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宁枝的风头正盛,玄学界明着里暗里一直注意着她的动向。

    从她一下车,这里就有无数人在悄悄留意她。

    直到她和老头发生矛盾,顷刻之间,原本暗戳戳的眼神全都光明正大地看过来。

    “老刘家的老头子真是为老不尊啊,这么大年纪了还想老牛吃嫩草,真不要脸。”

    “哈哈哈哈,这么多私生子,放我身上,我也觉得他跟儿子有仇。本来就没什么家产,就那一亩三分地,还找这么多人来分……”

    “刘家现在都没落成什么样子了,还以为是十几年前的时候呢!”

    事实证明,男人八卦和嘴毒起来,一点不比女人差。

    听着在场同僚们一声赛一声的挖苦,老头脸红了黑,黑了白,旁边儿子的脸色更是铁青。

    但即使亲爹给他弄出来了这么多私生子,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跟他爹闹,让这么多同行看了笑话,他以后该怎么在玄师这一行里混!

    “宁道友,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见老毕登的冤种儿子抬起下巴反驳她,一举一动和老毕登几乎一模一样。

    宁枝弯了弯唇角,“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

    “我觉得你应该先向家父道歉。”冤种儿子掷地有声,“我们都是卦师,你怎么能在面相上的事情诬陷我父亲呢!”

    “诬陷?”宁枝觉得好笑,“你不会觉得,我说的都是假的吧?当年元末明初时,你们老刘家的祖宗刘伯温好歹也是一方大能,你现在连你爹的面相都看不出来了?”

    “……“

    冤种儿子被宁枝这么一说,略有些心虚地看了眼自家老爹,他一眼望过去,在他的视线中,他爹的面相一塌糊涂。

    当然这并不是意味着他爹的面相真有这么糊涂,而是他自己学艺不精。

    他们玄师这一行,就跟医生一样,总爱标榜自己祖上是谁谁谁,借此来给自己增加一点名气和威信。毕竟这些都是需要传承的东西,自然是怎么好听怎么来了。

    但是事实真的就如此吗?

    那可不一定。

    他个人觉得,他们家和刘伯温这位老祖宗唯一的相同点大概就是都姓刘。至于什么刘伯温家的后人这种事情,虽然他家家谱里的第一页就是这位老祖宗,可老祖宗那点本事没留下啥呀。

    尤其是现在国内的这种环境,传男不传女,没有女娃,代代相传的本事宁愿就此断掉也不愿女儿传承,他们老刘家都断了几代了!要是不是凭着“刘伯温”这位祖宗的称号,现在玄学界哪里还有他们家的一席之地?

    但即使明白这些,冤种儿子依旧在嘴硬,“我们刘家在面相方面的天赋,在这个玄学界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爹的面相要是有问题,我能任他搞那么多私生子出来?”

    前半句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但后半句他可没说谎。要是早知道自家老爹为老不尊,他怎么可能任凭他老爹出去乱搞,早就想个借口把这老毕登软禁起来了!

    “你们刘家在面相方面有天赋?”宁枝眼神冷下来。“现在玄学圈内有四大家族,古、易、仲、乐,哪里还有你们刘家的位置。而且真要拿面相天赋说事,十几年前突然被灭门的许家才是面相这一行当之无愧的龙头吧?”

    “……”

    “许家”两个字就像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忌,在宁枝说出来的瞬间,所有正在看戏的玄师全都像被捏住了嗓子一样,鸦雀无声。

    许家,是汉代知名相师许负的后代。和其他玄师家族不同,因为老祖宗许负就是女人,所以相较于其他世家,许家向来是由女子掌权,当年未被灭门时是唯一能和南洋黑玄师们相较量的世家。

    只可惜当年莫名其妙的一场大火,将整个许家烧了个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来。那充满无数秘密和典籍的许家也就再没有人提起。

    突然听到宁枝提到许家,冤种儿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下子萎了下来。

    “你……”他愤愤看了眼宁枝淡漠的脸,一甩手,“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我可要瞧瞧,你能不能解决好今天这个棘手的事情。”

    宁枝淡淡掀起眼皮,“这个就不劳刘大师费心了。”

    她的咬文嚼字很耐人寻味,尤其是在“刘大师”三个字上,明明是冷淡的语气,但在冤种儿子听起来就是有一种淡淡的嘲讽味道。

    他刚压下来的脾气险些没压住,就在他打算说两句逞一下口舌之快时,不远处突然有人惊呼:“快看,是易家的人!易家人来了!”

