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和辛淑妃之间的误会似乎就这么轻易解除了。

    四皇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又看向商清晏。

    他跪在那里,眼中无喜无悲,如一眼看不到边的枯井。

    圣上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你的孺慕之情,倒是让朕动容。”

    商清晏没有说话,四皇子却是心头一慌,手指不受控制抖了起来。

    圣上道:“来龙去脉朕已经知道了,你们且退下吧。”

    四皇子连忙问道:“那我母妃?”

    圣上对潘德道:“去解了淑妃的禁足,另再派御医过去一趟。”

    四皇子眼眶通红,试探问道:“儿臣,儿臣想去见见母妃。”

    圣上道:“去吧。”

    四皇子道:“多谢父皇。”

    圣上又看向商清晏,问道:“你也去看看辛淑妃吧,她这两日多思多虑,看到你,或许会好些。”

    商清晏道:“淑妃娘娘尚在病中,臣不便过多打搅。”

    四皇子想说什么,可看到圣上的表情,又把话给吞咽下去了。

    圣上似乎有些疲倦,挥手让二人退下。

    四皇子一瘸一拐出去,追上商清晏,唤道:“堂兄!”

    他面对商清晏,初始是嫉妒的,后来是惭愧的,唯有现在这一声,唤得有那么些真情实意。

    但他收获的,却是商清晏清冷疏离的眼神。

    若放在从前,四皇子定会觉得商清晏性情冷淡,甚至还会嫉妒母妃过多关注这个堂兄,但现在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四皇子道:“堂兄真的不去看看母妃吗?她时常思念你,还与我说,要我保护你。”

    商清晏摇了摇头:“不必了。”

    四皇子张张口,咽下满腔苦涩。

    是不必去看母妃,还是不必让他保护,亦或者二者都有?

    商清晏道:“不过有一句话,烦请四皇子转告替我给淑妃。”

    四皇子当即道:“你说,我一定一字不落告诉母妃。”

    商清晏的脸色常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但此刻他眼中却是带着些如释重负。

    “你告诉淑妃娘娘,清晏的生恩已还,从此愿两不相欠。”

    仿佛晴天霹雳,四皇子连退两步,一脸震惊地看着商清晏。

    在圣上那边听到的所有话,都不及这简短一句来得令人痛心疾首。

    四皇子声音颤抖,想要质问商清晏,他就这般狠心?

    可有警觉自己根本没有问这句话的立场,唯有神色惶惶地看着商清晏离开。

    那道清冷的背影,在红墙金瓦之中显得那般决绝孤寂。

    等四皇子脚步踉跄地回到披香宫时,宫殿外的宫人已经被撤走。

    先前那些见风使舵,冷待披香宫的宫人都一窝蜂地过来给辛淑妃请罪。

    御医也第一时间过来给辛淑妃请脉。

    辛淑妃的情况的确不好,她本就体虚,这一番身心折磨,让她虚弱得一阵风都能吹倒一样。

    偏偏她这样的姿色,恹恹地躺在床上,泪眼朦胧,不见病态,更添几分病西子的娇弱。

    过来给她探病的御医,只能在心里感叹,这样的女子,难怪被先帝和圣上放在心尖上。

    等给她施完针,开完药,人都退下去后,才让四皇子进来。

    潘德似乎有意卖辛淑妃一个好,派小太监把宣德殿的那番谈话旁敲侧击地告诉了辛淑妃,所以四皇子一进来,辛淑妃就往他后面瞧。

    没有看到商清晏的身影,她失望且自厌地躺回绣枕上:“你堂兄没来么?”

    四皇子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但他让我转告给母妃一句话。”

    辛淑妃连忙撑起身子,眼中透着几分希冀:“什么话?”

    四皇子果真一字不落地重复:“堂兄说,他的生恩已还,从此两不相欠。”

    最后一个字落地,殿内一片死寂。

    四皇子忽听辛淑妃悲鸣一声:“清晏——我的儿——”

    而后她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溅湿了床榻,整个人直直栽倒在床上。

    披香宫内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已经出宫的商清晏倒是不知披香宫的情况,不过他也不想知道。

    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在夏日繁茂的枝桠间挣扎出斑斑血迹。

    剜骨疗伤自然是疼的,却疼得个干净,疼得个痛快。

    他想到午时,在虞安歌步步紧逼的追问下,他不得不说出真正的打算。

    虞安歌气急败坏地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质问他为何要走这一步,明明有其他解决方法的。

    真奇怪,他从圣上那里收获了恶意,从辛淑妃那里收获了愧疚,从四皇子那里收获了嫉妒,从辛太傅那里收获了冷漠,从无数人那里收获了无数袖手旁观的怜悯。

    到头来,却是从虞安歌这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收获了在意。

    是的,在意。

    在他苟延残喘,如履薄冰活了十几年后,竟有人在意他的感受了。

    商清晏让竹影拿酒来,一是庆祝终于有人在意他了,二是庆祝亲情于他,终于是了无牵挂之物了。

    他的确有其他解决法子。

    那份诗笺,的确是他看着父皇写出来的,也的确是写给母妃,且母妃不知道的。

    这点他没有说谎。

    尤记得当年父皇写下那首诗时,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

    父皇一向尚俭,唯独在母后那里,不愿委屈她分毫,哪怕只是给母后写的诗,他都要特意找出绀碧纸,一笔一划认真誊写。

    年仅四岁的他不懂什么是爱,却知道母后的心不在父皇这里。

    父皇却是道:“没关系,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只要父皇一直对她好,她的心迟早会为父皇融化。”

    母后的心的确不是石头做的,但从未因父皇而融化,甚至在最后时刻,成为刺向父皇的一把尖刀。

    那张诗笺并未被商清晏带走,再出现时,是在殿中省,商清晏知道,其中必有崔皇后的手笔。

    虞安歌的意思是,找出蛛丝马迹,戳穿崔皇后的阴谋。

    商清晏固然可以这么做,甚至于这么做,他不必以身涉险。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想做个了断。

    给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情彻彻底底做个了断。

    商清晏往口中灌下一壶酒,眼角划过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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