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枢同样深知这一点,当即道:“这恐怕还需要和宋时的监护人商议,她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他里边话落,宋时余光便看到楼道口上来一道人影,她侧头看去,空荡的走廊里,原身的母亲穿着一身黑色工作装,面沉如水,快步朝这边走来。

    在她身后,一袭绿纱裙的柳迟迟迈着相对轻快的步伐。

    她们一前一后朝这边走过来,她那母亲从始至终都没有施舍一个眼神给她,保镖推开办公室门,她径走进去。

    柳迟迟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在距离她两步远处停下脚步,上下打量她一眼,“噗嗤”一声捂嘴笑了,“不过两天不见,你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

    宋时懒得搭理她,注意力都在办公室内。

    陈立枢正在向原身母亲说明事情原委。

    柳迟迟被她这么无视,脸上有些挂不住,有意无意道:“你和你父亲真像。”

    宋时终于抬眼,“什么?”

    柳迟迟轻哼一声,“只能给母亲带来麻烦,都是灾星。”

    宋时:“展开说说。”

    柳迟迟:“?”她被宋时平平淡淡的语气惊到了。

    攥紧拳头,“需要我说吗?你父亲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宋时:“……”她真不知道。

    柳迟迟抿住嘴巴,扭过头去,后退几步靠在过道另一侧的栏杆上,胳膊随意的搭在上边,赏风景去了。

    宋时难得无语,这人真扫兴,她都准备好听故事了。

    眼不见心不烦,宋时双手环胸背对着她倚在墙壁上。

    里面,魏煜宇的母亲正在尖声指控,而她这具身体的母亲则一直沉默。

    魏煜宇的母亲之所以情绪如此不稳定,是因为她知道现在决定权不在她手里。

    特殊的狂暴系高概率分化者身份,加上她儿子魏煜宇理亏在先,只要对方态度强硬一点,拒绝提议,她——

    “我同意。”

    漠然的声音通过冰冷墙面震动到宋时的耳膜,脑子里所有的盘算在这一刻被击溃,她眼睫轻颤。

    柳迟迟站的远,并没有听到里面的对话。

    她自顾自开口,“我觉醒了,治愈系,b级,如今我们一家三口都是觉醒者,能搬到内城去了,我们已经定好了日子,三天后就离开外城,以后你学校的这些破烂事就不要再找母亲了。”

    柳迟迟的声音与墙壁内的声音重叠。

    “你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没有任何意见,另外,陈老师,我马上要搬去内城了,宋时在管制学校有什么问题,希望你能代我解决,像前两年那样……”

    ……

    在《转入管制学校同意书》的签字页面,宋时握笔签上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才在家属签字那一列,看到这具身体血缘关系的母亲的名字:赵婧。

    字痕极重,近乎要压透纸张,笔画末尾又带一点颤抖。

    对方利索地签下名字后,与她这道空气擦肩而过,拉住站在办公室门口有些发懵的柳迟迟的手,快速离开。

    仿佛生怕下一秒就又会发生什么变故,就无法甩掉她这个累赘。

    宋时收回视线,弯腰拿起对方用过的笔,在本人签字后方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微不可察地深呼吸两次,调整情绪,将先前那股从心底里冒出来的被抛弃的郁闷一扫而空,反正不是她亲妈,她有什么可难受的?

    至于被送去管制学校,那学校由城保队掌控又如何?

    这三个月内她要是死在里边,魏煜宇他们一家子也没法和学校交代。

    魏煜宇的母亲亲口提出来,如果三个月后她还没有觉醒,会让学校把她开除掉。

    说明这三个月她至少生命不会受到威胁。

    三个月内足够她觉醒成功了。

    至于他们想方设法把她弄进管制学校,肯定已经准备好让她在里面脱一层皮。

    但危险与机遇往往并存。

    留在外边,进度条增长实在缓慢,换一个地方,也许她觉醒进度条能够突飞猛进。

    “叫宋时是吧?”茶几前方的沙发上,魏煜宇的母亲忽然开口。

    宋时思绪回拢,没有理她,把名字的最后一道笔画写上去。

    对方坐在沙发上,双腿自然交叠,垂眸摆弄着涂了鲜红指甲油的手指。

    “像你们这种生活在贫民窟的低等公民,就应该清楚,脾气这种刚烈的东西,你们不该拥有。”