    这句话像在油锅里滴入的一滴水,瞬间将整个气氛点燃。

    宁枝顺着所有人看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行豪车车队。

    那行车队里的车,随便一个拉出去都得上千万,估计要普通人家奋斗好几辈子才能买上一辆,而这个车队一来就是十几辆。

    等车队停下,从车里下来一老一少两个人。

    老头大概已经七八十岁,白发苍苍,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眉。他眉目温和,一双眼睛并没有这个这个年纪常有的浑浊,反而炯炯有神,眼中含着笑意,浑身上下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金光外又有紫气,看起来是个有大功德的善人。

    这个老头宁枝曾经见过,叫易典道,是如今易家的掌门人。

    至于他身边那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年轻人……

    触及对方看过来的黑蓝色眼睛,宁枝瞳孔一震,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而就在宁枝看着宴俞洲时,宴俞洲也在看着宁枝。

    脸色苍白的女人坐在轮椅上,精致的五官绷紧,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感。她背挺得很直,配合她现在还需要坐轮椅的窘境,活像戈壁滩上用力扎根的胡杨。

    虽然用胡杨形容一位女士略有些不妥,但经过之前的调查,这确实是宴俞洲见到宁枝的第一印象。

    遥遥望着对方冷淡中带了些震惊的神色,他忽然想起那日表姐气势汹汹闯进他办公室时说的话。

    那时的他刚开完会儿,签署完文件就要往国外飞,未来连续三天都会很忙。

    表姐踩着高跟鞋门也没敲就跑了进来,就在他皱眉要开口的时候,表姐突然拿出手机气势汹汹问他:“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手机上是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儿,看起来大概三岁左右,一人抱着一个不小的水杯,一左一右乖乖坐在一个坐轮椅的人身边,显得格外可爱。

    照片没有拍到那个在轮椅上坐着的人的脸,但两个小孩儿的模样清清楚楚,略有些卷曲的头发,鼓鼓的脸颊白嫩乖巧,两双黑蓝色的眼睛满是好奇。

    表姐指了指那个神情略有些严肃的小孩儿,“你看看这个孩子,不觉得这个孩子和你小时候特别像吗?”

    宴俞洲眼神落在表姐指的地方,缓缓皱起眉。

    那小孩儿虽然在抱着水杯喝水,眼中的好奇都快要溢出来,却好像习惯性地皱起眉头,有些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宴俞洲:“……”

    他明明记得自己小时候挺活泼的。

    倒是另外一个小孩儿,古灵精怪地瞪着眼睛,恨不得凑到最前面去看热闹。

    宴俞洲看看这个孩子,又看看那个孩子,缓缓道:“只是眼睛的颜色一样而已,黑蓝色的眼睛在世界上并不少见。”

    “但是眼睛黑蓝色,还和你小时候长得这么像的,不多见。”表姐强调。

    他们家因为有欧美那边的血统,所以儿时和成年后的长相会有一个整容式变化。比如他的母亲和母亲的妹妹,以及母亲妹妹的女儿,也就是眼前的表姐,儿时长相有多圆润,长大的五官就会有多凌厉冷艳。

    这两个孩子目前乍一看起来和他现在的样子也就两三像,但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表姐却知道,这两个孩子和他小时候的样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别想着逃避责任!”表姐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啪”地扔在他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宴俞洲眼尖看到门口端着咖啡的助理已经跨出来一只脚,在这声巨响响起的瞬间,那只脚毫不犹豫地收了回去。

    “这是我调查出来的东西。”表姐双手撑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眼神认真起来,“孩子的母亲是公共人物,这些年自己带着两个孩子生活,过得很不好。因为这个两个孩子,她的事业毁了,前段日子还弄伤了腿。”

    “阿洲,这两个孩子的到来或许并不是你所期望的,但是我希望你去看看他们。”

    至少要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宴俞洲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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