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飞鸢抬头抚摸着姬无伤的脸颊。

    她说,“我能接受日子久了我们感情淡了从深爱彼此的夫妻变成寻常的家人,可是我不能接受你爱上别的女人还要跟我虚情假意。我知道,世上再浓烈的感情也会随着岁月流逝而渐渐变淡,这是连老天爷也不能改变的规律,所以我能坦然面对,可是你的变心,是我绝对绝对接受不了的。”

    她说,“说白了,我能坦然面对天下人都抵抗不了的自然规律,但我不能接受我被另一个女人比下去了,因为,你会移情别恋一定是因为你觉得她有哪里比我好,所以才会放弃我而爱上她,可我明明还是那个最好的我啊,只是你看久了腻了,便觉得我哪儿都不好了……这种变心,是任何女人都不能接受的残酷打击,你知道吗?若我已经明知你嫌弃我了,我还继续守着变心的你,那是在为难我自己。”

    她轻轻触碰着姬无伤的眼睛。

    “姬无伤,我说了这么多,说得这么清楚这么明白,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了吧?我不是像秦太后说的那样不够爱你,我只是,有我的自尊和骄傲……”

    姬无伤怜爱地望着他的妻子。

    他当然能理解。

    全部都能理解。

    鸢儿的骄傲,鸢儿的理智,鸢儿的不服输,鸢儿的洒脱,他全都能理解。

    那一句“你会移情别恋一定是因为你觉得她有哪里比我好,所以才会放弃我而爱上她,可我明明还是那个最好的我啊,只是你看久了腻了,便觉得我哪儿都不好了”——

    已全然戳中了姬无伤的心扉。

    他清楚品尝到了一个人的变心,对另一个人的残酷,他清楚感受到了被抛下的那个人的心酸心伤,无可奈何。

    他低头亲吻着景飞鸢那双过于剔透的眼睛。

    他爱他鸢儿的剔透。

    可是,他也心疼鸢儿的剔透。

    将世事看得太透的人,其实是很容易碎的。

    有时候活得糊涂的人,才是快乐的。

    姬无伤轻轻叹息一声。

    他握紧景飞鸢的手指,低声说,“你说的我都懂,我会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做那个负心之人,我会记得你此刻说起这些话时的心酸,你的无可奈何,你的难过,我一定不会让你多年之后真正经历这种心酸和难过的——”

    他说,“我听你的,我不会再往腿上刻字,我会将你今日之言全都记在心里,我不会重走我父皇的老路,你也不会是被枕边人伤害的可怜母后。”

    景飞鸢含笑应了。

    幸好,姬无伤足够理智,没有因为秦太后那句挑拨离间的话就认为她不够爱,跟她闹别扭。

    她蹭了蹭姬无伤的肩,低头看着姬无伤的伤口,笑道,“现在再看这伤口,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挺傻挺荒唐的?”

    姬无伤跟她一起低头望着伤口。

    他轻笑,“不傻,不荒唐,不可笑。我若将十九个字刻完了,或许将来真的会显得可笑,可是这仅有的‘景飞’两字和‘鸢’字那仅有的孤独的一笔,这种戛然而止的遗憾感只会让这印记显得珍贵。”

    他搂紧他的鸢儿。

    这种戛然而止的感觉,才能真正起到警示的作用。

    因为这种戛然而止,意味着他今后若是走错一步,他和鸢儿的感情便也会像这样戛然而止,无疾而终。

    这还不够警示他吗?

    ……

    傍晚。

    景家二老和景寻鹤一起过来,要接小鲸鱼去他们那边院子过夜。

    可是小鲸鱼不干。

    他见鹤儿小舅舅冲他招手,他立刻转身跑到娘亲身后躲着,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冲小舅舅软糯嚷嚷,“啊!啊啊啊!”

    景飞鸢回头好笑地看了眼他,“不想跟小舅舅一起睡了?”

    小鲸鱼攥紧爹爹和娘亲的手指,目光坚定。

    他不是不想跟小舅舅睡,他是想跟爹娘一起睡。

    跟爹娘一起睡的安心快乐,他还没享受过几回呢,再不抓紧时间,大一点了他就不能跟爹娘一起啦。

    景飞鸢本想哄小鲸鱼跟鹤儿一起走,可是转头看到姬无伤那格外宽松的裤子,她打消了送走小鲸鱼的念头。

    呵。

    这个男人身上的伤可是大事。

    他才开荤,今晚必定也不想老实,可他如今不光是有内伤,他腿上那伤更严重,一用力就会流血,今晚要是不能老实啊,一定会血洒满床。

    所以还是让小鲸鱼留下吧。

    小鲸鱼在这儿,这个男人就算心里痒痒,也会老老实实熬到天亮的。

    姬无伤正在跟景家岳父岳母说话,察觉到景飞鸢的注视,他扭头看过来。

    对上景飞鸢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有些奇怪。

    凭他的直觉,鸢儿一定没憋什么好心。

    他本想再看一看,结果景飞鸢移开了视线去跟鹤儿说话了。

    他只能压下心思,继续陪岳父岳母谈笑。

    等到天黑了,姬无伤终于知道了景飞鸢打的什么算盘。

    他沉默坐在小榻上,看了眼在床榻上翻来滚去的活泼小鲸鱼。

    他扭头对景飞鸢说,“能不能让崽崽走?我的伤没事的……真的没事,你信我。”

    景飞鸢笑眯眯望着他,戳他脑门,“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你一定会无视你身上的伤求一时欢愉,我才不会任由你胡闹!啧,你今晚就老实睡吧,今后几天也都给我老实睡,谁让你要在大腿那么重要的地方刻字呢,大腿都使不了力气了,你还逞什么能啊?”

    姬无伤愣了愣,随即一脸无奈地垂下脑袋,整个人都有些沮丧。

    他真蠢。

    他现在才感受到了刻字的荒唐和可笑。

    蠢透了!

    ……

    拜姬无伤的伤所赐,夫妻俩一夜相安无事。

    翌日。

    吃过早饭,景飞鸢跟姬无伤说她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但没说她要去做什么事。

    姬无伤见她不说,也就没有多问,派了人保护她的安全就让她离开了。

    景飞鸢领着侍卫离开王府,直奔县衙大牢。

    这县衙大牢与天牢不一样,像景飞鸢这种身份尊贵的人,跟县令说上一声过后,可以随意进出。

    她在牢头带领下,来到了恶婆婆赵钱氏的牢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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