    宋时盖上笔帽的动作一顿,抬起头。

    那女人往指甲上轻轻吹了口气,将上身的白色皮毛披肩拢了拢,掀起眼皮来,“尤其是面对不是一个阶级的人,最好是把嘴里的獠牙、手里的尖爪都收起来,温温顺顺的做一个撒气桶,对别人好,对自己也好。”

    宋时揉了揉耳朵,所以,这女人的意思就是,她这个平民窟人就应该束手就擒的受她儿子的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宋时长这么大都没有听过如此令人作呕的说教。

    “你儿子有一个动作,我很喜欢。”

    对方没有跟上宋时的脑回路,皱起眉疑惑盯着她。

    陈立枢也警惕地看过来,其实他还是有点防备宋时的,他担心她忽然像之前在班里那样发疯,暴起再用椅子砸魏煜宇的母亲。

    他视线若有似无的看向守在门外的两名保镖,宋时进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这两个保镖了吧,她应该没有失心疯到在人家两个保镖的监视下对手吧。

    陈立枢还是不太放心,装作拿桌上合同,漫不经心地走到宋时前侧边,这样即便宋时忽然发疯,他也能及时拦下来。

    在陈立枢警惕的目光和那美妇人疑惑的眼神之下。

    宋时竖起中指,朝着美妇人比了两下。

    美妇人:“?!”她瞪大了眼睛,眼角的鱼尾纹都撑平了。

    陈立枢看见宋时做这样的动作,先是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又捏了把汗。

    现在她的命可捏在人家手里,她居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人家。

    美妇人气到失语,手指紧紧抠着皮质沙发上,嘴唇蠕动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概是从来没有人如此粗鄙的对待过她,导致她在这一方面没什么应对策略。

    “这是从你儿子那里学来的,还给你,算是你儿子送给你的。”宋时笑眯眯开口。

    美妇人更是气得眼前天旋地转。

    陈立枢急得直跺脚,在美妇人看不见的角度曲肘顶了宋时的胳膊一下。

    宋时抬眸瞥了他一眼,收到陈立枢警告的眼神,她耸了耸肩,若无其事的将手背在身后。

    陈立枢连忙弯腰上前说好话,又从置物架上取出一个新杯子给她倒了一盏茶。

    宋时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干,便转身想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那女人见到宋时逐渐离开的背影,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挥开面前的茶盏。

    陈立枢新取出来的茶杯应声碎裂。

    那女人已经维持不住她高贵妇人的优雅,冲着宋时尖叫,“你今天就得去!”

    宋时头也没回,她有眼睛,看到了合同上写的日期,去管制学校就是从今天开始。

    “我回去收拾东西。”虽然她没有东西可以收拾,她的行李箱都在爆炸中毁掉了,她现在唯一剩下的家产就是手腕上这块光脑,但她总得置办点东西。

    “不行!”那妇人大概是怕她借着这个机会跑掉,“你们两个,把她抓起来!”

    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人扭住胳膊架回来的宋时:“……”

    陈立枢眼含不舍的将视线从碎了一地的茶盏上移开,战战兢兢地缓和紧张的气氛,“小宋,那里边什么东西都有,你不必回家收拾了,我现在直接开车送你过去。”

    和宋时这边说完,他又毕恭毕敬地弯下腰征询那美妇人的意见,“转去管制学校需要我跟着去办理一些手续,我现在就去把她送过去,夫人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美妇人之前被宋时气的脸色还没有缓和过来,瞪着陈立枢警告:“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以后就不要想在仁西中学教书了。不要忘了是谁把你扶上来的。”

    显然她已经看出陈立枢对宋时有意的帮助。

    陈立枢头顶的汗早便成股流淌到后脖颈,但他不敢擦,此时头垂的更低了,怯懦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美妇人斜了他一眼,款款站起身,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绕开沙发,路过宋时,留下一声冷哼。

    大概是想到宋时即将落在她手里,心情不错。

    宋时眼眸半脸,盯着地上破碎的瓷片,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听见。

    “走,去看看我儿。”她带着两名保镖扬长而去。

    陈立枢这才敢拿出他那皱巴巴的手帕,将脸上粘腻的汗水擦干净。

    “走吧。”他苦涩地笑了笑。

    离开办公大楼,去往车库,经过一号教学楼。

    高三年级所有班级都在其中。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楼下除了上体育课的班级,没什么人。

    即将进入车库大门,宋时远远看见一道身影朝她这边跑过来。

    穿着校服,头发在奔跑的过程中散下几缕。

    是唐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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