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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树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王老盟主的目光习惯性的注视着北边的一方莲池。</p>

    此时荷花盛放,但老盟主只觉得内心冰凉,世道怎么就这样了呢?</p>

    林泰来等得不耐烦,又开口道:“别人可能会觉得我在胡扯,满口都是痴人呓语。</p>

    但弇州公你应该会相信,我所的一切情况,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p>

    毕竟弇州公你们当年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你们也用过同样的手法,比如你们对付谢榛的时候。”</p>

    现在的文坛新人起后七子,都下意识觉得为首之人是李攀龙和王世贞,这两人同时也是文坛盟主。</p>

    但是最开始,后七子之首其实是谢榛。</p>

    在后七子发展壮大、称霸文坛、开启了复古派第二王朝之际,谢榛忽然被李攀龙和王世贞联手驱逐,在文坛被封杀,成为一桩众纷纭的文坛公案。</p>

    当时的后七子之首谢榛几乎被李、王制造的舆论贬低成半文盲了,结果终生有口难辨、莫可奈何,文坛盟主就落到了李、王手里。</p>

    正因为成功操作过类似的事情,所以王老盟主才最明白,有些客观事物可能并不以自己的意志而转移。</p>

    自己当年怎么把谢榛批倒批臭的,林泰来现在就能怎么让自己“自悔”。</p>

    不想这林泰来年纪,玩弄人心却如此娴熟。</p>

    此时王老盟主碍于自尊,不知怎么开口,身边邹迪光愤怒的问道:</p>

    “弇州公望隆海内,执文坛之牛耳三四十年,却被你这样肆意折辱!如绰行,可以主持文坛乎?”</p>

    林泰来反问道:“怎么就是折辱了?这是让王老盟主以最体面的方式,度过在文坛的最后时光。</p>

    当然,如果王老盟主不想要这个体面,那我就会帮他体面。”</p>

    这语气听起来很客气,但似乎又杀气腾腾。</p>

    王老盟主叹口气,质问道:“我有一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p>

    你已经状元及第,位列清华,自有大好前程,还如此热衷于文坛作甚?”</p>

    这不是没话找话,确实是王老盟主发自的内心的想问。</p>

    你林泰来功名之路已经如此灿烂,专心你的官场前程就行,完全没有混文坛抢盟主的必要了,难道以后当大学士不香吗?</p>

    从近百年趋势来看,热衷于文坛事业那批人,大都是官场中不上不下的人。</p>

    那些当了文坛盟主或者文坛领袖,官场成就也大都是平平无奇。</p>

    而且历代大学士、首辅们虽然有很多文才出众之人,但是哪个去文坛打拼了?</p>

    只有一个文坛盟主兼大学士李东阳比较例外,但那都是一百几十年前的人物了。</p>

    而且李东阳在文坛打拼的时候,本身也是翰林院板凳人物。</p>

    先前林泰来没有发迹时,为了求名求利,打拼文坛还可以理解。</p>

    而现在已经状元加身,名利兼收,还有必要来文坛抢饭吃吗?</p>

    所以林泰来的行为,才会让王老盟主感到迷惑不解。</p>

    听到王老盟主的疑问,林泰来深沉的回答:</p>

    “因为我自幼就热爱文学,内心一直割舍不下文坛啊。</p>try{ggauto();} catch(ex){}

    哪怕将来侥幸身居卿相,我也不会放弃在文坛的打拼,这叫不忘初心。”</p>

    王老盟主:“.”</p>

    想从林泰来嘴里听到一句实话,那可真难!</p>

    林泰来当然不能随便把实话出来,因为文坛也是一个舆论渠道,在未来政治中可以加以利用。</p>

    在前一百年的政治生态中,舆论的作用可能没有那么大,从杨廷和、夏言到张居正,大佬斗法和掌权实话也不用靠舆论。</p>

    就算当上文坛盟主,对政治也没多大影响力,前七子、后七子也就是贡献了两个兵部尚书而已。</p>

    但张居正之后,政治生态已经变了,玩法与过往完全不同,清流势力和未来的东林党就是靠着操纵公议而崛起的。</p>

    林泰来染指文坛话语权,并不是完全是贪图文坛盟主的虚名,而是要掌握另一个舆论渠道,未来在舆论上能对抗清流势力或者东林党。</p>

    这是一个着眼于未来数十年的布局,现在哪能随意出来?</p>

    海棠树下又是一阵沉默,林泰来突然变色道:“今年秋季召开文坛大会,弇州公许与不许,早发一言!”</p>

    王老盟主道:“以如今这形势,未必能去多少名流。”</p>

    林泰来毫不介意的:“别人去不去无所谓,人多不多也无所谓,有弇州公伱到场主持就校</p>

    那时候,只需要弇州公表达出自悔,以及将盟主禅让之意,别的就不用管了。”</p>

    禅让?听到这个大逆不道的词,王老盟主恍恍惚惚,仿佛体会到了汉献帝的心境。</p>

    王老盟主的内心一片悲凉,风雨飘零山河破碎,还有谁能扶危救驾?</p>

    同代七子中,张佳去年没了,吴国伦已经七十多岁了,在湖北苦苦抵抗新兴势力。</p>

    后面几代五子中,李维桢在陕西,鞭长莫及;赵用贤谋求接任盟主不成,已经离开了复古派;官至兵部左侍郎的石星沉迷于进步,满脑子只想当尚书。</p>

    其他重量级诸侯如徽州汪家兄弟、苏州王老登,全都在前年扬州文坛大会上撕破脸了;浙江的屠隆沉迷戏曲,不问文坛事务</p>

    此时冯时可跳了出来,愤慨的大叫道:“弇州公不可!复古派自李崆峒开基立业,迄今已有百年!</p>

    奈何以一时之挫折、个人之虚名,遽舍百年基业乎?</p>

    若今次屈服于强敌,世间再无复古派啊啊!”</p>

    王老盟主:“.”</p>

    踏马的冯二又跳出来这些话,是觉得气氛不到位,需要进一步渲染王朝末世感觉的吗?</p>

    你有办法倒是个办法,没事就只会输出悲壮情绪有个卵子用!</p>

    林泰来长笑一声,“那就定了!今年秋期,我再来请弇州公参会!”</p>

    望着林泰来的背影,邹迪光忽然低声对王老盟主:</p>

    “愿盟主忍数月之辱,在下有一计,欲使复古派危而复安,文坛幽而复明。”</p>

    王老盟主:“.”</p>

    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的样子,自己身边剩下的都是什么角色扮演爱好者啊?除了卧龙,就是凤雏?</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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