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马车距离对面的裕恒当,只有半条街的距离。

    胡观坐在马车中,如坐针毡,心中的紧张就好似他第一次同床那样紧张。

    但更多的是羞愧,害臊,都有些不敢去看街上的行人。

    “丢人啊!”他心中长叹,同时又脸皮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毛骧给他五天时间,筹集三十多万银子。

    他实在是没有钱,又抹不开面子找人借钱,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办法。

    找当铺,抵押借款。

    他家里也是有当铺生意的,可是和眼前这个裕恒当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了大巫拿不出手。这间当铺在京城扬州苏州杭州广州等天下最富庶的地方,都有分号资金雄厚。

    别以为当铺就是当东西的地方,其实这是世上最赚钱的买卖。

    甚至比钱庄票号还赚钱,钱庄票号能做的当铺也能做,而当铺能做的钱庄票号则不能做。因为当铺,大当铺背后的主人,钱庄惹不起。

    任何一个城池中,最大当铺的东家,一定都是在当地跺脚颤三分的人。相比之下,钱庄票号才是老实巴交的生意人。

    而且,和钱庄票号相比,当铺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甚至是没本的买卖。

    “老爷,妥了!”

    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来到马车外,低声对胡观说道,“已经和里面谈好价儿了,就等着您进去盖印!”

    “哎!”坐在马车中的胡观,又是深深长叹。

    三十万是笔巨款,他家中所有能凑出来的钱不过五六万。没办法,只能把他名下的田产还有他名下那几家小当铺的契约拿出来抵押。

    这种抵押,对他而言是没办法的办法。对人家裕恒当而言,却是乐见其成。不但少了一个同行,而且还增长了实力和资产。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抵押不但包含当铺的铺子,库房,票据,还有当铺中的账房伙计。

    “他们....说什么没有?”胡观沉默半天,再次问道。

    老管家在外回道,“旁的什么都没说,他们掌柜的始终客客气气的。始终带着笑脸,说生意场上周转不开是常事,大家都是同行,相互照应帮衬是应该的。而且,给咱们的价儿,比咱们估算的还多了两成!”

    “他知道是咱家吧?”胡观又问道。

    当铺虽是他名下的,但外人不知道。这是豪门大族不成文的规矩,买卖都挂在家里人的名下,由可靠的人经营,背后的东家都藏在暗处。

    老管家沉吟片刻,“就算他知道,他也不会乱讲!”

    “哎!”胡观又是叹气,“怎么就闹到这步田地呢?”

    他好歹也是京师中有头有脸的人,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可今天,却要低下头放下身段,不知廉耻的去.....

    “你去吧!”胡观伸手从腰间摘下自己的印信,“你去盖印,我就不过去了!”说着,苦笑道,“已经够丢人啦,我就不用出面了!”

    说到此处,又摇头苦笑道,“这他妈不自欺欺人吗?哈!”

    印就是人,每个男子在成年之后都有一方属于自己的印信。代表着他的名字,他的信誉,他的诺言。

    老管家没有多说话,双手捧着胡观的印信,快步进了当铺。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老管家又快步从对面当铺中出来,站在胡观的马车前。

    ~~

    “您点点,这是银票。比咱们事先估价多给了两成,四百亩的田庄两处,加上咱家在文庙大街的两间当铺,一共是三十六万整!”老管家递进来一沓厚厚的银票,重得都压手。

    “这家当铺还算有良心,掌柜的没留那两箱金银玉器,说是光当铺和田产就够这个数儿了!盖印的时候也没问东问西,小老儿盖好印之后,掌柜的毕恭毕敬把契约锁进了铁柜里.....”

    “有良心?哼!”

    胡观没看那些银票,数量上定然是差不了的,他倒是巴不得少给他几张,那样他就有了日后去找麻烦的借口。

    此刻,他最关注的,是双方的契约文书。

    “嘶!”忽然,胡观吸口气,很是不解,“三十六万银子当期三年,钱息二分?”

    他不解不是因为这个利高,恰恰相反是因为这个利,太低了。

    要知道京城之中,无论是当铺还是钱庄,放出来的款子都是四分钱息。而且还有什么到期还不上利滚利,加息扣抵押等一系列手段。

    但他现在手中的契约干干净净,就是一张借据。

    三十六万银子,钱息二分,三年之后本息一块归还。

    老管家见胡观愣住了,开口道,“小老儿估摸着,他们这是故意给您面子。毕竟您是驸马爷啊,您能照顾他们生意,他们都祖坟冒青烟了,哪还敢多收您的钱呀!人这辈子谁都有个马高镫短的时候,他们这时候落井下石,将来您喘过气来,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

    “胡说八道!”胡观瞪了老管家一眼,“你不懂不要乱说!”

    人家能开这么大的买卖,能怕你一个驸马爷吗?

    别说你是驸马爷,你就是大明朝的藩王,人家都未必怕。

    “哎!”胡观又是长叹。

    ~~

    “怎么瘦成这样?”

    邓氏看着儿子削瘦的脸颊,心疼的眼泪都打转。

    曹国公府花园中,李琪坐在母亲对面,小口的吃着碗里的桂花糕,笑道,“没事,娘您不用担心!”

    他们娘俩坐在凉亭里,吃着点心喝着茶,享受着午后的春风。

    外边丫鬟和嬷嬷,长长一列起码站了几十个。

    “我还不担心!”邓氏拉着儿子的手,里外摩挲着,想了半天,还是犹豫着,低声开口道,“你得知道节制!”

    “嗯!”李琪一愣,刚去拿桂花糕的手僵住了。

    邓氏帮儿子擦着大襟,低声道,“我都听说了,你跟郡主成亲之后,没日没夜的黏糊。有一回,连着两三天就没出屋。儿子,这事他....你得节制啊!”

    “你那身子是肉,不是铁,它就是铁他也架不住这么着一个劲儿的.....对吧?”

    “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别.....舞了嚎疯的,嗷!”

    “咳咳咳!”瞬间,李琪满脸通红,直接被呛住,脸红脖子粗的咳嗽起来。

    “快,水!”邓氏喊道。

    旁边自有丫鬟,奉上茶水。

    李琪连喝几口,而后脸上羞得滚烫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娘,您说什么呢?”

    “我都为了你好!悠着点!”邓氏拍着儿子的后背。

    这时,外边一个嬷嬷禀告,“夫人,外院的二柜张先生求见!”

    “嗯?他怎么来了?告诉他,老爷不在家,若是生意上的事,等老爷回来!”邓氏摆手道。

    “夫人,张先生说,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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