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太本不想提村委会的钱从哪来。

    这个不归她管,太细节了,她懒得管,就推给会计四伯了。

    但是下面趁她喝口水空档,已经变得嘈杂起来,不停议论又给新生儿发米又帮村民跑腿的,那村委会的钱从哪来啊?

    让俺们干活,怎么白干都行,就跟那修大坝似的,为全村人好的事儿,白干多久也不要紧,我们退缩那都不是人。可就是不能让俺们交银钱啊,主要是妹有!

    许老太用两手压一压:

    “静一静,那我就先给大伙解释一下村委会钱从哪来,简单的举个例子,这只是其中之一。

    正好我刚才说到买油买盐了吧,买棉花买这那的?咱们买的多,给你们便宜价搞回来了,你以为谁都能用这价买回家呢。

    只有咱们二道河村人有这便利,这也是我们作为本村人的骄傲,我们就是从里正打头到村委会全员都爱护村民,你连买个木梳肥皂都是便宜的。

    但我们会买很多很多,多到运回来后,分完本村的,剩下的会运往十里八村。让十里八村人都不需要进城买东西。

    正好大坝马上要修完,用不了那么多人干活和捕鱼,我们的船只是有数的。那剩下的人,尤其是干不了重活的,还想继续拿工分分鱼干什么活?到时跟车去卖货!”

    这回村民们听懂了,合着我们村委会就是大号货郎呗。挣个差价钱给新生儿发米,给鳏寡孤独人烧纸。

    对,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认为是有集体性质的大二道贩子。

    下面离台子近的几位汉子连声问:“也不知能挣多少,只挣个差价,真是难为你们台上这些人脑瓜削尖为大伙。要不然别给娃子发米了,生得起就养得起。”

    许老太觉得自己心理每每有变化,她也不是很愿意耍心眼子唬弄这些村民,大概就是时不常的能听到这种淳朴的声音。

    许老太和这几位汉子解释道:“咱们村里人觉得离镇上挺远,离县里更是远的不得了,那是因为大伙没出去看看。我们一两个时辰就到镇上已经算离得近的,包括咱这十里八村都属于买物什不难。那外面有太多太多的村庄想进城买点东西很费劲,就咱里正认识的那位雷里正所处的村落就很远。”

    许老太看眼刘老柱,对大伙说,“咱里正还认识那么多外村里正,到时候带着你们去各村卖货。”

    村民们目光立马落在刘老柱身上。

    刘老柱赶紧坐直身体,两手交叉放在桌上,一脸“没错,我认识老鼻子人了”。

    他年年去缴税粮,白和那些里正呼呼哈哈的啊。最起码除对面那王家村,剩下十里八村都得在他这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更何况他是要带路引去府城进货。

    他儿子在府城开杂货铺已经小有名气,本身拿某些货物就是批发价,他这回包揽半个镇下面乡村要进货那么多,备不住比他儿子拿货价还低,正好他大儿子也能借光往后用更低价拿货。

    到时他连过年烧的黄纸都给批发回来,每个村每户日子再不好过,不给祖宗烧点钱那能保佑你?不保佑你明年不更穷?

    所以说,这份黄纸钱,已经定死能赚到。

    刘老柱想到这是骄傲的,不仅是能给村委会赚回钱,而且更骄傲于这件事别人想学也只能小打小闹,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村子会上到里正下到村民这般心齐。再说想学这点子也得明年,今年这钱挣死死的了。这点子是许家妹子告诉的。

    刘老柱心里还惦记着,真得多赚点,他想给村委会成员发俸禄,不能让大家白忙,最好到月就能给发出来。他能力有限,干不了想不到那么多,现在村委会成员也等于是帮他分担怎么对村民们好。

    只是眼下没有,即使把他大哥购买村里鱼的银钱算上也不够进货钱,他需要先帮大伙垫付许多银子。看看折腾到年前吧,年前差价能赚多少,赚得多就一气给班子成员连发几个月俸禄。

    而这面随着许老太继续发言(画大饼),刘老柱忽然意识到,原来他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

