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冀忞发觉,这里已经离福远宫很远了。

    前世,自己没有到过这里。

    看起来,这里虽然不是冷宫,但是,也偏僻,也很清静。

    而且,虽然杂草丛生,不过,如果仔细查看的话,会发现,这里并不凌乱和荒凉。

    在冀忞看来,如今是初春,院子里的枯草败叶虽然没有清理,不过,却被堆放得很整齐。

    眼前的白发宫人约四十出头,其实很是眉清目秀,然而,一头白发,平添几分凄楚。

    身边一个年纪较大的嬷嬷模样的人,看起来精明而慈祥。

    白发宫人死死地盯着冀忞,看了又看,接着,痴笑一声,却移开了目光。

    而那嬷嬷则气定神闲,看到了冀忞主仆,丝毫不惊慌,对白发宫人的神情也无动于衷。

    只是,有人竟然还能知道“芩美人”!

    短暂震惊之后,冀忞迅速平静下来,自己可以重生,别人为什么不能重生。

    只是,疑惑的是,自己的这张脸可不是“芩美人”的脸啊!

    麦冬不知道“芩美人”怎么回事,但是,对着自己家的小姐称呼“美人”肯定是不对。

    麦冬也知道,“美人”的品级比起“充容”来简直不要低太多。

    就好比把宰相大人当成七品的芝麻官,宰相大人肯定不高兴啊!何况,自家小姐要“嚣张”,要“目中无人”呢!

    麦冬大声呵斥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奴才,这般不懂规矩!见到我家娘娘还不下跪!”

    白发宫人恍若未闻。

    而嬷嬷则跪下,恭恭敬敬地道,

    “老奴拜见充容娘娘!”

    冀忞感到很奇怪,觉得这个位份,是初次入宫。

    她们二人,一个可能是一位妃子或者宫中女官,一个是她身边的嬷嬷,住在这么一个接近于冷宫中,不应该能够见到自己。

    嬷嬷看出了冀忞的心思,低头道,

    “娘娘勿怪,老身曾经有幸侍奉过三皇子的娘亲张娘娘。而老臣前几天听说宫里新来了一位充容娘娘,而且宫人们都说,娘娘的容貌,有几分与张娘娘相近。老身看见娘娘,恍若张娘娘在世一般,故而老身猜出您就是新入宫的充容娘娘。”

    冀忞静明心想,周桓说,玉颜与张娘娘长得有三分像,估计是因为周桓看的是画像,因此觉得二人相似程度并不是很大。

    冀忞听说她曾经侍奉过三皇子的娘亲,定是宫里的老人了!说不定知道些什么私密的事情呢!不由得对她也高看了几眼。

    冀忞于是上前双手将她搀扶起来,道,

    “你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我也是随便走走,可巧就走到了这里,你不必如此多礼。”

    嬷嬷站起身,道,

    “谢娘娘!娘娘临走前曾经对老身说过,说十余年后,娘娘将回来陪伴陪伴皇上,老身看到您就想起了张娘娘,难不成,充容娘娘真的是娘娘转世?”

    一个“转世”让冀忞的心中“咯噔”一下,但是她垂下眼帘,掩去内心慌乱,待自己平静下来之后,笑道,

    “嬷嬷真会说笑,我只知道我自己的容貌呢,在姐妹当中还可以,而听说张娘娘跟天人一般,我哪里能够跟娘娘相提并论?还没有请教嬷嬷的尊姓大名,还有,这位这位姐姐是怎么回事呢?她说的芩美人是谁啊?”

    嬷嬷叹口气道,

    “娘娘,老身姓夏,这是我的侄女,以前是宫里的夏尚宫。”

    夏尚宫?

    冀忞想起了这个人,但是她只是听说过。

    前世冀忞进宫后,听说这位夏尚宫很有能力,协助皇后娘娘整肃后宫,很是得力。

    只是,后来听说,夏尚宫得了很严重的病,很快病入膏肓,夏尚宫有个心愿就是能够在有生之年出宫看看,回到家乡。

    皇后娘娘给了恩典,允许夏尚宫出宫。

    但是很快传回消息,说,夏尚宫没有走到家乡就去世了。

    难不成,当年的夏尚宫并没有死,也没有出宫,而是,疯了?

    宫里有人疯癫,并不奇怪,自尽的,被害的,也不在少数。

    可是,她为什么念叨着“芩美人”啊!

