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星醒来便觉得头痛欲裂,喉咙似被刀割般痛,她揉了揉酸胀的脸,这才渐渐清醒过来。

    腰间沉甸甸的,她动了一下,想坐起身去看,身后却有一只手伸到了她脸上轻轻探了一下。

    她惊慌地回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又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还穿着昨晚的浴袍,可明显能感觉到身上已经换上了内衣。

    昨晚后续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扇了顾淮之一巴掌,然后去找他要衣服,什么时候进的卧室,跟他睡在了一张床上,她都忘得一干二净。

    额头上有些异样,她摸了上去,扯下了一张退热贴。

    她迟疑了半晌,问道,

    “我和你……”

    顾淮之轻哼了一声,低哑的声音传过来,

    “放心,我对生病的女人没兴趣的。”

    说完,人已经掀开被子去了洗手间。

    许南星坐着呆愣了半晌,也翻身下了床。

    站在地上她才想起昨晚借衣服之后便没了下文,眼下她没衣服可穿,便站在原地等着顾淮之出来。

    哗哗的水声停了,洗手间的门唰地拉开,她将脸移向旁处,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昨晚顾淮之没穿衣服的样子,强壮而又诱人遐想。

    顾淮之的目光扫过她光着的脚,脚趾尖无意识地轻轻勾着,淡青色的经络从指尖蜿蜒向上,延伸到纤细的小腿,最后向上隐入浴袍里。

    感觉到他投过来的目光,许南星如砧板上待宰的鱼,焦灼又不安,脚趾也蜷得到越来越紧。

    顾淮之颦了颦眉,转身出去了。

    听见关门声,许南星颓然地坐在床边,心中怅然若失。

    不知过了多久,有开门的声音,她回过头,便见顾淮之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随手扔在了她的脚边,然后人便进了衣帽间。

    她拿起袋子看了一眼,里面是一条长裙,还有一件内衣。

    衣帽间的门关着,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里面隐约的人影,许南星扫了一眼,便脱了浴袍,捞起内衣穿上,低头系搭扣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身上的内裤,跟内衣应是一套的。

    昨晚的记忆虽然模模糊糊的,可她仍是能想出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顾淮之是个有洁癖的人,不知看到她昨晚的模样该如何的嫌弃。

    她还记得第一次去南山墅的时候遇上大雨,她跟他借了一把雨伞,第二次过去她将伞还了回去,却在南山墅附近的垃圾站里看到了那把伞。

    她为什么能认出那把伞,是因为那伞的伞柄上刻着锐顾医药的铭牌。

    那一刻,她才彻头彻尾地明白,自己跟他终究是隔着山海的距离。

    手指在搭扣上摸索,她将内衣的扣子一一地扣好,身后的门咯噔一声响了,她没回头,将床边的裙子套上。

    身后的拉锁有些难拉,她试了几个角度都没能将拉头拉到位置,身后的脚步渐渐接近,她松开了手,有温热的指尖掠过她的脊背,一阵酥麻从那暖意掠过的位置传遍全身。

    清浅的呼吸从后传来,许南星受不住这煎熬,想说点什么,可那暖意却倏的离开,然后脚步声重新响起。

    “我早上有会,你还有半小时时间。”

    许南星急忙跑去洗手间,台面上搁着一把新牙刷,她拆开刷了牙,又潦草地洗了把脸,将头发拢了拢便下了楼。

    顾淮之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她下楼指了指茶几上的粥,

    “吃点东西吧,吃完把药吃了。”

    许南星走过去看到粥碗边上还搁着三两个药片。

    报纸翻页的声音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声音,许南星搅弄着碗里的粥,却没有想吃的欲望,心里有两个声音不停地在争吵,闹得她心神不宁。

    一个问她为什么不跟他解释清楚?

    一个问她你要解释什么,你当初没有私心吗?

    她心里满涨涨的,有很多话想破口而出,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想吃就放下!”顾淮之将手里的报纸啪地扔在了茶几上,看了眼腕表,“把药吃了,徐志年要到了!”

    许南星惊了一跳,见他眉心蹙起,明显有些不悦。

    她低头快速地吃了两口,端起水将药吃下。

    顾淮之见她吃完药,站起身欲走。

    许南星放下水杯,抹了抹嘴边的水渍,叫住了他,

    “能聊两句吗?”

    顾淮之在原地停了几秒,然后又退回来坐回到沙发上,长腿分开,手臂支在腿上,说不出的随意落拓,“说吧,想说什么?”

    许南星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

    “我知道过了这么久再说对不起有些晚了,可我还是欠你一句道歉……”

    “知道晚了就别说了!”顾淮之嗤笑了一声,“你不会是想说现在觉得后悔了,想跟我说对不起吧?”

