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那三位行色匆匆的酒楼掌柜,沈烈便背着手,踱着步子回到了雅间,只是看起来脸有些黑。

    似闷闷不乐。

    雅间里。

    正在喝茶的田洪一脸无辜。

    芸儿也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

    白小娘子看着沈烈的苦瓜脸,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笑起来还露出了一对小梨涡。

    “阿噗。”

    此刻。

    那张瓜子小脸上浮现出的娇俏神情好似在说,未曾想,咱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沈大人也有被嫌弃的一天。

    沈烈怒目相视。

    白小娘子便赶忙捂住了嘴,将笑容敛住。

    沈烈这才悻悻作罢,在心中骂骂咧咧起来,看样子,这三位友商掌柜只想做生意。

    并不愿与沈烈这等东厂恶人深交。

    甚至视之为蛇蝎。

    无尽的尴尬中,田洪慢慢放下了茶碗,忽然道:“咱老黄可不是东厂的人……咱是锦衣卫。”

    那神情断然要和沈烈撇清关系。

    “哎?”

    沈烈脸色又是一黑。

    未曾想。

    浓眉大眼的老黄也学会打趣人了。

    一阵安静过后。

    这下子。

    白小娘子笑得更大声了,连芸儿都被逗的失笑连连。

    欢声笑语中.

    沈烈气鼓鼓的摸了摸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东厂官袍,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就算是为了便宜坊的生意能尽快风靡通州。

    也得尽快想个办法。

    于是沈烈便坐到了太师椅上,端起了茶碗,与田洪,白贞贞们轻声议论起了东厂的前世今生。

    面对这无解的难题,众人也毫无办法。

    白贞贞一摊手,打趣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作孽,后人遭殃……这又有什么法子?”

    田洪,芸儿也一脸无奈。

    可沈烈却忽然向着白贞贞道:“请恕沈某愚钝,但不知东厂到底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搞的名声臭大街了。”

    白贞贞不假思索,立刻道:“这还用问么,东厂做的坏事可多了!”

    沈烈立刻道:“譬如呢?”

    白贞贞撇着小嘴道:“东厂专权,构陷忠良,屈打成招,盘剥百姓……”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沈烈打断了。

    沈烈徐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热茶,然后便轻声道:“譬如呢?”

    白贞贞一愣,想了想,才徐徐道:“杨升呀,这可是嘉靖朝的一件大丑闻,东厂提督杨升伙同奸党,走私不法,还放贷逼死了人……”

    芸儿点点头,用力道:“这事儿奴奴也有所耳闻,后来那个杨升被赐死,传言说,杨升被赐死的那天万人空巷,举国欢庆呢。”

    沈烈点点头。

    这明明是嘉靖朝的事情,可是到了万历九年竟然还传的沸沸扬扬,竟然连芸儿都知道。

    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说话间。

    白贞贞又义愤填膺道:“那你说,这不是奸佞?”

    沈烈也不反驳,只是扒拉着手指数了起来:“杨升只是走私不法,放贷盘剥百姓么?”

    白贞贞用力点点头:“嗯……”

    可是说着说着。

    她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说话的声音便越来越小,那黛眉便微微皱起,发出了一声轻叫。

    “咦?”

    似乎,好像……

    有什么不对劲。

    沈烈又喝了一口茶,轻声道:“要说走私不法,东厂提督杨升和江南那些大海商比,他排的上号么?”

    沈烈眼睛眯了起来,若有所指:“那些个大海商呀……呵呵呵。”

    和他们比。

    嘉靖年间的东厂提督杨升,只怕是连一只小虾米都算不上。

    “若不然。”

    沈烈幽幽道:“若非海商走私猖獗,这大明上下突然多起来的巨量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海外呗。

    这是硬生生走私出一个白银盛世呀!

    顿了顿。

    沈烈便又冷笑着道:“要说放贷盘剥百姓,这京畿大大小小的钱庄,票号,当铺有几千家,有哪一家不放贷?”

    这事儿还有人比老子更清楚么。

    老子不就是受害者?

    老子当初抵押祖屋借了几十两银子,一来二去的被盘剥,连祖屋都差点折腾没了!

    似乎在突然之间。

    白贞贞,芸儿两个女子神情也是一滞,似乎被沈烈几句话点醒了,两张小嘴微微张开本能的想要反驳。

    却张口结舌。

    这些道理对沈烈来说,是十分容易理解的,可是对于这两个女子来说,这便是石破天惊的言论了。

    雅间里便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一些诡异。

    良久。

    沈烈又道:“再说了,东厂敢构陷忠良么,东厂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要说构陷忠良那也是奉了……”

    你懂的。

    东厂奉了谁的旨意?

    可白贞贞不服,又红着俏脸抗辩道:“你这是诡辩!”

    可沈烈不理,又心平气和的轻声道:“那沈某来问你,但不知除朝堂争斗之外,东厂可曾因私愤构陷过哪位大人?”

    白贞贞一愣。

    瞪大了明眸,那红润的小嘴张的更大了。

    沈烈便又道:“东厂可曾为祸乡里?”

    白贞贞更加答不上来。

    沈烈又道:“东厂可曾贩卖人口,逼良为娼,掳掠百姓,叛国不法,资敌粮草……”

    一声声,一句句。

    掷地有声

    将白贞贞说的小嘴微微张开,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

    白贞贞,芸儿这两个女子好像被点醒了,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细琢磨。

    东厂……

    似乎远远谈不上民间传言的那般将坏事做绝了。

    静谧中。

    雅间里又响起了沈烈幽幽的话音:“东厂做过的恶,大人们都做过,东厂不敢做的恶,大人们……只怕是也做过吧!”

    话说完。

    田洪在一旁重重道:“嗯,锦衣卫也是一样!”

    雅间里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白贞贞哑口无言。

    良久。

    有些迷茫的芸儿才娇憨道:“奴奴被少爷说的糊涂了,既如此,那为何只有东厂的名声臭,当年杨升案确是闹的满城风雨呀。”

    沈烈不语。

    田洪冷冷的哼了一声,他是锦衣卫副千户,他感同身受,还不知道这些舆论是谁造出来的么。

    答案便只有那么几个字。

    田洪冷笑道:“士林清议。”

    芸儿恍然大悟。

    白贞贞也沉思着,那漆黑的眸子亮闪闪的,以她的聪明才智来说,自然隐隐明白了什么道理。

    雅间里静谧无声。

    直到沈烈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笑着道:“晌午了,走……开饭!”

章节目录

沈烈张静修大明风流小说全文阅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布书网只为原作者隔壁小王本尊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隔壁小王本尊并收藏沈烈张静修大明风流小说全文阅读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