    冀忞做出一副夸张且好奇的表情道,

    “夏嬷嬷,夏尚宫是怎么了?”

    夏嬷嬷叹口气道,

    “我侄女命苦啊,本来好好的尚宫,很威风的,可是不知道为何得了重病,太医都束手无策。后来,老身想凭着侍奉过张娘娘的薄面,求个恩典,带侄女出宫,遍寻名医,说不定,侄女会好起来。娘娘也答应了,可是,出宫前,我侄女忽然不知道怎么了,就疯了一样,非要找到“秦美人”!说是“秦美人”要出事,秦美人出事了,大家都会出事!”

    冀忞心下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地道,

    “后来呢?你没有带她出宫诊治?”

    夏嬷嬷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哀伤地看着夏尚宫道,

    “那日,我一个没看住,她跑出去,到处找“秦美人”,结果惹恼了秦贵妃,宫中倒是有几个美人位份的妃子,可是没有一个姓秦的,秦贵妃认为我侄女是在羞辱她,命人打了侄女。宫人拜高踩低,下了狠手,侄女被打成重伤昏了过去,醒来后,连我都不认识了!”

    冀忞了然,夏尚宫这个样子,姑侄二人出宫,没有立身的本事,二人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在宫中。

    秦贵妃性子冲动,冀忞不觉得奇怪,但是,冲动到这个地步,冀忞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个称呼而已,人家又没有指名道姓地说秦贵妃就是“秦美人”,犯得上吗?

    正琢磨间,就见夏尚宫开始摆弄一盆“蘖刺楠梅”。她拿着小木棍一会儿松松土,一会儿又去掉枯萎的叶子,玩的不亦乐乎。

    冀忞走上前,也拿起一个木棍陪着夏尚宫一起摆弄。

    冀忞试探着道,

    “你在哪里见到的芩美人?”

    夏尚宫不理她,自顾自地说道,

    “他们都说是芩美人害了圣上,其实,芩美人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害芩美人,是担心芩美人想起来很重要的事情,可是,芩美人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要等着芩美人,告诉她,让她快点走,走得远远地,越远越好!”

    冀忞听着夏尚宫的碎碎念,心头一阵酸楚,这个夏尚宫看起来也记得一些前世的事情,而且,都这个样子了,还担心着自己。而自己目前却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她。

    冀忞就是这样,对她好的,她要好好报答。对她不好的,她也绝对不会轻易忘却。

    冀忞不自主地柔声道,

    “你为何这般关心芩美人,你们很要好?”

    夏尚宫面上浮现一丝欣慰的笑容,整个人顿时有了一种耀眼的神采,

    “芩美人很温柔,很美,心地善良,不仅救了公主,也救了我。可惜她蒙冤下狱的时候,我没有能力救她。不过,他们说她没有事情,又回来了,我得告诉她,要小心几个人!别再被害了!”

    冀忞的心跳的极为厉害,简直抑制不住要跳出嗓子眼一样,虽然震惊,虽然还有一丝兴奋和意外,但她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担心将这位还有点浑浑噩噩的夏尚宫吓得不敢说话了。

    冀忞记得堂姐跟她说过,对这样有些脑子不怎么清楚的人,一定不能“呛”着来,一定要“顺”着她的话说。

    于是冀忞小心翼翼地道,

    “对啊!你放心,我也帮你等着芩美人来,等她来了,我告诉她有人要害她。可是谁要害她呢?”

    夏嬷嬷大惊失色,上前要去干扰二人,却不料被麦冬捂住了嘴巴!

    冀忞在决定跟夏尚宫“聊天”的时候,就示意麦冬做好“动手”的准备。

    果然,夏尚宫对周遭一切一无所知,接着道,

    “那些人,在宫里,骗太子,骗二皇子,还有三皇子四皇子也都被骗了,贤妃娘娘,德妃娘娘全都被骗了。不过,五皇子没被骗。五皇子好聪明啊!还有江夏世子,也好聪明啊!唉!两个公主争江夏世子,最后反目成仇,酿成大错!芩美人被连累成了替罪羊,唉,可怜的芩美人!”

    冀忞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夏尚宫说的每一个字都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聚到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呢?

    两个公主?和瑞长公主和同安公主,姑侄二人?

    这么火爆?

    想到这一层,冀忞整个人都郁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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