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钊被她吓一跳。

    黎明时分,她派人去找他,已把他吓死。

    好在白霜确定颜心安全无虞。

    回来见到了,她失魂落魄,景元钊用力抱她,让她终于回神几分。

    不成想,颜心一开口,却让他吻她。

    反常必妖!

    然而,景元钊是个大开大合的性格,小意温柔不是他做派。

    他想她想得发疯,也觉得猛药治沉疴,她的“心病”,只有他能治。

    他惊讶之后,没有半点犹豫,含住了颜心的唇,用力吻了她。

    唇舌纠缠,他吞没她的呼吸。

    男人气息灼烫,有淡淡烟草清冽,吻得颜心接不上气,她面色泛起一点红潮。s://.

    ——似灌下一杯烈酒。

    她缓过来了点,眼睛里有了些活气。

    景元钊肌肉饱满的双臂,依旧箍住她。用力,让她有桎梏感,以及轻微的疼痛。

    这样,她就不会迷失,她知道自己在他怀里。

    “我好怕她低声跟景元钊说话。

    景元钊又吻她鬓角,放软声音,似怕惊了她:“怕什么?”

    “怕噩梦。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总沉甸甸的。我告诉过你,因为我总在做梦颜心说。

    景元钊:“今晚也做梦了,是吗?”

    颜心沉默一下,才说:“是。景元钊,我怕自己在梦里醒不过来。我怕我还在噩梦里,从未清醒,只是一个梦套一个梦

    景元钊笑,又吻了下她额头:“现在呢?你现在分得清梦还是现实吗?”

    颜心:“能分清。如果还在梦里,就没有你

    所以,重生是真实的。

    ——你在,我就是回到了现实。我的前世,没有你。

    孩子的出生,让颜心彻骨胆寒,怕命运轮回一圈,还是会走向注定的结局。

    哪怕在不同的母亲肚子里降世,“姜至霄”还是来了。

    同一个生辰八字、同样父亲的血脉和名字,那是不是同一个人?

    而且,颜心是他的嫡母,他仍要叫她一声“姆妈”。

    颜心骨子里都在冒寒气。

    可不一样的是,她认识了景元钊。

    这个人的体温灼热,存在感很强,他是个至阳之人。

    他可以镇压得住厄运来袭,也能驱散颜心骨头缝里的冷,颜心绝不会重复前世的悲剧。

    她在努力往前走。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姜至霄没有颜心的血脉了!

    不管他叫颜心什么,他已经不是她的儿子了。

    ——然而,他如果长她儿子一样的脸、一样的性格,颜心看到他受穷受苦,又会怎样心如刀绞?

    ——可是,让她去扶持他,避免他受苦,她又能得到什么?一样的惨死吗?

    孩子的到来,不管以什么方式,都在颜心的心口,狠狠拉出一道口子,她在不停流血。

    颜心一时慌了神志。

    她明知自己不对劲,情绪却拉着她一个劲儿往深渊里坠落。

    直到景元钊吻着她,又这样用力抱着她,她才慢慢回神。

    “……珠珠儿,不怕!”他低声说,“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

    颜心:“好

    “好好睡一觉景元钊又说。

    颜心应了。

    程嫂端了一碗牛乳羹给她,颜心吃了,关上窗帘,打算睡觉。

    景元钊也跟着休息片刻,他昨晚没怎么睡。

    屋子里安静。

    颜心躺着,脑海中想起半个月前舅舅送给她的罐头。

    因为那罐头,她想起了她儿子,这段日子脑海里总有他。

    他也有很可爱、很贴心的时刻,尤其是他年幼时。

    他也曾经是颜心苦难生活中唯一的光,唯一的亲人。

    哪怕重生了,知道他种种不好,颜心仍爱他。

    他是她的儿子,是她心坎上的软肉。因为他,颜心才被姜家拿捏了一辈子。

    依照她的倔强,若无这孩子,她说不定真的冒着被世俗攻讦的风险,也要离开姜寺峤。

    她一向是“你不敬我,我就远离你”的性格。

    然后烟兰就早产了。

    冥冥中,像注定了什么。

    颜心倏然睁开了眼。

    今日是个阴天,层云重重,西风不紧不慢吹刮着枯败虬枝,簌簌响动传到了室内。

    室内关了窗,拉好了窗帘又放下窗幔,一片昏暗,似午夜。

    颜心睁开眸子,看着空空帐顶,想起有个老郎中非要说她儿子姜至霄乃早产儿。

    她儿子身体挺好。

    姜至霄几乎没生过什么大病。唯一的一次,是他六七岁的时候,与同伴打赌,吞下了一根钥匙。

    黄铜钥匙,粗长、顶端有个锋利的旋转纽。

    小孩一开始不当回事,后来肚子疼。

    颜心问他怎么了,他不敢说实话,支吾着说是饿了。

    再后来,他发高烧。

    颜心给他诊脉,察觉他脏腑有化脓迹象,吓得半死。

    在中医里,脏腑化脓会死人。

    她厉声逼问,小孩才说了实话,是吞下去的钥匙没拉出来,肚子疼了好几日。

    作为颜家的少神医,颜心可以用针,催得小孩把钥匙拉出来。

    可他的情况,万分凶险。

    “善医者不自医、善易者不自卜”。至亲生病,可能会各种原因,让大夫做出错误的判断。

    一旦错了,就是送命。

    颜心怕了。

    她将儿子送到了教会医院,花了大价钱开刀,取出卡在肠子里的钥匙。

    那是她儿子唯一一次大病。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郎中非要说她儿子是早产儿,她儿子明明足月。

    他从小健朗,并不体弱多病。

    老郎中说:“你是他娘。你要不是,你也看得出来他是早产儿,你医术那么好。人看不见自己的眼睛,你儿子就是你的双眼

    颜心非常惊讶。

    老郎中的儿子向颜心道歉:“他老糊涂了,总胡说八道,这个月不知第几次得罪人了

    后来,那老郎中随着儿子去乡下养老了,颜心没再见过他。

    自己生的孩子,怀胎九个多月,能有什么错?

    她当时也是头胎,生了两天两夜。孩子落地后她脱力,睡了过去。

    而她出嫁的时候,正值时代的新旧交替,下人的卖身契被政府烧了,嫁女儿的陪嫁中,就没有陪房丫鬟等。

    人不能再作为“财产”,放在陪嫁里了。

    颜心在姜家,没有自己人,直到后来分家出去,她才把程嫂和半夏接到身边。

    她只有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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