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阡陌声音陡然高了几个八度。

    星芜先是捂住朵使劲往旁边一跳隔绝魔音贯耳,等反应过来才又跳回去,伸手一把捂住阡陌的嘴巴:“你喊那么大声干嘛?小心全船的人都听到了!”

    阡陌用力掰开星芜的手,抓着他的袖摆神情紧张地问:“公子相亲做什么?好好地怎么突然、突然就要相亲了呢?”

    星芜见阡陌一脸紧张,不由好笑道:“哪里突然了?少主今年都二十一了,早该娶妻生子了,有什么好意外的?”

    大郑因开国皇帝郑元帝本身成家就比较晚,所以并不像前朝那样鼓励早婚,反而将男女成年定亲的日子都往后挪了几年,说是成家太早不利于建功立业。吕朝少男少女年满十四便可成亲,郑元帝登基后,则是建议十四岁之后再开始议亲,女子年满十六,男子年满十七方再成亲。这个建议虽然不是硬性规定,但经过几十年的适应,本朝男女成亲的年纪还是慢慢晚了下来,普遍要比前朝大个两三岁。

    就算如此,楚怀墨今年已有二十一,却连议亲都还未开始,确实是很晚了。

    “本来少主早就该议亲了,只是当时好像被什么事耽搁了,后来又因为阁内发展来了蜀中……否则,阁主如今孙子都该抱上了!”

    “抱……孙子?”阡陌哑着嗓子怪声怪气地重复了一遍,想象着楚怀墨祖孙三代人齐乐融融的画面,脸色难看至极。

    星芜无知无觉地又添了一把火道:“不过啊,少主临行之前阁主也说了,等他三年之后回江南,一定要快些把亲事定下来,去年年底阁主来信,说是已经替少主相看了好几户人家了!”

    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砸地阡陌头昏眼花,也砸出了阡陌长久以来对楚怀墨那不敢宣之于口的小心思。想到楚怀墨这次回来就要被安排相看人家、娶妻生子,从此与另一个女子一起在她面前过起日子,阡陌心口就酸涩地厉害,五脏六腑好像被泡进了一汪酸水中一样,又酸又胀,还一抽一抽地疼,忍不住大滴的眼泪就吧嗒吧塔地落了下来。

    “诶,你怎么了?你、你别哭啊!”星芜见阡陌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始落泪,也慌了起来,手忙脚乱道:“你、你怎么说哭……说都不说一声就、就开始哭了呢?你……你你你别哭呀!”

    阡陌慌乱地用手背抹着脸,想要止住泪水,可是眼泪却一点也不听她的话,不住地位外冒:“我……我也不知道,我控制不住呜呜呜……”

    “怎么会控制不住呢?”星芜奇怪地围着阡陌转了好几圈:“少主成亲是好事,你应该高兴啊!”

    “哪里好了!”阡陌泪中带怒地瞪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我——我不想他成亲呜呜呜……”

    星芜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大嘴巴看着阡陌:“你……你难道真的对少主……我是开玩笑啊,你怎么……你连少主的主意都敢打?!”

    阡陌委屈地看了星芜一眼,眼泪又开始往外冒。

    “天呐,你别哭了行不行?”星芜有些头疼,仰天长叹了一声,崩溃道:“你要是真的不高兴,干脆直接去跟少主说,你、你在这哭个什么劲啊!”

    “跟我说什么?”话音未落,楚怀墨突然掀开布帘,从船仓内走了出来。看到阡陌傻站在一边抹眼泪,星芜在旁边上蹿下跳的画面,不由好笑。“星芜,你又怎么招惹她了?”

    楚怀墨只觉得星芜简直就是个祸害,一天都闲不住,只要没出门执行任务便四处捣乱。由其是喜欢招惹阡陌,昨日便是在阡陌旁边捣了一天的乱,他看在星芜因寻找食神的事情多日闷闷不乐,好不容易好转了,才由着他没有多加苛责,没想到今日变本加厉,居然直接把人弄哭了。

    星芜见楚怀墨来了,好似找到了救星一样,急忙朝楚怀墨蹿去,嚷道:“我可没招惹她,是你招惹的她。”

    “我?”楚怀墨语带疑惑。

    阡陌见到星芜口无遮拦一下子就急了,急忙跟在星芜后面跑了过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怎么不是你招惹我了?就是你招惹的!”

    楚怀墨探究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扫过,最终还是没问什么,摇了摇头:“明日就到江南了,你们若是无事,就提早将行李收拾好,以免耽误下船。”

    “是,公子!”

