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烧着炭,温陵又喝了热茶,遂脱去了外层的大袖衫。

    她今日穿的是一套交领广袖裙,脱去了大袖衫,还有至少三层的里衣。温陵这个现代人没觉得有什么,却惹得越清辞看了一眼。

    他便让苏良熄了脚边的炭火,只留了桌上的小炭炉烹茶。

    “韩俊死了,判了斩刑。”温陵忽然道。

    越清辞抬眼看她,不明所以。

    温陵将明月窑厂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下,然后道:“韩皇后当年进宫本来就是韩俊逼的,现在韩俊死了,韩家也失去了最大的倚仗,如果现在皇后暴毙宫中,韩家人也不敢说什么。”

    越清辞神色一凝:“娘娘还是想杀了皇后?”

    温陵轻笑一声,道:“你想多了,我不是想杀了她,我是想把她送给越清榆,你上次不是想让她死遁出宫吗?我可以成全你。”

    她语气轻松,又说得坦然,让人不疑有他。

    “那不知娘娘的条件是什么?”

    温陵向后靠在椅背上,转动着手上的戒指,缓缓道:“太子如今欠我三件事,边关救你是一件,皇后的解药是一件,成全越清榆和皇后又是一件,眼下太子需要偿还第一件。”

    越清辞凝眸问道:“娘娘想让我做什么?”

    温陵倾身向前,纤纤玉指越过桌案,勾起越清辞的下巴,语带魅惑道:“听说太子一直不曾纳妃?可有兴趣做本宫的面首?”

    越清辞缓缓瞪大了眼睛,太过震惊以致于忘记了回答。

    *

    御书房里,暴君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德喜!”

    德喜浑身颤抖:“奴才在。”

    “人呢?”

    “陛下,奴才......没、没找到贵妃娘娘。”

    暴君腾地站起来:“找不到?找不到是什么意思?!皇宫就这么大,她又没有出宫的牌子,还能插翅膀飞了不成?!”

    德喜瑟瑟发抖,答不上话。他已经调动了所有他能调动的人,但就是找不到温贵妃。

    搞不好是变成蝴蝶飞走了。

    “废物!”暴君暴躁地骂道。

    德喜伏地。

    外面忽传来兵甲之声,一名御林军进入殿内,单膝跪地道:“陛下,卑职奉旨来增援,敢问哪里有骚乱?”

    *

    “怎么?太子殿下不愿?”

    温陵指尖带着淡淡的温热,能感觉到他下颌微微的脉动。

    越清辞眼中讶异之色退去,微微一笑,温声道:“既然是报恩,便没有什么不愿的,只要陛下没意见。”

    温陵低头失声笑了出来,手却没有放下,反而干脆站起身来,加重了力道,“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不过没关系,瓜就是强扭的才有意思,既然你愿意,那从现在起,你便是本宫的人了。”

    越清辞重申道:“那陛下那边......”

    “陛下自然是没意见的,要不然,我怎么会来找你呢?”

    在边关时,越清辞便知道温陵行事出格,可没想到会出格到这个地步。

    况且,一个皇帝,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贵妃养面首?

    温陵见他又不答话,便问道:“怎么?难道你刚才说要报恩也是骗我的?”

    她一双明亮的眼睛氤氲了水汽,嘴巴微微撅着,语气隐隐带了些委屈。

    明知她是装的,越清辞心里还是咯噔一跳。

    温陵捕捉到他一瞬的失神,嫣然一笑,俯下身凑到他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吐气如兰道:“既然太子殿下同意了,那是不是应该尽尽面首的职责,想办法取悦本宫?”

    刚才的委屈仿佛只是幻觉,像一个孩子意识到自己被人爱着,便开始肆无忌惮。

    “陛下和娘娘感情甚笃,为何还要如此?”越清辞问道。

    “自然是因为本宫喜欢太子殿下。”

    *

    毓秀殿门口,守在门口的两名宫人见皇帝来,张口便欲唱声,却被皇帝示意噤声。

    公冶寒轻轻推门而入,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

    “陛下。”越清辞道。

    尚依偎在他怀里的温陵这才抽身出来,转头惊讶道:“呀,陛下怎么来了?”

    温香软玉忽然离怀,越清辞的胸前又恢复了清冷。

    公冶寒没有应声,他周身似乎紧绷着,如泰山压顶的压迫感,一触即发。

    一旁苏良眼含惊恐地看看温陵,又看看正缓步而来的公冶寒,似乎他走的每一步都重逾千钧。

    苏良霎时出了一身冷汗,被皇帝当场“捉奸”,纵然主子有万般计谋,也难以全身而退,况且质子死在别国的先例不在少数。

    公冶寒走到两人身前,面覆寒霜,目光如刀,划过越清辞的脸。

    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越清辞现在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越清辞躬身行礼,久不闻其声。

    过了一会儿,才听温陵开口,似是提醒:“陛下。”

    然后才听到公冶寒冷然的声音,“免礼。”

    “谢陛下。”

    越清辞刚一起身,螺青色的身影便挡在他面前,隔断了公冶寒的视线。

    “陛下是来找我的?”温陵问道。

    她脸上带笑,神情坦然自若。

    可她越是坦然,公冶寒越觉得胸中窒闷,喉间苦涩。

    他双手负在身后,十指关节掐到泛白。

    竟然是越清辞!

