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旁边的李沛道,“你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轮流去睡会,光顾赶着回来了,都没睡觉吧。”

    李柯接话道,“没事,我们都不困,陪你守着。”

    李和摆摆手道,“人都没了,还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做什么,他以前最疼你们,看你们受罪,指不定还得骂我,赶紧去吧。”

    做这些场面一是尊重习俗,二是给外人看。

    其实人都过世了,后人做什么都是枉然。

    李隆也跟着道,“你们都听你大伯的,堂屋就这么大,挤这么多人干嘛。”

    李沛和李览等人对视一眼,才慢慢起身去厨房吃饭。

    等他们走了,李和对李隆道,“你去县里吧,来了这么多人,兄弟俩一个不出头也不好,你去安排他们吃喝住宿。”

    李兆坤的丧事他原本只想按照家里的习俗给低调处理,但是想不到消息传的那么快,一夜之间来了这么多人,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来祭奠的人很多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不怕得罪,但是怠慢的话,总归礼节有亏。

    杨学文是他姐夫,论资格,论地位,其实是足够的,但是,他不姓李,真较起真来,妥妥的外姓人。

    无疑,李隆出面是最好的,他是李和的亲弟弟,作为李家的代表,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合情合理。

    李隆早就是这个想法了,奈何哥哥不开腔,他也不好提,点点头,勒紧头上的白色头巾道,“那我走了。”

    “你别开车了,一晚上没睡的。”老四追出去叮嘱。

    李隆摆摆手道,“我找司机开。”

    出了门口才猛然发现,自己家居然来了这么多人,他不用想都知道,这么多人都是奔着老大的面子来的。

    看到他过来,不少人围过来,表达了自己感同身受的哀伤之情,他出于礼貌,应付了几句,然后让司机开车。

    车子出了村口,噼里啪啦的闪光灯迎过来,把他吓了一跳。

    路的两边密密麻麻的都是摄影师和记者,车子开了五六百米之后,才看不到记者的影子。

    李隆走了,李和对老四、老五道,“你们不用一直在这,孩子还小,照顾孩子要紧。”

    老四道,“她爷奶都跟着来了,她们看着孩子的,没事的,你别一天到晚操那么多的心。”

    她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大哭了一场。

    她以前是不喜欢父亲,但是当得到李兆坤离世的消息,她哇得一声就哭了,眼泪水就没停过。

    上学那会,遇到涉及父母的作文题目,她向来只写母亲,勤劳朴实、含辛茹苦的农村妇女。

    母爱大于天。

    至于父亲,不管是作文还是朋友、同学圈中,向来是避而不谈的,好像是个禁忌。

    自小的印象中,父亲就是个不中用的,养不了家,担不起责任,她们兄妹几个的成长,父亲也没有参与过。

    对父亲的怨念,到自己成家立业才稍微减少。

    每当看到自己的孩子在李兆坤怀里撒娇,她还有少许安慰,自己没有从父亲身上得到的,自己的孩子得到也是一样。

    及至回到家,看着躺在冰棺中的李兆坤,她才明白父亲意味着什么。

    父亲是家里的一份子,是组成这个家庭的主要部分,没了父亲,这个家庭不完整了。

    从此以后,她在谈论家的时候,不免多了心虚。

    老五道,“方堂进在呢,他看孩子。”

    她匆匆赶回来,显然还不敢相信父亲真的离开了。

    现在依然不敢相信。

    那个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的父亲就这么没了。

    她哭着,想努力的想出他的坏处来,好让自己停止住眼泪。

    她的心太难受了,她简直无法承认煎熬。

    她怔怔的依靠在墙上,从回来想到现在,也想不出父亲大的错处来。

    他没有虐待她们,不是不给她们吃喝,因为他自己也没得吃喝,顾及不了她们。

    他没有偏心于谁,反正在他眼里,儿子闺女简直没有一个中用的,不高兴了,喷她们一脸。

    偶尔脑子清醒,考量到实用,会对闺女稍微好点,因为闺女是酒坛子,将来会给他买酒喝。

    俩儿子有事没事还和他抢酒喝,同时劝他少喝。

    没有一个孝顺的玩意。

    他从来不通过打老婆孩子显示自己男人的脸面,把他惹急了,顶多嘴巴不留情。

    即使是刻薄起来,也是有限的紧,顶多把人气到心肝爆炸。

    他没有父亲的威严,她一点儿也不怕他,她高兴了还会在他怀里撒娇,让他亲一下脸颊。

    这个时候,她就是他的酒坛子,心肝宝贝。

    而她也会轻易的从他手里拿到自己想拿到的。

    当然,她要是倔,李兆坤也会跟着倔。

    他李兆坤一生何服于人,哄孩子是不可能哄得。

    到了老年,孙子孙女反而成了例外。

    老五想的越多,眼泪越多。

    李和道,“去休息一会吧,这里用不着这么多人。”

    老五擦擦眼泪道,“反正就这两天了。”

    不管父亲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她多陪两天,心里总会好受一点。

    入夜后,李家依然没有平静下来,轰隆隆的直升机,来来往往,依然不停。

    堂屋都是祭拜的人。

    杨淮和李沛等人作为家属在跪坐答礼,好不容易最终没人了,他们才得了一个空,跑到后墙跟没人的地方抽烟。

    屋里二十四小时烧纸钱,没断过烟火,呛得很,根本没法抽烟。

    杨淮从口袋掏出来烟,先递给李览,李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了。

    李沛先给他们俩点着,又给自己点上,笑着问,“刚刚怎么还有几个日苯人,看着挺眼熟的。”

    杨淮道,“日苯首富,了解一下?”

    李沛愣了愣道,“他就是孙软银啊,还真没瞧出来。”

    杨淮道,“何止来了他一个,东亚和东南亚有名有姓的,基本都来了。”

    话音刚落,何舟从旁边的小路上窜过来,从杨淮的口袋里摸出来烟,自顾自的点上,叹气道,“这帮子记者真烦人,一个都赶不走。李叔的影响力也太恐怖了,怎么来这么多人。”

    他领了潘广才布置给他的任务,不管任何媒体,任何记者,不得进李庄一步。

    他带着一帮李庄富豪们的保镖,把李庄围的连只鸟都飞不进来,飞机除外。

    从中央媒体到地方媒体都得看他的脸色,他说不行就是不行,当然,没有得到李家人同意之前,他也只能说不行。

    至于外国媒体,还在申请采访许可的路上,能不能进到县里,还是未可知。

    杨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大舅上过媒体了?压根就不和他们打交道。只是这一次来参加姥爷葬礼的人多,而且大多算是有头脸,政府开亚洲经济论坛都不一定能请得动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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