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杨奉国站出来:“陛下,王渊行事颇有章法,无论是让传令兵喊话,还是开‘诉仇大会’,都在激励士气民心,让军民同仇敌忾,至于半月之后大决战,定是他和少帅想到了破敌之策!”

    兴隆帝蹙眉,显然不相信两人有什么破敌之法!

    刑部尚书李士奇道:“陛下,武陵知兵不假,但手上是二流军队,怎么跟荒人精锐打!他若据城待援还好,现在主动出城与荒人作战,除了送死微臣想不到什么!”

    户部尚书顾几道也开口:“陛下,你看武陵下的调令,你五年前下旨解散了黑甲军他竟然敢下令召集!还有,让九山郡各地县令买回百姓的耕牛,送到九山郡给将士们加餐,说吃牛肉士兵会更有力气,这简直是胡作非为,这让百姓怎么春耕!”

    兴隆帝咬牙点头,这话简直说到他心坎里了!

    他也想武陵据城待援,等待各地援兵赶过去!

    结果这两个调令,没有丝毫名将风范,看起来像胡作非为!

    “李尚书、顾尚书,你们若看懂少帅、王渊布局,便是一代名将了!”

    毫不客气反怼,兵部尚书秦战站出来:“陛下,兵者诡道也,将帅布局若外人都看透,那他离战败也不远了。

    武陵身经百战,王渊悟透兵法精髓,他们文武合璧,岂会自取灭亡。

    这些行径固然奇怪,但以臣对兵法了解,其中藏着大败荒人契机。

    请陛下耐心等待,切不可阻拦这取胜良机!”

    兴隆帝将信将疑,蹙眉转头:“右相,你怎么看?”

    一直面无表情的鲍青史道:“陛下,老臣不懂兵法,看不懂少帅、那童生的布局,不过左相、秦尚书说的也有道理,不妨耐心等待!”

    工部尚书石尧乾、刑部尚书李士奇、户部尚书顾几道一怔,立时反应过来,不再反对了!

    武陵、王渊既是左相、周尚书、秦尚书极力推荐,以身家性命作保,此战待少帅大败,三人即便不下大狱,也会被扫出内阁,再无法与他们作对。

    右相支持的高啊!

    兴隆帝脸色一沉:他如何看不出右相、三位尚书算计。

    朝堂争斗,支持你并不等于帮你,捧得越高摔得越狠。

    他现在怕武陵,不顾京都家人生死,故意败给荒人。

    左相杨奉国沉声道:“陛下,不可再多想了!九山郡毗邻沂河,现在已是初冬,再过一月深冬,河面结冰可过人马,到时荒人不攻下九山郡,也能进兵成州,他们打这一仗,定然有这层考虑,请相信他们!”

    兵部尚书秦战道:“陛下,贸然换帅,影响士气不说。撤掉武陵、王渊,您任用谁为主帅。薛盘?敌军打来了,他还利令智昏,开城贩卖通行证!九山郡托付给他,陛下放心么!”

    吏部尚书袁观峦道:“陛下若不放心,可调附近州的守军前往成州城,做好以防万一准备。”

    兴隆帝轻轻颔首。

    ……

    三日前,数百骑离开九山郡城,飞奔方圆三百里!

    他们手持少帅手书,要重聚黑甲军!

    宁十三也在其中,纵马四天来到干县、筒龙镇、大平凹。

    这里有穆帅第三十八亲卫平箭,他弓弩百发百中,在亲卫中排名第一,撼山大哥也比不上他。

    向村民一阵打听,宁十三纵马来到后山,扯着喉咙喊道:“黑甲老兵今何在?”

    山林中,一个汉子豁然转身,抓出三根遇羽箭搭上弦!

    嗖!嗖!嗖!

    下一刹那,三道羽箭呈品字形飞来,贴着宁十三头顶、左右耳飞过。

    他浑身汗毛竖起,看着远处射箭汉子,忍不住咬牙道:“平三八,你他娘的要手抖一下,老子的命就没了!”

    穆帅亲卫队,很少叫名字,他叫宁海,大家都叫她宁十三,平箭排行三十八,大家叫他平三八!

    “十三哥,我箭术没荒废,卸甲后靠打猎吃饭!”

    身材高大的平箭,在山峦间奔走如飞:“你怎么找打这里了?”

    宁十三开门见山道:“荒人攻破龙头关,攻打九山郡了,我来叫你去打荒人!”

    平箭眸子一冷转身:“宁十三,你什么时候,又做了朝廷的走狗;忘了他们怎么对待穆帅的,即便荒人打到京都,杀了那狗皇帝,也是替穆帅报了仇,老子感谢他们还来不及呢。”

    宁十三咬牙:“平三八,你他娘的以为,老子就愿意为朝廷卖命!朝廷任用少帅为守将,他若是战败了,朝廷会放过他么,你我对得起穆帅么!”

    “少帅还活着!”

    平箭眸子一颤,拔腿飞奔下山!

    宁十三纵马跟上:”平三八,你他娘的干什么去!”

    平箭头也不回:“当然他娘的去九山郡,帮少帅打赢这一仗了!”

    “就知道你他娘的不是孬种!”

    宁十三大笑,扔出了一个小布袋!

    平箭反手抓住,打开一看怔住了:“金子!”

    宁十三轻哼:“军师自掏腰包给你们的安家费十两金子!”

