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览问,“你又不是找对象,关注我的灵魂干嘛?”

    女孩子笑着道,“那总比我这种人好吧,讨厌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满身疲惫,连未来两个字都不敢轻易开口。”

    李览点起来一根烟,正要说话,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是他老娘,他没有立刻接,而是故意等了几秒,假装自己不是时时都在玩手机。

    “喂,妈,现在还给我电话?”

    “乖儿子,在那边怎么样啊?”何芳在电话里笑着问。

    李览仰靠在墙上,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电话,笑道,“一点都不热,晚上甚至还有点小冷,盖着毛毯呢,倒是你们,注意避暑,别给热坏了,你跟爸在干嘛呢?这都十一点钟了,怎么还不睡?”

    这些年,老俩口都是早睡早起,很少有这么晚还不睡觉的时候,更不可能在这个点还给他电话。

    何芳道,“睡一觉醒了,跑趟厕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跟你吱一声,你别给忘记了。”

    李览苦笑道,“有什么事情明天不能说?这么急赶急的。”

    何芳道,“你刘海叔叔下个月请吃饭,你得回来了。”

    “你也知道是下个月啊,现在着急什么?”李览终于明白他老娘的意思了。

    他老娘一直喜欢刘海叔叔家的闺女刘柏,说是让他去吃饭,暗地里的心思肯定是希望他和刘柏发展一下。

    他们家老娘和善,老子心大,没有什么门第之见,但是,他们家却以书香门第自称,为了与这个称呼相配,他老子在宅子旁边的一整栋楼放的全是书。

    他老娘更是在联合利华大学建设全国最大的高校图书馆和全国最大的数字图书馆,完全的对社会开放,不过数字图书因为涉及到大规模的版权侵犯,目前正陷入到一个尴尬的境地,他老娘正为此发愁。

    以后,所谓的数字图书馆,有可能沦落为一个单纯的检索系统。

    从他老娘的本心来说,还是想找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做亲家。

    刘海虽然是人在官途,可是他老婆却是全国知名的医学专家,丈母娘和老丈人更是航天领域的奠基人。

    而刘柏这个小姑娘比李览也争气多了,年龄跟大相差不大,却已经是哈佛的法学硕士,从学历上来讲,俩人就不是一个档次。

    何芳道,“刘柏已经回来了,晚上是我请她妈妈和她吃饭了,跟你实话说,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小犊子上点心,少让我跟着操心。”

    她们这种家庭娶儿媳妇,完全可以任由挑,但是想找满意的,就非常困难了。

    她们俩口子和刘海是同学,出社会后又没断交,抛开钱财,俩家知根知底,小姑娘又漂亮又上进,简直是合适的不能再合适。

    她非常满意自己这个安排。

    李览道,“我看看什么时间吧,妈,我给你丢个实话,你可别抱这么大的希望,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我呢。”

    他们家是有钱,一点都不假,可是刘柏家的条件也不差,她老子主政一方,人家已经在那个层次,钱对于他们顶多就是锦上添花。

    何芳道,“别整那些没用的,你这是看不起你老子了?回来的话提前给我电话,你刘叔叔现在都在外地,回家的时间很少,都要提前做安排,明白没有,你个傻小子,好了,就跟你说这么多,你心里有数就行。”

    “明白了。”李览不慌不忙的挂了电话。

    心里其实有谱,说不准就是老娘一厢情愿,刘家同意未可知,关键他知道他老子是不怎么乐意的。

    他老子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据他所知,他老子对刘海很是不高兴的,及至到今日,俩人见了面,还能掐起来。

    只要这俩人在一个屋里,外人很难想象,全是带生殖器的脏话会从省级大领导和大富豪的嘴巴里出来,简直不能入耳。

    女孩子自始至终盯着他打电话,见他挂了电话,把泡好的茶送到了他的手里。

    “谢了。”李和抿一口茶,被蒸房蒸干的嗓子,终于舒服了一点,笑着问,“听你这口气,好像还读过书的,怎么说话还是一套一套的。”

    女孩子笑道,“要是读过书,我哪里还有机会出现在这和你说这些。”

    她毫无顾忌的拿起李览手边的烟盒,在他面前点起来了一根烟,笑道,“不过偶尔也翻点书,好句子就记下来,现在都说熟了,就指望着遇到有怜香惜玉的。”

    李览愣了愣,想不到她会说出大实话,既然这么诚恳的说出来了,就说明对他没有指望了,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怜香惜玉的?”

    女孩子道,“你说你第一次来这里,我开始以往你是装的,现在我倒是觉得是真的。老油条来浴场,花了钱,不管是嘴上,还是手上,总不肯老实的。

    你不懂里面的道道,又怎么会怜香惜玉?”

    她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不懂里面的门道,就不会怜香惜玉?”李和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两个人一问一答,倒是像是在猜谜。

    女孩子摇摇头道,“你都不理解我的意思,自然是不会怜香惜玉的,比如,现在,你明白我的需求是什么吗?”

    李览终于明白了,无非是想要钱罢了,使他心甘情愿做凯子,但是呢,明知道答案,他又不好明说,显得太薄情了。

    真说出来,女孩子反而会矫情的训斥他,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看重钱的人吗?

    他掐掉烟头,笑道,“隔行如隔山,搞不懂,要不你去忙吧,我就不耽误你功夫。”

    女孩子问,“你就这么狠心啊,免费陪你聊天,也要被你拒绝吗?”

    李览从皮夹里掏出来几张票子,递过去,笑道,“想聊天啊,那就陪我聊这么多钱的。”

    女孩子没有接,只是道,“你怎么这样呢,我只是单纯想陪你聊天而已。”

    李览没坚持,只把钱塞回钱包,钱包扔到床上,接着问,“你想聊些什么呢?”