    他千防万防地防着华容修,没想到却让一个病秧子钻了空子!

    有一种叫嫉妒的东西在他脑中横冲直撞,直撞得他要失去理智。

    他只想一把拉开温陵,然后把她挡在身后的人一剑割喉,连尸体都烧得干干净净。

    让温陵从此以后只能抱着他一个人,如此才能纾解。

    他心中杀意沸腾,嘴角却缓缓弯起,道:“有事找你商量。”

    “那走吧。”

    温陵拽着他的衣袖。

    拽、拽不动......

    “陛下?”

    公冶寒的视线仍定在越清辞身上,温陵使劲儿拽了拽,他才反握住温陵的手腕,拉着她一起离开。

    越清辞微微垂目,视线里只见两人交叠的衣袖渐渐远去。

    旁边椅子上,她褪下的大袖衫忘了带走。

    苏良过去将衣服卷起来,“奴才给温贵妃送过去。”

    “不用,你现在过去是火上浇油,等下次她来的时候再给她吧。”

    苏良便又止住脚步。

    越清辞道:“苏良,你觉不觉得温贵妃和皇帝有些奇怪?”

    “奴才也觉得有些奇怪,刚才看皇帝行状明明就是盛怒至极,却又隐忍不发。”

    “刚才皇帝看到我和温贵妃抱在一起,正常反应该是大发雷霆才对,而他却像是在极力克制,而且温贵妃似乎也过于坦然无畏了。”

    越清辞仍旧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喃喃道:“苏良,你说......她刚才说喜欢我,是真的吗?”

    苏良心中大震,急忙道:“殿下!”

    “别紧张,”越清辞露出一丝笑容,道,“开玩笑而已。”

    *

    温陵被公冶寒一路拽着往御书房的方向去,脚步有些踉跄地勉力跟着。

    “寒导!”

    她实在跟不上了,宫人随从都被他俩远远甩在身后。

    公冶寒终于停住,调动所有的理智才让声音保持平静,“你看上他了?”

    “嗯嗯嗯,”温陵不知死活地疯狂点头,“我眼光不错吧?”

    公冶寒又缓缓笑起来,道:“一个病秧子小白脸,有什么好的?我看他那样子都活不过三年,你想给他守寡吗?”

    “那怎么可能?!”温陵道,“我不会多养几条鱼吗?”

    公冶寒太阳穴猛跳。

    “你还看上哪条鱼了?告诉我,我帮你抓过来。”

    然后炖成鱼汤!

    “真的?”温陵大喜,果然老乡之间还是有情谊在的!

    公冶寒笑弯了眼睛,道:“当然,真的。”

    “寒导你太仗义了!”温陵用力一拍他的肩膀,随即又道,“不过......‘抓’这个字用得不太好。”

    她说着继续往前走,“养鱼这件事主要讲究个你情我愿,背地里劈腿容易闹出人命,就像公冶风一样,乃是下下乘......”

    公冶寒盯着她的背影,眼中寒光乍现,刚才的笑意也丝毫不见,心里开始盘算鱼的一百种吃法。

    见公冶寒没跟上来,温陵又回过头来唤他,只见他仍旧笑得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

    “寒导,你刚才找我什么事儿?”

    公冶寒缓步走到她身旁,手指在背后搓捻着,脸上却微笑道:“不急,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先告诉我,除了越清辞,你还看上哪条鱼了?华容修吗?”

    温陵:老乡今天怎么这么热衷于拉皮条?

    她想了想,道:“额......他在我的待选名单里,不过得徐徐图之。”

    闻言,公冶寒脸上的笑意深了一分。

    果然!

    “除了他还有吗?”他又问道。

    温陵心中暗觉奇怪,老乡今天是不是过于热情了?

    “暂时没有了。”

    公冶寒眉眼含笑地伸手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温柔似水道:“好,要是有的话,记得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好帮你。”

    温陵感恩戴德:“嗯嗯嗯。”

    有了皇帝的帮忙,何愁鱼塘主当不成。

    不但可以当鱼塘主,还可以当海王!

    剧情肯定因为她的到来发生了变化。

    果然是她之前想多了,公冶寒哪儿有被她迷得七荤八素,大家明明就是好基友嘛!

    小命保住了!

    “对了,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越国送来的三千万两赔偿款在路上被山匪抢了。”

    “what?!”

    温陵刚才的喜悦心情被这个消息冲刷得一点不剩。

    钱没了还不叫大事?!

    这是天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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