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起安德鲁的电话一听安德鲁声都变了:“没睡呢!你别着急慢慢说,咋的了?”

    “我们在吕琛家呢,在医院还好好的,大夫说是最近作息不规律导致体位性低血压,可能突然站起来就会导致晕厥,不用太在意,但回到家里来他就开始说胡话,什么好疼啊啥的……”

    “你们现在都谁在他家啊?”

    “我和峰哥在呢!你们要不过来看看?他就在墙角自己叨咕有点太吓人了……”

    安德鲁说的峰哥是我们画室的助教,大光头,络腮胡,身高最少也得一米九了,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人特别好,给我们改画也很有耐心,有啥不明白的都一点点的讲。

    我管安德鲁要了地址,和张嘉一赶着就过去,这半夜别别再出点啥事儿,多俩人还好照应点。还好住的基本都很近,吕琛和安德鲁住在一个小区,五分钟走路就到了。

    安德鲁开门把我们迎了进去,房间里面很暖和,虽然没走多远,但这东北的十一月晚上也零下了。

    在客厅沙发边上的墙角,吕琛缩成一团,闭着眼睛用脑袋不断的撞着墙角,倒不是很使劲儿,就是很有节奏的像敲木鱼似的用头撞墙,峰哥用手抵在墙角,让吕琛的脑袋撞他手上……

    我凑过去想听听他嘴里念叨的是什么,可一句都听不清……

    张嘉一看了看他家的布局,也不像是有啥问题的样子。

    “诶呀我老天爷啊!这一宿折腾的,就在这儿撞大墙,咋拉都拉不动,还就得在这个墙角这儿,给我手撞的都发麻!听安德鲁说你俩好像会点啥,快给看看吧!要不行就再送医院!。”峰哥换了只手抵在墙上,他一米九的大个子,蹲在墙角,这么点的地方确实有点委屈他了。

    一听峰哥提到医院,吕琛好像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浑身一抖,更加用力的开始撞墙,峰哥赶忙站在他身后护住脑袋,想要往后拉他,这次吕琛的力气突然变大,峰哥二百多斤的大块头愣是没拦住,双手抱着吕琛的脑袋也被惯性带着撞到了墙角。

    我和张嘉一同时冲向吕琛,按理来讲他的小身板不至于俩人还拦不住,他只抖了下肩膀,我和张嘉一边被甩到了一边。

    “你俩给看看是不是有啥东西啊?这不是刘老根撞大树了么……”没等安德鲁说完张嘉一站起来大声地冲吕琛说道。

    “我给你个机会啊,有事儿出来说事儿,别逼我动手啊!”

    遇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祟事儿,一般套路就是先吓,再骂,不行就感化,最次就是比比划划。

    基本就是这个流程,老仙家也是,不到万万万万不得已是不会灭人家的,都知道修行不易,所以基本没有直接灭掉的。

    “要能动手你就动手吧!我这儿都眼冒金星了……”峰哥捂着脑袋,眼瞅着一个大包就在脑门中间鼓了起来。

    吕琛连头都没回,就一直在那撞着墙。

    “你他么的,有啥仇,有啥怨,你得说出来,不说我们也不管这事儿了。”我撸起袖子,本来今晚就累,这一甩真给我甩的有点来气。要不是看吕琛平时和我关系还不错我必骂祖宗…我上前抓住吕琛的左手中指,刚才在画室太慌乱没来的及看他手指头跳不跳,果然,第三节手指两侧突突的有跳动,这就证明有啥东西缠上了…

    吕琛身子一顿,空了几秒又开始咣咣的撞墙,峰哥不得不又拿手抵着墙。但这次吕琛力道很大,几下峰哥就承受不住了赶快抽回了手,眼看着头上磕的血印儿几下就印在墙了上。

    安德鲁着急忙慌的从屋里拿了个枕头抵在了墙角。

    张嘉一从兜里掏出来一根烟,闭着眼一口一口的开始吸。

    这时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吧!义父我陪一根。

    我从张嘉一的烟盒里面抽出一根烟,点着之后也学着张嘉一的样子,一口一口的嘬到嘴里又吐出来,心里念叨“咱家各路兵马,来人啊,又遇到事儿了…半夜紧急出动吧…”

    我这边还没念叨完,就感觉身边一阵风吹过,应该是张嘉一家里的老仙来了。

    我接着念叨,身上感觉一凉,麻酥酥的,从小腿肚子开始,一直往上蔓延,拿烟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吕琛的样子也变了,黑豆一样的小眼睛回头瞅着我们滴溜乱转。嘴巴尖尖的,细长的舌头在嘴里吐进吐出,头发也变成一层接一层的甲片……

    这是……

    穿山甲?!

