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河一行人包下的大屋里。

    此时,刘老柱和小子们早就***光,都是男的,也不顾及形象,正三人一条被子用热炕烙腰。

    他们的衣裳全洗了,每个人的布鞋也全刷过。

    时不常会有小子轮班下炕,趿拉着从店家借来的一双旧草鞋给炕洞里添柴火。..

    要让屋里和炕上一直暖融融的,才能确保明早大家的衣裳和鞋晾干。

    「许三哥咋还不回来?」

    不回来不敢插门睡觉。不插门,里正叔带的进货银钱太多,睡不踏实。就指望住在府城这两天养神,要不然回去又是连续十多日的奔波。这一趟外出,每个人至少瘦二斤。

    刘老柱惦记:「他不会是又要在门外守着他娘吧?这傻小子,一身潮气,倒是换身衣裳再守着。去个人看看,那屋回来人没。」他这里有一套换洗里衣,只是许有仓穿着短。

    四伯家孙儿道:「叔,我看到三哥是换过衣裳才和婶子出门的,不用惦记。」

    小子们羡慕。

    有亲娘跟着就是好,许婶子给许三哥带了换洗衣裳和草鞋。

    即使换上的衣裳破烂不堪,一看就是平日里干活穿的,那也比他们强许多。

    一路上,婶子还给三哥拿帕子擦头发,吃土豆的时候会用木勺舀点辣酱抹上。

    听说三哥前阵出门干活受伤,婶子在家花了不少银钱给三哥抓药,出门又带着药丸。

    他们常常听到婶子喊许有仓,赶车时别忘吃药多喝水。

    在县城那阵就细细叮嘱,想必到了府城更是将儿子带在身边一起出门卖货,能让三哥见识到不少新鲜事。

    大家知晓许老太是带货来的,还要帮关郎中卖货,但具体卖什么卖多少银钱却是不清楚的。只知道带来的那些坛子和筐全没了,应是卖没了。

    屋里人正说起许有仓,只趁两身衣裳的许有仓就推门走了进来。

    许有仓手中攥着五个桔子。

    屋里除刘老柱吃过桔子也买过,知道很贵。

    其他人有过大半数连见都没见过,更不用说吃了,通通没吃过。

    连刘老柱吃桔子也是机缘巧合狐朋狗友请客。

    他自个虽花钱买过,但那时他老妻一把年纪怀老儿子,他给买过两次。前些年桔价比眼下还贵,老妻甭管有啥好吃的又惦记给大闺女大儿子,他就一口没吃。

    此时,有小子不懂怎么吃,在吃橘子皮。

    许有仓拦住,说桔子皮要收上来,那玩意儿不能吃。

    其实他之前也吃过皮,长得那么好看黄灿灿的,又卖得那般贵,不是连皮带瓤吃,那不是白瞎啦?

    听娘说果皮不能吃,他这才停下。

    许有仓作为过来人,给小兄弟们传授经验:「听俺娘说,那橘瓣上的白的吃了对身子最好,别看细嚼嚼有点苦,却比那橘瓣还养身。」

    他娘是在县城酒楼见过富人吃过桔子的人,那绝对不会说错。

    孙家小子看眼橘子皮,皮里沾着更多白色丝梗,那吃了不是更美?

    许有仓一愣,对啊,他只记下娘要将外皮留下,听说晒干还能卖给药铺子换钱。要他说,卖果皮换钱就是个圈套。那要啥样人家经常买橘子攒皮?吃得起的还差卖果皮钱?

    但他家差,能卖一文是一文。

    「那吃吧,把最外面给我留下就行。」说完,许有仓率先啃起橘子里皮。

    碍于不方便来大屋,许老太万万没想到这五个橘子的皮,最后只剩下黄灿灿那层,薄薄的,里皮白色的全没了,被小子们啃得那叫一个干净。

    当许有仓递过来时,许老太都无

    语了。

    「娘,他们说好吃,酸酸甜甜的,一咬都是水,和山里采的野果子涩嘴不一样,让我谢谢您。」

    其实山里好些野果子并不涩,只是大伙穷,又腿脚勤快,没等果子熟透就怕人摘没,等不及就摘回来吃了。

    许有仓没学里正叔还告诉了价钱,大屋里人听完价,更是不知该怎么吃这五个桔子,个个缩手缩脚还微微有些羞赧。

    可能猜到娘豁出去买这么贵的果子是要给田芯的。

    许老太看的心酸,一个果皮,在现代尤其过年的时候,正是吃桔子,大伙吃完都一把把扔,连香屋子都懒得香。条件好的人家,比桔子更贵更难得的水果甚至都有放烂的,在这里却当宝一样双手捧着。

    她让老三等等。

    这种经过十多个人咬的桔子皮,她指定是不能留着晒干。

    想了想大伙一路赶车,各个都挺上火干燥。

    将橘子皮切成丝,用四五十度的水反复烫了两遍,烫出那股苦涩味后,许老太从自己买来做糕点的蜂蜜里,舀出一勺蜜,一些糖,然后又朝店家借来一个水壶。

    店家由于许老太借用厨灶单独给份银钱,认为许老太还挺有眼色,提出只趁着夜深人静不耽误他们活计才会借用,就很痛快的找出一个稍大些的红泥水壶。

    许老太和着橘子皮切成丝泡了水,让许有仓给大屋送去。

    「趁着清亮味儿,当糖水都喝了吧。」

    二道河村小子们没想到头回尝过几十文一斤的桔子瓣后,又喝了果皮糖水。

    正好为晾干衣裳,火炕热得不行,他们嗓子干。

    「许婶在干啥呢?」有小子问道。

    许有仓说买了点食材,借用店家灶房正在给田芯儿做点心。

    城里卖啥都贵,只几块枣糕就要四十多文钱。自个要是能做着吃便宜。做的就算不如卖的好,精贵食材摆在那里也不会太差。

    许有仓心疼侄女,被刘家大儿子烟袋塞子那般形容,更是心酸至极。

    他本就想在府城给侄女多备好一路回城的吃喝,好不容易来次大城池,卖啥的都有,不想让田芯回去再啃土豆。而且这趟挣的钱已经够多,饥荒都还了一大半,压力变小,不怕奢侈一把。仔细过日子,不是亏待孩子在孩子身上节省。

    他们家就田芯一个,还没给养好,那不成了瞎忙活?他和二哥四弟受的伤感觉都没了意义。

    至于其他的话,像老娘提及要多试试其他糕点想卖出去,许有仓没说。

    但二道河小子们也明白,看来这趟许家婶子应是挣到了银钱。再着即使没赚太多,听说之前许家哥仨去县里王员外家帮工,有认识人引荐也赚了不少,这事儿不是秘密。村里个别碎嘴婆子,在许婶子很痛快地还许家奶奶那二两银钱时就猜过挣多少钱。

    可再是挣到钱吧,换上那抠门的,甭管多富也不会舍得这般对他们。

    小子们喝着桔皮水,纷纷心下感慨,许婶子一路上的各种照顾,让他们更深刻的认识到,这是一位什么样的长辈,不自觉的很敬重。

    好些人在心里想:回家要和爹娘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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