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为什么打仗?”

    沈烈敲了敲桌子,当年永乐爷错在哪了?

    “但凡没有利益,打什么仗呢?”

    永乐爷五次北伐,生生把北元打服了,还把大明达成了成了瓦剌和鞑靼的宗主国。

    从此大明不再承认蒙元政权,终永乐一朝,蒙古烧杀抢掠的次数也降到有明一代最低。

    “打是打服了,可好处呐?”

    沈烈皱眉:“就不能以战养战?”

    多少有些好大喜功之嫌了。

    你就算好面子,可是你好歹也得用北元的俘虏,让蒙古人辛苦点,在塞北修个城池,然后驻军吧!

    打下来的地盘不驻军能行么?

    当然了。

    这事儿肯定不能全怪永乐爷,他肯定想过在塞外筑城,驻兵,只是碍于当时的大明人口太少,兵力又不足。

    驻军的条件不成熟。

    “今时不同往日了。”

    沈烈笑着道:“前日……李如松已上奏朝廷,自请领兵永驻归化城,陛下已经准了……麻贵为副将。”

    麻贵是河套部出身的鞑靼人,皈依了大明,对大明也算忠心耿耿,也是塞北的地头蛇。

    海瑞一愣,点了点头,眼睛转了转,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窗外,那港口里浩浩荡荡的拥挤船队。

    还有那日夜不停,十二个时辰运转的纺织厂。

    “哦!”

    海瑞好像明白了什么,天津卫的纺织厂,要是有了塞北的羊毛供应,那岂不是一本万利,这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呀!

    “还有棉花。”

    沈烈拿起了茶碗,喝了一口,轻松道:“将来咱们打到了西北,那可是种棉花的好地方。”

    “哦!”

    海瑞又点了点头,忽然感觉自己白活了这么大岁数,在这位贤侄面前就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子。

    “好,好。”

    随着海瑞连连点头,笑逐颜开。

    一旁。

    白贞贞看了看海瑞,又看了看沈烈,然后捧着下巴道:“可奴奴总觉得,有什么不妙事情要发生了。”

    沈烈一愣,埋怨道:“别瞎说……”

    话音未落,外面亲兵急匆匆走来,递过来一个火漆密封的铁瞎子,瞎子上加急的字样触目惊心。

    打开匣子是一份战报。

    腾的一下。

    被战报激怒的沈烈站了起来,拔出刀,狠狠一刀劈翻了梨木桌子,眼中射出了森森寒芒。

    “好狗胆!”

    杀意凛然中,白贞贞赶忙将那战报捡了起来,看着那上面沾着血的字迹,心惊肉跳了起来。

    “报!”

    三日前。

    从天津卫出海的三艘货船在琉球一带遇袭,负责护卫的东海水师提督衙门汪顺所部,虽奋力作战。

    却仍是遭到了重创!

    满载着纺织品的三艘货船战沉,随船人员无一幸免,货物沉入海底,而东海水师所部亦伤亡惨重。

    压抑中。

    沈烈将手中百锻钢刀随手一扔,徐徐走到了窗边,看着那繁忙的港口,眼中杀意更是密布。

    良久。

    白贞贞才怯生生道:“谁做的?”

    沈烈不语,海瑞则发出了一声冷哼。

    还能有谁。

    那些肆无忌惮的沿海大户呗,这帮人呐,如今在大明境内被皇权和厂卫,帝党压制的抬不起头。

    便将主意打到了海上,弄不好,这帮人还勾结了红毛人,佛狼机人的雇佣兵,这种事从来都不奇怪。

    在这有海无防的年代里,如今的大明近海那就是一团浆糊。

    乱哄哄!

    “来人呐!”

    随着沈烈旋风般转过身,狠声道:“备马!”

    他要进宫面圣。

    午后。

    西苑。

    尚未修缮完成的上书房,侍卫环绕之下,工匠们进进出出,将各种稀奇古怪的西洋玩意儿搬了进来。

    落地钟,西洋镜结合了大明样式的琉璃瓦,中西结合的陈设风格让人眼前一亮。

    桌子上摆满了望远镜,短火枪,怀表……

    颇有些大航海时代的气息。

    沈烈垂首站在门外,竖起耳朵听着万岁爷和几个皈依了大明的西洋工匠,还有几个琉璃厂的老人。

    正在讨论着关于改良望远镜的进展,这本就是个细致活,需要一片片的耐心打磨。

    进展不快也不慢,反正按照这个速度打磨下去,总有一天可以造出二十倍,甚至四十倍率的望远镜。

    等工匠们走了。

    上书房里沉默了片刻,才传来朱翊钧的一声冷哼:“进来吧,别像个木头桩子杵着了。”

    “是。”

    进了屋。

    沈烈便立刻递上了军报,沉声道:“启奏陛下,东海叛乱,臣请亲赴琉球,平定此乱。”

    朱翊钧微微错愕,接过奏报看了看,暂时将心中的些许不快抛在了脑后,他自然明白。

    同行是冤家。

    随着天津卫的日渐繁华,卖出去的纺织品越来越多,朝廷所属的纺织厂与沿海乃至江南大姓之间的矛盾迟早爆发。

    不过是早了一些。

    良久。

    朱翊钧才沉着脸道:“准卿所奏。”

    话音落。

    沈烈却又转过身,向着房门挥了挥手,几个侍卫太监便赶忙将一个大箱子抬了进来。

    在万岁爷灼灼目光注视下,沈烈打开了箱子,将搁在里面的各种印信拿了出来,端端正正的搁在了桌子上。

    一边摆放整齐,沈烈还一边念叨着:“这是谷物所的大印,这是通州银号的,这是锦衣卫指挥使的……”

    各种大印摆满了桌子。

    沈烈才恭敬道:“齐了,请陛下清点过目。”

    四周围一阵安静,太监,侍卫都看傻了,搞不懂这位沈大人怎么一言不合又撂挑子不干了呀。

    朱翊钧也傻了,良久才道:“爱卿这是何意?”

    沈烈忙道:“陛下容禀,臣此番出海公干,臣思来想去……怕陛下心中猜忌,便只得出此下策。”

    又一阵错愕。

    朱翊钧怒了,拍桌骂道:“混账,在你眼中,朕,朕……难不成是胡乱猜忌功臣的昏君么!”

    这一巴掌可是把周围的太监,侍卫都吓坏了,呼啦啦跪了一地。

    “说!”

    在万岁的质问下,沈烈却面不改色,想了想,才露出几分为难道:“陛下如今尚不是昏君……”

    言下之意。

    将来可就说不好了。

    “呼。”

    一阵冷风吹过,这一句话真的把万岁爷气坏了,抓起桌子上的砚台便狠狠砸了过来,却未曾想。

    沈烈脖子一歪便轻轻松松躲了过去,还低着头,不太服气的翻了个白眼,老子才不会干站着让你砸。

    我又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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