    哈?咋还能撞见这东西啊!

    这是东北,撞个林蛙精,狍子精,地瓜精,最次是大鹅精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这数九寒天哪儿来个穿山甲啊!这要不是葫芦娃看了太多遍我都认不出来这是个啥……

    “能开口说话就说,提什么要求我做主都尽量满足。别说两家兵马一起下手,就一家你也扛不住!”张嘉一的声音变成了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回头看去,张嘉一的腿上有一段碗口粗的黑色蛇身,这么看应该是莽家的老仙儿。

    我这边不知道是谁来了,始终也没说话,我想往前走几步看看清楚。但腿一步也迈不动,现在应该是捆半窍的状态,所以身上不听我使唤,只能安静的站在一边。

    “我有什么要求?他们一片一片把我的甲片拔下来的时候有没有听过我一句祈求?"那穿山甲转过身来,看着我和张嘉一狠狠的说。

    “我苦心修炼一百三十多年,躲过了一次天雷,但没躲过他们家给设的陷阱啊?!要是说拔几片寻医问药,我不至于上来磨他,你可知道一片片把甲片全都生生的从皮肉里拽出来是什么样的痛苦?”

    我眼前逐渐模糊,一片茂密的丛林里,一只白色的穿山甲正在吃着野果。

    忽然一张巨网从穿山甲的身下升起,把穿山甲包裹起来吊在了半空中,几个小穿山甲透过大网的缝隙四散而逃,但有几个说大不大的也被大网牢牢的包裹了起来。

    一个厂房里面,血水横流,一只只被扒了甲片的穿山甲白花花的躺在地上,有的嘴角还带着血,个个的眼睛都睁得老大。

    厂房外面一排铁笼,肮脏狭小的空间,一只只穿山甲被关在里面,蜷缩成一个球,还有几个小穿山甲在铁笼里面围着一只穿山甲在喝奶……

    几个中年男人扛着网兜走向厂房,网兜里面似乎有五六只穿山甲,纯白色的那只在里面格外显眼。

    “这只白的可少见,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男人和边上的几个男人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钳子,白色的穿山甲发出的痛苦的哀鸣……

    “爸爸,他会不会很疼啊!”一个小男孩怯生生的问

    “你懂啥,这都是畜生,咱们家就指着它们给你在城里买房子娶媳妇呢!”……

    眼前逐渐恢复成了家里的画面,我明白过来。刚才这是穿山甲给我们打影像呢,。

    “修炼百年确实不易,但躲过天劫,不代表能躲过人劫。哪个道行了得的仙家都是经历过天劫人劫后才成仙位。他父亲破你修行,和他无关,你有啥要求就讲出来,抬抬手,别磨这孩子。”

    张嘉一这时候说话的语气放缓了许多。可能也是觉得这穿山甲修炼百年最后被折磨的痛苦而死,确实可怜。

    “我要他们抵命,可怜我两个孙子也被他家活活扒甲……他爸爸不是最喜欢他了么。那我就让他们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吧!”说完嗖的一下就穿墙而去,吕琛也随即倒在地上。

    我身上的老仙儿也瞬间离去,我腿也突然一软,差点没摔在地上,张嘉一赶快一把拉住了我,随后他也身子前后一晃,深深地吐了口气,他家的仙家也走了。

    安德鲁赶快过来扶我俩,峰哥则是去把晕倒的吕琛就近抬到沙发上。

    “你们仨刚才太吓人了啊,我听着都不是你们平时的动静,这就是老仙儿上身啊,之前光听别人说了,还第一次见。是撞到啥了啊?!妈呀!你俩快过来!”