    平箭诧异:“军师?”

    宁十三眯眼道:“一个很厉害的读书人,他呀,对敌人坏的流油,对朋友好的像菩萨,反正少帅交了他这种朋友,将来不会落得穆帅那个下场!”

    平箭眼神一黯:“那就好,穆帅当年就太信那狗皇帝了!”

    ……

    二百三十里外的冲县一个小村庄。

    一个身材高大、瘦骨嶙峋、眼神偶尔精光一闪汉子,在荒地里挥舞锄头刨开一块泥土。

    “有草根、有草根!”

    旁边,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欢喜的叫着,连忙抓起草根在衣服上一蹭,直接往嘴里塞去!

    地上坐着一个面容枯黄妇女双眼含泪的看着!

    自从当家的回来,本以为日子会过的好一些了!

    结果税赋又加重了,秋收交了梁、交了税,吃的都不够了!

    现在家家户户出来挖草根,草根都难以挖到了。

    这个冬天恐怕难熬过去了!

    中年汉子抡起锄头,面无表情继续刨地!

    突然,一匹快马飞来,有传令兵大喊:“黑甲军于铁山何在?”

    妇人脸色一变,畏惧看了传令兵一眼,又看了看丈夫!

    汉子充耳不闻,继续刨地!

    “阿爹!”

    嚼着草根的小男孩含糊不清道:“那人不是叫你么,你怎么不答应啊!”

    传令兵闻声转头,诧异看着汉子:“你就是一穆帅第六亲卫于铁山!”

    汉子面无表情:“于铁山早病死了,我是他弟弟于铁头,小孩子不懂乱讲的,军爷请回吧!”

    “病死了!”

    传令兵一怔蹙眉:“这可如何是好,少帅让我一定要找打他,现在荒人打来了,朝廷任用少帅守城,少帅若守不住城池,会被杀头的!”

    “什么,少帅还活着!”

    于铁山一惊,立刻丢下锄头:“我就是于铁山,我跟你去见少帅!”

    “啊,你是!”

    传令兵一怔,心头发酸!

    穆帅第六亲卫,立下战功无数,一家人竟挖草根吃。

    “当家的!”

    面容枯黄妇女一把拉住汉子:“你又要去为朝廷打仗,你为朝廷打了十年仗,结果落到了什么。现在家里都断粮了,我们孤儿寡母都出草根了,你要是这一走,等再回来就见不到我们了!”

    于铁山张了张嘴,一脸的纠结,又不知该说什么。

    “嫂子,不怕!”

    传令兵取下一个布兜:“军师提前都想到了,你们可能过的不好,让我们给每个黑甲军,都带了一百两银子安家费。”

    “军师?”

    汉子接过布兜,一看里面大小不一银子,含泪交给妇女:“好好照顾孩子,少帅是穆帅的儿子,他有难处我不能不帮,我帮他打完这一仗就回来!”

    “当家的,一定要活着回来,我和孩子都等着你!”

    捏着兜银子,妇女搂着两个孩子,泪水飞涌而出。

    ……

    三百里外的平县城,一个破烂烂的土地庙,一群乞丐缩在墙角,晒着初冬的太阳,围着一个高大乞丐。

    “常胜哥,你说你以前比大将军都厉害,怎么现在跟我们一起做叫花子!”

    “还有你讨饭都不会讨,见到老爷、太太要说好听的,给人跪下祈求,人家才给吃的,你倒好,讨饭时像大爷一样!”

    “要不是我们帮你讨饭,你早饿死在街头了,还整天跟我们吹牛!”

    一群半大小子,围着那个高大乞丐,抓着头上的虱子。

    “一帮臭小子,要不是老子帮你们,打断那些恶霸乞丐的腿,你们现在能美滋滋的全城讨饭!”

    常胜叼着一根茅草翘着二郎腿:“至于为什么来讨饭,因为讨饭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填饱肚子就行,太他娘的自在啊!”

    一群小乞丐不依不挠道:“那你以前是不是比大将军厉害啊!”

    “当然了!”

    常胜一脸骄傲仰头:“那些将军见了我,都要毕恭毕敬叫一句胜哥,我要是叫他们一句老弟,他们能开心半天!”

    “吹牛、吹牛!”

    “你一个叫花子,大将军怎么可能叫你胜哥!”

    “胜哥你吹牛,我们不信!”

    小乞丐叫嚣着,老乞丐在旁摇头,全都一脸不信模样!

    常胜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尸山血海的战场,突然一声大喝响起:“黑甲老兵何在?”

    “老十四!”

    常胜弹了起来,看着骑高头大马的汉子,不由蹙起了眉头!

    “荒人攻破龙头关,朝廷启用了少帅,这是军师给的安家费,快随我一去九山郡,帮助少帅打败荒人!”

    祁十四丢过去一个布包。

    “少帅没死!”

    常胜惊喜无比,也不看布包里是什么,反手扔给一群乞丐,转身就走:“安家费你们平分,老子要去帮少帅打荒人了!”

    战马狂奔,载着常胜、老十四离去,很快没了身影!

    一群乞丐怔怔看着,等到人影消失,解开沉甸甸包袱。

    “银子,好多银子!”

    “常胜大哥果然不是凡人!”

    “那是,常胜大哥说过,他是能和大将军称兄道弟的啊!”

    “怪不得常胜大哥打架那么厉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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