    “村委会帮大家买货不仅能省钱,而且就算将来各家小子想去外面帮工,也能帮大家找活。

    据我所知,外面雇人干活不愿意找路边蹲的,干得好孬转身走了都找不着人。

    到时让咱里正出面去和人谈,像是摘果子帮收粮的短工,咱帮人把那一片活都利利索索干完,他们不敢欠工钱还省事,咱也省心,不怕小子们单个出门被人欺负。”

    这话太深得汪篱笆一家的心,纷纷和身旁人说:“对对,往后让村委会牵头一起出门找活干。当年俺家篱笆被人赖账不说,还被那家打一脸血人事不省,要不是美壮爹见到给捡回来,唉,都不敢想。”

    “还有妇人们在家想接手工活,这还是事吗……

    总之,好处多着呐。

    而只有村委会好,咱全村人才能有吃饱喝足的那天。

    咱大伙也先定一个五年想头,等村委会慢慢变得富起来。

    我们要栽树,让大山里的树多起来留给子孙后代;

    我们要下鱼苗,让江里的鱼更是多到朝网里跳;

    我们要修路,必须要让二道河村的一草一木连路都比别村好;

    我们要办扫盲班再不当睁眼瞎,起码二道河人出去会写自己名;

    我们要上管老人,下管奶娃娃,中间有多余银钱在征徭役时保自个村里人。”

    许老太望着下面一张张村民的脸,她能看出来下面都听愣了。

    她挥舞着胳膊笑道:

    “想想五年后,乡亲们,甭管日子多苦,我们就靠这一点一滴努力为村里干活,怎么也攒下一些家底了。

    到那时,我们要迎新媳妇进门全村笑脸迎,敲锣打鼓让人知道嫁进二道河有多好。

    送嫁姑娘全村去送。告诉姑娘们,永远有娘家,她有二道河村一帮娘家人。

    我们更要过年过节满村路上都挂红灯笼,照亮一个个回门的人!”

    刘老柱带着全体村民突然站起身一起拍巴掌。

    不行了,听得他太激动,画面全出来了。

    也是在这最激动时刻,赵大山佩刀带一队手下来啦。

    刘老柱一看见那刀、那一队人,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正要回座位的许老太面前。

    村民们愣住,这巴掌还拍不拍?拍好像在起哄。

    许老太不得不伸手拽起刘老柱,刘老柱差点把旁边拄拐的四伯撞个跟头:“干啥呀,他对我摆手是找我的,你吓成这样。”

    刘老柱心都感觉要跳出来,这功夫哪还顾得上丢脸,又一把死死拽住许老太裤腿欲言又止:能是来找你的吗?不是来抓我的?

    许老太被气得不轻,紧忙拽住裤腰,再使点劲裤子要掉,亏着有桌子能遮挡点,四伯也急忙过来帮遮挡,要不然让人知道刘老柱拽她裤腿多不好。

    许老太以为刘老柱又怕她见赵大山,她这面不给两句承诺看样不能放开她:“你放心,我问问他啥事儿,问完就让他走,多一句我都不带打听的。”

    刘老柱立马愣住,心想:原来妹子心里都有数,也是,这般有脑子的婆子哪里是一般人。

    许老太得以逃脱后,才拿着自己水杯下台和赵大山打招呼。

    “你怎来啦?”

    赵大山一边纳闷村里在干什么,看起来很热闹。一边回答道:“我带人在附近巡山,寻思进村看看您。”又凑近道:“也有点事儿想和您说。”

    看起来像好事的模样。

    许老太看眼会场:“那走吧,正好这面没我啥事儿了,去家里。这么晚了,都没吃饭呢吧?”