    女孩子朝着他靠近了一些,“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李览顺势问。

    “讨厌,人家不说,你就不会问了?”女孩子嗔怪道。

    李览耸耸肩,“那现在问不算迟吧,请问小姐芳名?”

    “呐,看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告诉你,”女孩子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昂着头道,“本小姐姓高,高思琪,记住了没有?”

    “高思琪,记住了。”李览点点头。

    高思琪看着李览意兴阑珊的样子,就问,“你会不会看不起我做这一行?”

    “怎么会呢?”李览摇摇头。

    高思琪继续道,“别骗我了,我就觉得你看不起我。跟你实话实说,要不是逼的没办法,我也不会做这个。以前这里是淘金圣地,有很多金矿,天南地北的人都有,我们家就是从南方迁过来的,我是在这里读的高中。

    只是后来,金矿慢慢枯竭,我爸爸生意不好做了,投资又出现失误,欠了好多外债,我呢,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罢了。

    小地方找工作本来就不容易,何况我又没什么学历,也就勉强能做做这个工作。”

    她突然诉衷肠,李览听得半信半疑,不过对于本地金矿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而且并不陌生,因为这是他老舅出门在外吹牛的资本。

    人家但凡要问他老舅是哪里人,他老舅说呼玛,但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呼玛在哪里,甚至连大兴安岭的位置都搞不清楚,他老舅在普及一番地理知识的同时,还要大说特说呼玛的金矿。

    呼玛采金已有百十年的历史,自古就有“黑水镶嵌,黄金铺路”之称,最早的采金地点主要在今天的漠河,后来才慢慢扩展到呼玛。

    他笑道,“是啊,没有一个是容易的,你怎么不往外地去看看,毕竟机会比家里多。”

    高思琪慢慢的挨近李览,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见他没动,就把脑袋靠了上去,低声道,“我们本来就是外来户,这边没亲戚,外面也没亲戚,我一个人出去,我妈妈肯定不放心的。再说,我爸爸天天喝成那个样子,我也不放心,总归还是要努力工作,赚钱养家的。”

    李览道,“嗯呐,那就加油。”

    他在看《倚天屠龙记》的时候,他老娘就在旁边,特意把里面的台词在他面前重复了一遍:女人的话,不要随便轻信,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特别会骗人。

    他没把这话当做真理,不过偶尔还会回想印证一番。

    高思琪的电话响了,接通后在电话里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然后对李览道,“抱歉了,领导催我了,我得走,继续上钟。”

    李览穿上拖鞋,送她到门口,看着她提着小包进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后,就关上门,躺床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闷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才七点钟。

    刷完牙洗完脸,肚子空荡荡的,实在饿的不行。

    穿上衣服下楼,要在柜台买单,却被收银员拒绝了。

    收银员笑着道,“李先生,你有事尽管出去,方哥已经全部安排好了。”

    “那谢谢了。”李览没再客气,出了浴场,抬头一看,马路的对面是一家羊汤馆。

    羊汤馆不大,除了里面摆了六张桌子,外面也放了四张桌子,他没进去,就在外面坐着了。

    金黄色的日光从树叶上射到他的桌子上。

    门口是个大锅,里面满满的一锅汤,老板正在忙活,招呼道,“吃啥?”

    李览道,“三烧饼,一碗汤面。”

    羊汤面上来,他拿着筷子在碗里搅合两下,不等凉透,就先喝了一大口汤,吃一口面,咬一口饼,一边嚼,一边看着熙熙攘攘的马路。

    “喂,你在这吃早饭啊?”高思琪突然站在他的面前。

    “嗯?”李览诧异的很,想不到这会还能遇到,“你们工作那么晚,现在不多睡一会?”

    高思琪摇摇头,“我阿妈今早要去医院做复查,先回家接她,然后送她去医院。就在门口拦车,刚好看到你,就过来跟你打声招呼,没旁的事,你先忙,我先走了。”

    李览不解她的变化,从昨晚的交谈来看,分明是个开朗的直性子,想不到现在又变成了个扭扭捏捏的。

    他客气的问,“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高思琪摆手道,“不用了,谢谢你。”

    李览道,“我是认真的。”

    高思琪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紧了紧肩上的单包,两只手绞在一起,低声问,“真的可以吗?”

    “老板,再来一碗羊汤、两个饼。”李览把碗里的羊汤咕噜咕噜喝完,把篮子里最后一个饼子拿在手里,站起身,对她道,“你先吃点东西,我去取车,等着吧。”

    “那谢谢你了。”她目送李览离开。

    李览重新走进浴场,两只手趴在柜台上,问,“昨晚谁泊的车?”

    服务员笑着问,“李老板,你是需要钥匙吗?”

    李览点点头,“是的。”

    服务员拨了一个电话,没等两分钟,走进来一个保安,送来了钥匙。

    李览拿了何安稳的车钥匙,道了谢,出了浴场。

    何安稳的车不显山不露水,长的像帕萨特。

    李览把车开到羊汤馆门口,不等高思琪招呼,就先下了车。

    笑道,“别着急,吃完我们再走。”

    “饼子你再吃一个?”高思琪道,“我吃不了这么多。”

    “行。”李览又拿起来一块饼子。饼子看着大,其实薄的不像话,他抹了辣椒,来回卷了一道,没几口就下了肚子,见她的汤已经喝了半碗,就先跟老板去结了账。

    等她吃好,两个人上车,李览按照她的指示,把汽车开出城,再行十里地,拐过一条小道,进了乡下的屯子里。

    屯子里建筑分散,一路行来,只看到三五户人家。

    他把车子停在一处瓦房门口,瓦房三大间,门口是个菜棚,两边是牛棚和鸡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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