安,去也只能笑脸相迎。

    可那络腮胡的东厂档头却不苟言笑,一脸阴沉的点了点头,手腕一翻便亮出了一块牙牌。

    将牙牌一晃。

    档头便低喝道:“我等奉皇命公干,闲人闪避!”

    话说完。

    档头便将牙牌收了回去,手一挥,大批番子向着酒楼的后院涌入,这场面实在惊悚,吓得掌柜伙计手脚都麻了。

    却不敢阻拦。

    只敢赔笑。

    纷乱中。

    掌柜的抬头看了看楼上的雅间,满心指望着那些气势很盛的儒生老爷们出面主持正义……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东厂的人真来了,那些儒生的嗓门反倒变小了,还将房门都关上了。

    掌柜的低着头,心中直发苦,却又忍不住偷偷啐了口唾沫:“啊呸……什么玩意儿。”

    那些个儒生老爷啊,一身的本事全长在嘴上了,真见到杀气腾腾的东厂中人,竟连个屁也不敢放。

    都是一路货色!

    怂货!

    不多时。

    在掌柜伙计们瞪大眼睛的注视下,大批东厂番子又从酒楼后院,抬着几个大鸡笼子走了出来,连个招呼也不打便急匆匆搬走了。

    真正的鸡飞狗跳。

    看着自己店里的鸡鸭都被抢走了,酒楼掌柜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只是在一旁陪着笑。

    东厂的军爷们平时连吃饭都不给钱的,如今搜刮几只鸡鸭又算的了什么。

    破财免灾吧。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番子们将鸡舍鸭笼搬了出去,那凶巴巴东厂档头突然抬腿走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碎银,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扔下了碎银的东厂档头急匆匆走了,留下掌柜和小伙计眼巴巴看着那块碎银,在风中凌乱。

    掌柜和伙计对看了几眼,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眼中同时浮现出一丝茫然。

    “这是何意?”

    啥情况啊?

    欺压良善的东厂军爷见得多了,掌柜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了,东厂的军爷们拿东西怎么还给钱呐。

    这不对呀!

    掌柜的摸了摸头,看着那档头走远了,才小心翼翼的将那块碎银收了起来,掂了掂分量。

    “哟,二两多呢。”

    掌柜的将碎银揣进了袖子里,心中稍微踏实了一些,二两碎银足够密布他的损失。

    可是掌柜又满腹狐疑的摸了摸头,口中喃喃自语着:“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同时间。

    不远处的街口。

    在几个东厂将官的陪伴下,穿着七品武职官服的沈烈背负着双手,一边和身边人谈笑风生,一边看着醉仙居大门外。

    此时。

    他手下那东厂档头带着一群番子,急吼吼将几大笼鸡鸭抬了过来,鸡鸣狗叫之中。

    沈烈早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突然之间他脸上和煦的笑容消失了,神态突然变得冰冷。

    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寒意,让周围的东厂将官们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头皮一阵发麻。

    沉寂中。

    东厂将官们人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太明白咱沈爷这是怎么了,突然就翻脸了呐?

    直到那档头急吼吼走来,向着沈烈行了一礼,然后低声道:“沈爷……办好了。”

    这种事对东厂来说简直是小儿科,一走一过就把事情给办了,市井小民谁敢说半个不字?

    可沈烈只是一言不发,用一双威严的眼睛看着那档头。

    大热的天,在沈烈冰冷目光的注视下,那档头却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打了个寒噤,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周围一群东厂将官也不敢吭声,只是错愕的看着沈烈,不明白这位沈爷是哪根筋不对了。

    不是给钱了么,怎么还不满意呢?

    良久。

    沈烈才将森森目光收了回来,低喝道:“滚回去,给人家掌柜道个歉……要诚恳!”

    那档头一呆,这才明白沈爷为何如此不满,这是嫌弃他刚才闯进醉仙居的时候态度不好么?

    档头赶忙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赶忙又跑回了醉仙居,向着目瞪口呆的掌柜抱了抱拳,然后闷声道。

    “叨扰了,对不住。”

    于是气氛便一下子尬住了。

    掌柜的看着这位彪悍的军爷,那张大黑脸上挤出来的一丝笑容。

    愣了片刻。

    掌柜的才赶忙抱拳回礼:“哎哟喂,不敢,不敢,军爷言重了。”

    档头又抱拳一礼,才恭敬有礼的是从醉仙居退了出去。

    留下掌柜伙计再次凌乱。

    街上。

    见那档头快步走回来复命,又向着沈烈行了一礼,沈烈脸上的怒意这才敛去,又变得和煦了起来。

    “走,去下一家。”

    众东厂将官如梦方醒,赶着鸡,牵着鸭,慌忙紧紧跟随在这位沈爷身后,向着下一家大酒楼走去。

    一边在街上走着,沈烈一边冷着脸教训着:“你们呐……太粗鄙了,太不知分寸!”

    一帮东厂将官只有赔笑点头的份。

    “是。”

    于是沈烈便半真半假的教训了起来:“东厂是干什么的,天子直属,好歹也是皇家脸面,冲着百姓逞威算什么本事?”

    一帮东厂将官只好又赔笑道:“沈爷教训的是。”

    一群人很快来到了下一家酒楼门前,看着那敞开的店门,畏畏缩缩的行人,几个办事的档头这回学乖了。

    不敢再张扬跋扈,而是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酒楼,向着掌柜伙计露出了自以为和煦的笑容。

    且不说酒楼掌柜一脸懵逼,小心肝吓得扑腾扑腾乱跳。

    沈烈却十分满意,又回过头叮嘱了起来:“我等替皇上办差,自然不能丢了皇上的脸面,钱给足了,态度也得和善一些……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东厂将官们一个个神情呆滞,却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是。”

    “沈爷所言甚是。”

    于是在喧闹中,从内城到外城一家家店铺的搜刮,鸡飞狗跳之中,一只家禽大军正在集结中。

    这一走一过,面对着笑容满面的东厂中人,各家店铺的掌柜人都傻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各家掌柜只好收下了银子,交出了鸡鸭鹅,又点头哈腰的将这些平时嚣张跋扈的祖宗们送到了店门外。

    还在一个劲的打躬作揖。

    这奇怪的画面让驻足围观的过往行人,看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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