    “你……”许南星闭了闭眼,“你一定非要如此刻薄地对待我吗?”

    “我刻薄?……”顾淮之理了理袖扣,直直地看向许南星,“许南星,你长心了吗?……你以为我没办法把你怎么样是吗?……还是你觉得我没有能力封杀你?……”

    “许南星,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你当初那样对待我,如今这般,我以为已经对你够宽容了。”

    许南星知道他说的是真话,《惊梦》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如果真的想置她于死地都不用亲自动手,自然有大把的人愿意为他当这个出头的人。

    她现在解释再多都显得太过做作,可她仍然不希望他再误会自己。

    “我当初是有苦衷的。”干巴巴的开口,许南星也觉得这个说辞过于绿茶了,可这就是事实,当初如果不是妈妈的病急于用钱,沈如珍又答应会帮她提供最新的肺癌药品临床试用名额,她怎么会那样做?

    “你的苦衷是那笔钱吗?”顾淮之靠向沙发的靠背,望着角落里那架钢琴,语气也渐渐冷了下来,“你想要钱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击垮了许南星的所有坚强。

    是吧,为什么不去找他?她要怎么告诉他自己当初有多想走近他,却又自卑地不敢靠近他,自己要如何开口去跟他要那样一大笔钱?自己是什么身份?

    心口堵得难受,也忍得太过难受。

    “你问我要钱为什么不告诉你?”

    鼻子一酸,眼角又渐渐湿了,她吸了吸鼻子,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一个普通女人找一个身处上流社会的男人借钱?一个家庭老师找雇主借钱,而且是那样一大笔钱?你告诉我,你会怎么想我?”

    “你会把我当成那些贪慕虚荣,想靠男人过好日子的女人。你会认为我得了你的一点点另眼相看就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顾淮之看向她,眉目间透着隐隐的不耐,他捏了捏眉心,

    “所以,你就要答应沈如珍做那样的事情?”

    “所以,你觉得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你还希望我原谅你?”

    “不是的!”许南星摇着头,声音也有些哽咽,

    “我知道让你原谅我是奢求,我只是……”

    剩下的话她说不下去了,顾淮之看向她的眼神明显带着嘲讽,她心里的煎熬似要冲破牢

    笼的猛兽,抓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你还想说什么?”顾淮之脸上挂着一抹笑,可眼底却冷冰冰一片,“你是不是还想说希望我不要因为你对这个世界失去信任,希望我能找个对我好的女人好好的过这一生,还希望我能忘了你的欺骗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许南星僵在那里,眼泪夺眶而出。

    “顾淮之,你为什么把我想得那般龌龊?”

    “行了,你这样不过是怕我毁了你的前途,让你失了赚钱的手段。”顾淮之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慢条斯理道,“可你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我可以放过你。”他看向许南星,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喜悦,“回南山墅继续做雨菲的家庭老师,然后把经纪约签到顾氏……”

    话锋一转,他接着道,“下面的暮雨传媒正好缺一个你这样的艺人。”

    许南星心中骤然一惊,泪更加的汹涌。

    暮雨传媒是顾氏去年才收购的传媒公司,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个新媒体公司,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顾氏为了商业合作准备的公关公司。

    她没签给刘丽丽的时候暮雨传媒曾经找过她,但当时她并不想走新媒体的路线,所以签给了刘丽丽。后来她跟刘丽丽闲聊的时候提过这事,刘丽丽才跟她说了暮雨传媒的那些个不入流的事儿。

    顾淮之嘴上说放过她,可签到暮雨传媒摆明了是不给她活路,一旦她同意了,以后这个圈子里便再无她的出头之日。

    她想堂堂正正地在演员这个行业里赚钱,几乎没有可能了。

    抹了抹脸上的泪,她抖着唇,一字一句地问他,

    “你非要这样羞辱我,是吗?”

    “是!”顾淮之看了眼腕表,“昨晚我给过你机会了,你放弃了……你回去考虑一下!……我时间到了,该走了,可以顺你一路。”

    说完人已经朝门口走去。

    “顾淮之,你要我考虑什么?”许南星急跑过去,拦住他,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你说你给我机会了?难道我就应该笑着接受,出个价陪你睡一晚,然后你我就相安无事,你不再追究那件事?或者我就应该接受你的建议,去你说的公司当个公关女郎来弥补我犯下的错?”

    顾淮之点了点头,说出的话浸满寒意,“你理解的没错!”

    “啪”的一声。

    “你就是个浑蛋!”许南星任由滚烫的泪滑落,心中羞愤难当,“我错了!我错就错在不应该惹上你,不应该对你这样的人抱有幻想!”

    说完,人已经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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