    峰哥也是纯东北人,所以老仙儿啊,堂口啊,啥的都不陌生,没有表现的太惊讶。但是这一嗓子,喊得感觉是被吕琛吓到了。

    我们三个赶快凑上去。吕琛脑门上被磕的已经破皮出血了,眼睛闭的死死的,因为牙关咬的很死所以脸还在微微抽搐。

    峰哥是看到了他的脖子,刚才好好好的脖子,现在有大片大片像是甲片的东西,半圆形的一片接着一片,甲片的边缘是半透明的,因为干裂还微微向上卷起,血丝充斥着甲片,我伸手上去摸了一下,甲片便迅速向上翘起,吕琛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汗……

    张嘉一把吕琛的袖子撸了起来,又掀起他的衣服看了看,还好身上没有,目前就是脖子上有成片的甲片。

    “按理说这精怪打灾,也就是发烧晕厥,现在这还能有外病,说明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啊。”张嘉一皱着眉冲我说显然是自己也没啥把握。

    “那要不要通知他家里?”

    “我觉得还是说一下吧,万一真有点啥事儿,还真得让家里第一时间知道。“

    张嘉一和峰哥说完之后就就去阳台上打电话了。

    “陈鹏博,你不是说做梦有人教你看病么,这个你行么?”安德鲁小声问我,生怕打断了我们的思路。

    “那些都是治病的药方,这病邪乎,应该不是汤药和针灸能解决的事儿,但是……”

    “但是啥?”

    “我可以试试,去求药……”脑子里面瞬间出现了求药这俩字,我也就顺口说了出来。

    张嘉一看了看我“我家白仙从来没给过药,但上次在李正道那儿我看见你家白仙儿对月求药了,你试试?”

    我点了点头,让张嘉一和安德鲁先照顾吕琛,我回家拿镜子还有家伙事儿,求完药再过来,有事儿就电话沟通。

    回到家里我赶快敲了敲铜镜,让九凤们先出来待会儿,他们都打着哈欠往沙发那儿走,趁这功夫,从张嘉一房间里面拿了三根香,又从行李箱里面找出了一块包镜子的红布。带着镜子就又往楼下跑。

    我也不知道为啥,从小只能分左右,分不出东南西北,只能靠手机了……我爸倒腾水果的,听说有个手机牌子叫苹果,正好和家里干的买卖还对口,临走之前特意给我买了一个iphone3这里面带指南针功能……

    我找到朝东的位置,月亮也是东升西落,用红布盖住镜子。在地上插了三根香。随着烟雾升起,我双手托起镜子并把镜面冲着月亮。

    “今日仙家路中行,行人遇此少人惊,结成善缘遭福报,求得灵药保安宁。”

    我小声的念了三遍脑子里浮出来的这四句话。

    睁开眼睛手中没什么反应,我还在怀疑是不是我念错了的时候,白小云出现在我身后,穿着一身白色的棉袍,头发这次梳成了一个髻用一根银簪插起。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显得楚楚动人,她把手慢慢的伸向我托起的镜子,我感觉手背一凉。

    “铛”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在了镜面上,红布上也鼓起了一个小包。

    “仙药求来了,一丸分成三份,每天晚上睡前用温水化开服下,药丸中间的金丝第一次冲药时先入水,可保暂时安稳,但这并不是寻常的外病,也不是打灾,是那穿山龙用怨气下的咒,具体还要看胡家怎么处理的。”

    在民间穿山甲也叫穿山龙,白小云的叫法可能是受老派儿文化影响,但不妨碍能理解的明白,我默默的把用药方法记了下来。

    “下的咒?刚才来我身上的是胡家的仙家?那吃了这药也不能痊愈?”

    “嗯,这药不能根治,只能保着他生命不出现危险,但完全化解是要靠那穿山甲自己解除下的咒法,除此之外,其他的方法都是让那穿山甲魂魄泯散才能解除……”

    说完白小云向我施礼就逐渐消失了。

    我把镜子上的红布掀开,一个裹着金箔的药球出现在镜子上面,在药丸的中间还插着一根金色的丝线。

    我赶快拿着药丸朝着吕琛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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