    许老太笑呵呵看眼随赵大山一起来的六位衙役,那六位衙役也连忙向她抱拳问好。

    虽说刚穿越时,确实和赵母闹过不愉快,那天她连赵大山也没惯着。

    但是之后刘老柱弟弟被打板子时,孙女回家说赵大山本来不想搭理刘老柱,可看孙女从刘老柱身后露头就告诉要来新将军,品阶很大。

    并且就“观刑场”那么一会儿功夫,赵大山再出现时愣是塞给她孙女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满满的糕点。

    有点像现代槽子糕,她们祖孙俩就一人尝一块。

    剩下的给隔壁孬孩一块,给关二秃家小孙子一块,给于芹娘一块。恰好那小丫又扒大门看她田芯姐姐,她瞧着怪稀罕人的,又给王玉生家闺女小丫一块,分没了。

    所以……再一个也能看出来,赵大山很认和有田的情,“她撑死”那回也吃过人家的饭。

    就眼下咱家再不富裕吧,于情于理也得让赵大山在手下面前有个面子,不能干那太磕碜的事,还不能对付饭呢。

    “婶子,快别忙,家里要是有干粮,给我们包几个粗面饽饽就不孬,路上垫一口就行。”

    “你别管了,这都是现成的鱼和鱼骨头,几下子就给你们煮碗面条。你去外面给你那些手下倒点热水喝,把那艾草盆燃起来,这秋天大蚊子才多。”

    赵大山没想到这次来,心里能热乎乎的。

    也是,他兄弟的娘亲那一定是相当好的人。他兄弟以前趴战壕的时候也和大家说起过没生出小子,他娘却不催不怨怪,并且很疼他家芯儿。

    等把手下们安顿好了,听不到灶房里小声说话,赵大山才坐在小板凳上,边帮许老太烧火边说道:

    “婶子,我这趟来是想告诉您,也就再过仨俩个月吧,要互市了。

    互市您懂吧?就是和以前跟咱打过仗的那帮草原人要通贸易往来。

    应是朝廷想稳定那面的一种做法,两面都在示好,能不打仗就消停休战几年,这咱具体就不清楚了。

    总之,会有许多外地商人途径您这里,就是你们村这座大山前面那条路,那是他们必经之路。

    我寻思着,到时候您看看路边卖点啥,能补贴补贴家里。卖点粗粮饽饽也应是能挣两个。”

    许老太当即乐得不行:“大山,那婶子真得好好谢你。你这提前告诉我,家里就能准备出不少卖的物什。”

    赵大山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婶子,您最好先别和人提起这事儿。我不是听上面人说的,估么县衙也够呛知道准信儿。我听那意思被划集市的具体位置,县衙压根儿还不清楚在哪,想是避免县衙那些亲眷那些乡绅先伸手去占位置……我是听以前一起服兵的兄弟说的,他正负责管盖将军府。”

    “就是那位官很大的镇北将军住的地方?那天听我家田芯回来说了,说要来一个大官,你认识?”

    这话给赵大山逗乐:“婶子,我要认识,早就给您带走享福了,那说明我自己品阶就不低。怎么可能会认识那么大的官。我虽在霍家军几年,但霍家军分布各地,太多人了。”

    “这位镇北将军姓霍呀,他啥时候能来?”

    “我猜大概也就一个月半个月的吧,将军府已经盖完,听说驻军也已开拔。

    所以婶子自己知道就好,也先准备着要卖的物什。多准备一些,要是卖吃的就多买一些粮食囤积起来。一旦开始互市,我猜陆续会有很多商队来咱们这里。

    不瞒婶子,最近月余要是把开市消息传出去,那镇上铺子就得被抢光,我该更难管了。这我们眼下忙着搜山,怕有山匪就够累的。知县下令,必须要赶在镇北将军来之前,让下面看起来太太平平,否则拿我们是问。”

    许老太立马道:“你放心,外面要是不传这消息,你婶子我不带漏一个字的。那你告没告诉你媳妇,赶紧抢个镇上铺子?大山,你可别傻,这时候别犯那轴劲儿,好像占那便宜就不再光明磊落似的,和那是两码事。咱租铺子给人价钱合理就行,也不压榨谁,无非图得就是趁商队来得多,多吃辛苦挣一些家用。”

    赵大山忍不住笑,说还没有,那回头告诉?让婆娘弄间铺子卖炊饼,还告诉许老太道:“我那位盖将军府的兄弟也和婶子你说一样的话。”那位兄弟说,就是想让他挣点银钱,要不然根本不会告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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