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章平所言却是事实,在没有任何的人证物证的情况下,仅靠她的一人之言根本无法当成一个有力的证据去证明她方才所言是事实。

    章平见溪亭无言以对,唇角不禁微微扯了扯,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接着喝道:“宋之瑜,你身为河埽司主事,却误判灾情,报汛不及时,依《河防令》,凡报汛不及,以致百姓伤亡,或钱财毁失者,当以故意杀人者论之。”

    “来人,快将此人押下去,听候发落!”

    话音一落,便见两名衙役走上前。

    与此同时,一名着便衣装扮的带刀侍卫也从门外走了进来,附在赵硕耳边低语了几句。

    此前一直冷眼旁观的赵硕突然喝道:“慢着!”

    声音冰冷如霜,震得周遭众人瞬间静若寒蝉。

    赵硕抬眸看了眼站在门口右侧,怀抱银剑的男子,冷声道:“叶星。”

    叶星会意,朝身后厉声吩咐:“把人带上来。”

    片刻后,便见一黑衣男子拎着一名高壮的汉子踏入堂内。

    那汉子低垂着头,眼神左右扫视着,在看到赵硕时,急忙跪伏在地:“草民张七参加殿下。”

    张七!

    众人闻言,皆惊讶地看向跪地的汉子,章平和陈敬更是惊得站了起来。

    溪亭微微蹙眉看向赵硕,自己遍寻不着张七,原来是被他带走了。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便可。”赵硕边把玩着茶杯边道。

    “是。”

    张七跪在地上,看向章平道:“章大人,草民乃河埽司的河工。”

    “当晚洪灾时,便是草民当值,钱娘子所言句句实情,当晚确实是宋主事让陈司使去报汛,而陈司使却并不同意,直至洪水将至方命人去报汛,在此次洪灾中,宋主事并非如大人所言,临阵退缩,反倒提前预判了灾情,此次灾情如此惨重,皆是修河司不同意宋主事的预判,延误报汛所致。”

    “哗--”

    “原来是修河司不愿去报汛。”

    “我就说,宋府从老太爷那代起就是河埽司的水官,怎会不知道要去报汛。”

    “......”

    门口围观的百姓顿时喧闹起来,皆对着陈敬指指点点。

    陈敬看了眼门口,立时起身指着张七喝道:“你说本官当时不愿去报汛,可有证据?你本是河埽司的河工,自然帮着宋之瑜作供,你之证言并不可信,休要在此诬陷本官。”

    张七听闻陈敬的喝骂声,转头看了他一眼,继而看向章平,坚定道:“大人,草民有证据要上呈。”

    张七双手捧着一本册子举过头顶,大声道:“这是荷香村埽所的水情日志,里面记载了洪灾当日的水情状况,大人只要一查便知草民并未说谎。”

    章平闻言,眸中露出一点精光,微微拧眉看向陈敬,“这是......”

    “这水情日志向来是要在埽所归档,当日洪灾,堤坝决堤,荷香村埽被洪水冲毁,水情日志也早被冲走,你如何会得此日志?莫不是胡编乱造,故意为宋之瑜脱罪!”

    陈敬虽仍大声呵斥,可声音却明显比方才少了些底气。

    张七似乎早料到陈敬会如此说,看向章平,不紧不慢地道:“河埽司的水情日志确实是要在每个埽所归档封存,可当日突遇强降雨,宋主事在巡视堤坝和水则碑时让草民务必随行登记水位,后又不放心,便让草民将预计撤离村民的时间和方案也一同记录在册,好方便日后都水监审查。当日洪水来得突然,草民随众人一起紧急撤离村民,便也就忘了将这日志归档,所以,这日志一直都在草民手中,并未被洪水冲走。”

    话音一落,便听到‘噗通’一声,陈敬摊跪在地。

    林从泽见状,朝主位上的章平递了个眼色,那章平急忙让出位来。

    紧接着便见赵硕移步到主位上坐下,一拍惊堂木,喝道:“陈敬,你还有何话可说?”

    赵硕的声音冷冽而威严,透着刺骨的寒意,吓得陈敬直哆嗦,颤声道:“殿下,当日突降暴雨......”

    他说着,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一下,声音稍稍稳定了些:“对,突降暴雨,依《河防令》,凡报汛不及,以致百姓伤亡,或钱财毁失者,当以故意杀人者罪论之;可如若水雨过常,非人力所能防者,勿论。”

    说着,他像是找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跪着朝赵硕挪动了几步,眼中尽是期待,“当日暴雨降得过于突然,且未接到上游临安县的报汛,可见,这是一起非寻常的降雨,当勿论。”

    可赵硕像是早料到他会这般说一样,扯着唇角冷笑一声,“陈司使,你防洪的工作做得不尽如人意,可对这《河防令》倒是熟记于心。”

    他的声音很轻,却莫名让人感到一股寒意。

    果然,下一瞬,赵硕忽然话锋一转,盯着陈敬冷声道:“就算当日暴雨来得急,可蓄洪区的水门已下闸,抵挡了一部分洪水,但你的堤坝为何仍在极短的时间内决堤?”

    陈敬一时哑然:“这......”

    这时,林从泽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张图纸递与赵硕。

    赵硕边摊开图纸,边听着林从泽解释。

    “为了便于知道水利现状,我朝规定,各地修河司每隔三年便要更新一次所辖的河道图上交都水监,图中应表明当地河流地图,河道宽度,河床厚度等信息,因此,此次随殿下下来赈灾,本官便从都水监中取了平阳县的河道图。”

    “这图中表明,三年前,元江中的平阳县河段,河道宽三十丈,而本官昨日与殿下去河岸处查探了一番,如今的河道不过二十六丈余。”

    “可知,这三年内因元江洪水频发,将上游的泥沙冲刷到平阳县河段,致使河道积淤,河床加厚,河岸前移,可平阳县的修河司并没有疏浚河道,而是任其积淤加重,如此......”

    林从泽说着,转向陈敬道:“当洪水流入时,由于河道变窄,河床加厚,形成束水,定然会加快流速,使洪水的力量加大,以致决堤,由此可见,此次的灾情如此严重,很大一部分乃你平阳县修河司懒政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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