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究竟有多少兵马,战力如何?

    我朝现有大军可否速战速决,一战定胜负,毕其功于一役?”

    刘季揉揉眉心,深感这个卧榻之侧酣睡的强敌十分棘手。

    汉朝与匈奴的边境绵长,自幽州以北到陇西,皆是匈奴铁骑活动的领域;

    若常年将大军堆在边境,守株待兔,以目前的国力,大规模消耗战断然打不起,且边郡人民生活本就困苦,再激起民变,得不偿失。

    况且,倘若兵力部署长期内轻外重,几个诸侯国更要蠢蠢欲动了。

    但,要开国皇帝一昧忍气吞声下去,任由边境隔三差五被抢掠一番,却也绝非国祚昌盛应有之兆。

    在座诸多武将,如樊哙、灌婴等人,听得皇帝如此发问,已是挺起了身板,心下发痒,跃跃欲试,只左顾右盼,待有人回答。

    对于这个问题,张苍早有计算,他不假思索道,

    “陛下方才问匈奴兵力,据臣估算,草原上的控弦之士,不下三十万。”

    “三……三十万?都是精骑?”

    在座的除了早已知情的吕雉,皆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热茶似顿时没了温度,在这初夏的天气里,竟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刘季也是心下一凛,不禁有些口吃,“你,你这数目,从何得来?”

    “臣这些年驻守代地,根据所闻的诸多边民情报,闲时算出来的。

    依匈奴习俗,每年秋天均在草原腹地某处举行盛大祭祀,全体族人聚于一处,单于及诸王纵马绕林木而祭,故又称蹛(dai)林大会。

    而前年蹛林大会时,据说盛况空前,有的说去了八万帐,有的说去了十余万帐。以臣推算,大略十万帐,总是有的。”

    匈奴人因无文字,信息只靠语言传递,大到王庭命令,小到放牧琐事,均凭口口相传。

    尽管多有缺漏,但只要收集到的信息足够多,再给出个左右疏漏误差的空间,总能推算得出基本切实的情况。

    张苍精于算数,这些统计工作,难不倒他。

    “你口中的每一帐,便是一户人家,是也不是?

    十万帐,三十万精骑,难道每帐的五、六口之家,都能出三名战士?”

    叔孙通不可置信地问,草原尚武杀戮的世界,离他着实太过遥远,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生存法则。

    “是,匈奴人军民一体,全民皆兵。

    他们自幼便学骑马、习射猎,各个以一当十,代郡最厉害的骑兵,大概也只能与他们打个平手。

    更何况,匈奴女子,平日里皆在马背上牧羊,幼童只要会行走,便能举起小弓射鼠,待长得及马肩高了,翻身上马,便又是一名战士。

    这三十万的兵力人数,还未算上女子与幼童呢。”

    吕雉亦暗暗惊叹,此刻汉匈骑兵实力之差距,比起上一世唐对突厥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看来,汉初诸臣的忍辱负重,实在是情非得已,若打得过,谁愿意忍?

    见殿中诸人都有些泄气的样子,樊哙又要发作,他目眦尽裂,扯着嗓子不服气地嚎,

    “三十万又怎的,会骑射又怎的,方才你们也说了,匈奴人亦是人,都是血肉之躯,一刀砍下去,照样碗大个疤。

    陛下,你怕了匈奴人,我可不怕!

    我这就自带十万大军追进大漠,踏平他们的老巢,若是战败,我提头来见!”

    刘季本就烦闷,被樊哙没头没脑地一吼,恼羞成怒,用力捶了一下床侧的五色云纹织锦屏风,冲他喝道,

    “樊哙,你今天是要造反啊你!你且给老子住嘴!”

    ***

    大家皆被皇帝的暴怒吓得一惊,见樊哙胸膛不断起伏,面露不甘之色,还张口欲辩,吕雉忽道,

    “樊哙,你身为大将,纵然一片赤诚,想为陛下建功,也不可意气用事。

    我问你,你可曾去过漠北?你可熟悉大漠的地形地势?

    咱们眼下有多少能与之匹敌的骑兵,有多少快马?又有多少愿意继续打仗的兵士?

    即便将士们舍身用命,咱们在大漠没有郡县、没有屯田,粮草和补给怎么办,靠从天而降吗?”

    她语音温和,声调也不高,却隐隐透出金石之气,掷地有声。

    几名常年带兵的宿将,知皇后句句问到了点子上,自是哑口无言,便也不再随着樊哙聒噪,只是叹气。

    大漠不同于中原,一旦孤军深入,军需后备、粮草供给、中途接应,都务必考虑周全。

    “况且,昨日萧丞相方说,遍寻洛阳城,找不出四匹同色同高的壮马,他每日上朝,只能乘一辆牛车。

    陛下与我的宫中,都想着尽力节省,就连你们每人前面这铜案,也都是秦时的旧物。

    樊哙,你要带十万大军奔袭,这军费,又将如何凭空变出?”

    见刘季频频颔首认同,樊哙也重重唉了一声,颓丧地瘫坐在木枰上。

    鲁直如他,终于听懂了皇后的意思,眼下,国家最需要的是清静无为,与民休息。

    若执意去打匈奴,怕不是要激出第二个陈胜、吴广啊!

    刘敬见缝插针地说,

    “臣有一计,已写成奏疏,请陛下御览——”

    “哦,对,刘敬上了个和亲之策,朕说与你们听听。”

    刘季看了一眼身侧的吕雉,不动声色继续说,

    “和亲的意思嘛,就是我朝嫁个公主过去,嫡公主为上佳之选,宗室女亦可,与匈奴单于结为昆弟,以换得边塞和平。

    大家意下如何啊?”

    闻言,出身沛县的几位元老,皆大叫“不可”,而剩下的人低头不语,竟是齐齐扭脸去看张敖。

    毕竟,已到婚嫁之龄、适合去和亲的嫡公主,说得不就是与他定亲的鲁元公主吗?

    心知刘季必有此试探,始终沉默观察的张良也循着大家的目光望去,好奇在这种两难的局面之下,张敖将会作何反应。

    只见张敖的一张脸瞬间变得青白,抬起头微微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果断地抿起了嘴,只眼观鼻、鼻观心继续温顺地跪坐着,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张良无声地叹口气,还是太聪明了,聪明得挂了相、现了形,他极力想饰演一个除了忠心以外、丝毫其他情感都没有的诸侯王,却注定瞒不过这对帝后的眼睛。

    吕雉盯了一眼张敖,又看向刘敬,

    “刘敬,你的意思是好的,想为我朝争取数载韬光养晦的时日罢了。

    不过,我倒有两计,想来比和亲更好,其一为‘移民实边’,其二为‘开关市’。”

章节目录

武则天重生为吕雉之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布书网只为原作者酒酿番茄番茄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酒酿番茄番茄并收藏武则天重生为吕雉之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