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余名轻骑护卫下,沈烈,李如松二人沿着官道,不紧不慢的并骑而行,战马滴答滴答的跑着。

    沈烈还沉浸在与心上人短暂分别的怅然中。

    离愁别绪,浮上心头。

    耳边却突然传来李如松打趣的笑声:“佳人情重,难舍难分,未曾想沈大人还是个风流种子呢。”

    沈烈惊醒过来。

    “哎?”

    瞧着这位李公子古铜色脸上玩味的笑容。

    沈烈老脸一红,忙道:“惭愧,惭愧。”

    李如松便微微一笑,低声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沈兄若想干一番大事业,便万万不可沉迷于温柔乡。”

    沈烈哑然。

    感觉到自己和这将门虎子之间巨大的认知鸿沟,沈烈无言以对,只好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这算是金玉良言么?

    李如松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言,那英武中略带倨傲的神态,将专属于将门世家公子的骄傲都写在脸上了。

    看起来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

    沈烈心中了然,不动声色。

    将门虎子么。

    都这样。

    不过从神态,言辞,沈烈都可以感受的到,这位李公子对他这个皇帝身边的东厂千户不怎么亲近。

    也实属正常。

    人家可是辽军总兵府出身的正牌子武将,从少年时代便跟随辽军转战边关,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地位。

    这叫地方军镇里的实力派!

    而沈烈呢?

    在这李公子眼中便是妥妥的一个幸进小人,完全靠着天子的宠幸,才当上了天价走狗。

    李如松能看的起他才叫见鬼了!

    人家什么出身。

    他什么出身?

    这位李公子在皇上面前还能给他几分薄面,可是一离开西苑,立刻便本性毕露,骄狂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沈烈幽幽的叹了口气,在心中嘀咕着:“骄兵悍将呀。”

    真的身处于这个时代,沈烈才彻底搞懂了,为何大明军镇里最能打的辽军系统,和大明文官集团越闹越僵。

    一个巴掌拍不响!

    大明的文官个个都迂腐不堪,强悍的辽军又骄狂跋扈,这两拨人卯上了,那自然是针尖遇到了麦芒。

    最后硬生生搞的势不两立。

    但是一个强盛的王朝里,要处理好这种强烈的文武对立,派系矛盾,就需要做皇帝的有大智慧。

    但凡皇上没点高超的手腕,真的搞不定!

    可咱万历爷喜欢撩挑子,使性子。

    以及后来的天启帝,崇祯帝……

    不提了。

    一代不如一代。

    不过沈烈倒是并不反感这个李如松,但凡能打仗的边镇将领哪个不骄狂,不狂也打不了胜仗。

    于是二人便不再多言,专心赶路,很快过了东岳庙,再往前十里就该到通州地界了。

    轻骑不疾不徐的在官道上继续前进。

    李如松带着他的家丁在前面跑,沈烈带着自己的东厂缇骑落在后面,暗中观察了起来。

    这一观察。

    沈烈不由得暗自心惊。

    在城里还看不出来,一出城,到了这荒郊野外的官道上,便立刻看出来李公子这一队心腹卫兵的精锐。

    那一条条精壮的汉子,穿着大红色的鸳鸯战袄,那一条条精壮的身形在马背上颠簸着,便好似钉在马上一般!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看着这些古铜色皮肤,身形彪悍,那一仗没有表情的脸,这如履平地的可怕骑术,两个字在沈烈脑海中浮现而出。

    “辽骑!”

    并且还是巅峰时期的辽骑。

    沈烈看的暗中赞许。

    长见识了。

    这便是天下无敌的大明辽东铁骑,和这些久经战阵的铁骑一比,沈烈回头看了看自己手下的东厂缇骑。

    差距有点大。

    “驾!”

    随着一声呼喝,沈烈打起了精神,招呼左右紧追而去。

    半个时辰后。

    随着官道上的行人,商队,马车,板车多了起来,通州已经遥遥在望,二十余骑也将马速放慢。

    沈烈,李如松这两个主事之人再次并骑而行。

    骑在马背上放眼望去。

    这景象可真是触目惊心。

    经历了可怕的蝗灾之后,道路两旁的田野间一片寂寥,看着那光秃秃的庄稼杆,杂草丛生的田亩。

    还有道路两旁几个死气沉沉的村落。

    沈烈沉默了。

    这景象出乎预料,看来蝗灾给京畿百姓带来的伤害,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那些村落中的人都去哪了?

    饿死的,病死的,逃荒的……

    整村整村的就这么空了,并且这还是天子脚下,离京城不过三十里的通州,可想而知远一些的北直隶,灾情想必更加严重。

    沉默中。

    此时李如松忽道:“听万岁所言,这京畿一带的蝗灾还是仰仗了沈大人的妙招,才侥幸未曾酿成大祸。”

    沈烈忙道:“微末之功,不足挂齿。”

    又片刻后。

    前方道路两旁已是人声鼎沸,遥望那繁华的水关,码头,抄关,也不知多少商队,官员,军兵,苦力云集于此。

    看着这熙熙攘攘的繁忙景象。

    李如松又微微一笑,将马鞭扬了扬,便侃侃而谈:“沈大人可知这通州码头,是何时所建,又是何时繁荣起来?”

    沈烈一呆,忙道:“这……本官读书少,请李大人解惑。”

    李如松等的就是这句话了!

    又微微一笑。

    便开始指点江山。

    “这通州抄关始建于元代,元代在通州设漕运衙门,负责管理漕务,并设立粮仓,还派重兵把守。”

    “元灭时,这通州漕运一度荒废,一直到了成祖北迁才又恢复了起来,嘉靖六年,通惠河复通,从通州至京城北面昌平地区的巩华城,和居庸关等要塞,沿温榆河也有漕运。”

    这一番话,对通州的历史如数家珍。

    可真是把沈烈唬的一愣一愣的。

    看着这位李公子英武的脸上,那神采飞扬的神色,沈烈赶忙应了一声:“啊……这样么?”

    你懂得多,请继续说。

    李如松谈兴正浓,便继续侃侃而谈:“沈大人恐怕有所不知,这漕粮除了供应京城之外,也供应守陵军夫及居庸关等戍边军士粮饷。”

    沈烈点点头。

    心中恍然。

    明白了。

    漕运也供应辽东军粮是吧?

    难怪这位李公子急吼吼的跑来通州,原来是怕大灾之后漕运出问题,影响了辽军上下的军粮供应。

    难怪了。

    说话间,二十余轻骑进了通州城,果然李如松扔下了沈烈和东厂的人,领着十余个护卫直奔城内的漕运总兵衙门去了。

    将沈烈等人晾在了城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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