    “唔,嗡嗡嗯!”(是,少主)

    楚怀墨走后,阡陌才放开星芜,不理会他在后面的一通埋怨,颓然回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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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阡陌去船仓舀了水,端到楚怀里的屋子里,照惯例为他打湿了毛巾,服侍他洗漱。

    冷热水的比例兑地刚刚好,不会让人觉得太烫,也不会觉得太冰。毛巾是她亲手制的,上面每一根绒毛都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每一根都丝滑柔顺,洁白有光泽,就连缝合的丝线都用的是最最柔软的蚕丝,用来擦脸不会引起丝毫不适。

    每次看着楚怀墨用这块她精心制作的毛巾洗脸,柔软的绒毛抚过他光滑的脸颊,阡陌都觉得那一刻贴近公子的好像不是毛巾,而是她那颗只对他一人柔软的心。

    洁了面、净了手,阡陌接过楚怀墨手中的毛巾,挂在脸盆边上,像她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帮他散开束发梳头,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动作却无法像往日一样顺畅流利,放发簪的时候几次都没放对地方,后来更是手抖了半天都没能将木梳从梳妆台的小抽屉里拿出来,惹得楚怀墨诧异地看了她好几眼。

    最后阡陌暴躁地合上了抽屉,慢慢走到楚怀墨面前,低着头挣扎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公子,你这次回江南,是不是准备去相亲啊。”

    楚怀墨似乎愣了一下:“谁告诉你的?”

    阡陌的头垂地更低了:“没谁告诉我,我自己听说的。”

    “从何处听说的?”

    从何处听说?这还要问吗?这件事也就几个邀天阁的老人知道,再联想到下午甲板上的一幕幕,楚怀墨哪里还会不明白。

    阡陌避而不答,只是声音更小了:“不管有没有人说,公子总有一天会成家的……”

    楚怀墨似乎是笑了笑,语气轻松道:“成家又会如何?世间人有几个是不成家的?”

    “可是……”大概是楚怀墨这种轻松的态度彻底压挎了阡陌,一想到楚怀墨似乎一点都不反抗此事,反而顺其自然地等待着这天的到来,想到他将会与另一个女子卿卿我我,用她也许从未听过的温柔声音对另一个人说话,想到他以后日日夜夜都会与那个女人亲密相伴……她隐忍的感情就好像再也按耐不住了,拼命忍住的泪水又重新装满了眼框。

    阡陌紧紧咬住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往前半步,闯入了楚怀墨的安全区,径直从正面抱住了他。

    楚怀墨的怀抱如她想地那般,坚实而温暖,他的气息,清新而又冷清,就好像……如果月光有味道,应该就是这种感觉罢。

    楚怀墨似乎被阡陌的大胆举动吓了一跳,感受着怀里的人儿柔软的身体和紧紧怀在他腰间的双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上次阡陌从白马镇回来也抱过他一次,不过那次是从他背面抱的,这次换成了正面,带来的冲击感比他以为的还要强得多。

    楚怀墨心中慌乱,微微举起的双手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故。感受着双方强烈的心跳声,阡陌闭上了眼睛,将头埋在楚怀墨怀里,轻声道:“公子,你先不要成家好不好?”

    “为何?”楚怀墨眼眸微垂,有些呆呆的问道。

    阡陌贪婪地呼吸地带有楚怀墨怀抱里的气息,片刻后,抬起头,虔诚地凝视着楚怀墨的双眼,似用尽了平生的勇气。

    “公子,我喜欢你。”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虽然夜间江上风强浪劲,但却丝毫打不破、吹不进这二人之间。楚怀墨低下头,看着阡陌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情,只觉得不知为何,自己整个人好像都轻松了起来。他嘴角扬起了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柔声道:“你才多大,懂得什么是喜欢吗?”

    “我对你,就是喜欢。”

    阡陌直视着楚怀墨,语气坚定。

    楚怀墨看了她好一会,又问道:“你喜欢我,那你的仇呢?”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阡陌愣愣道。

    楚怀墨轻轻推开了她,收起了脸上那一抹本就不太显眼的笑容,轻声道:“自然是有关的。你若是死在了报仇了路上,又拿什么来喜欢我呢?”

    阡陌脸色煞白。

    是啊,她复仇的对象是当今皇帝,这一去,九死一生,她又怎么能要求楚怀墨不成家?就算楚怀墨愿意等她,她又怎么敢奢望自己有命回来嫁给他?可是若是要让她放弃父母的深仇大恨,真的如母亲所期望的那样嫁人、生子,平静地过一生……

    怎么可能啊!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若是楚怀墨和报仇只能二选一……

    阡陌艰难地想,也许,她注定只能放弃楚怀墨了?

    可是,想到自己所爱之人将与别人共度一生……怎么能够甘心啊!

    正在阡陌挣扎之时,楚怀墨突然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你现在还小,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并不着急成亲,也不会去相什么亲。等……过个几年你长大了,想清楚了,若是还有这份心意,再来与我谈论此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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