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县

    随着大徐建立,天下渐渐太平,官府也开始修路修渠,这一条官道,就是县令最新的政绩之一。

    官道两侧是大片的麦田,冬小麦已经种下,甚至发芽了,远远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农民在其间耕作。

    “光宗耀祖,锦衣还乡!”

    日中不久,路上一辆牛车,车夫在前赶着路,脸上都是笑容,自己能载得新晋的解元老爷,可是大有脸面的事,陈员则坐在了车夫一侧,回着裴子云的话。

    近村,陈员连忙叫着马夫将车停下,掀开车帘,指着外面的一片田地对着裴子芸说:“公子,这外面一片的良田,都是您的,虽不是整田,但加起来有五十亩,分人租了。”

    裴子云听了陈员的话,下了牛车,见一大片良田自官道两侧延伸,稻麦两季,第一季水稻九月就收了,现在已到了十月,不少的佃户在田间地忙碌着。

    田地里的水早放干了,晒上半个月,这些佃户就在锄地,将冬小麦种上了。

    “公子,田买的晚了些,但是也能补种,差不了多少。”

    “还有些可种油菜。”

    一个佃户将锄把地挖开,将大块土块锄散,这一片田,佃户已锄了一小半。

    见着陈员,这些佃户经过都打着招呼,这些地都是陈员张罗买下,据说跟裴家有着关系。

    在这些佃户心里,裴家不一般,祖上在前朝就是当官,到了本朝中了秀才,接下来又中了举人,真不是一般人。

    有着农夫打着招呼,陈员忙说:“你们这些,快来拜见裴老爷,裴老爷刚自州府中了解元回来,可不会在田间多呆。”

    听着这个,打着招呼的佃户身子一震,偷偷看了一眼,见眼前这十七八岁青年,眉宇间带着威严,原来就是举人裴老爷,不由震惊,连忙喊人,叫着正在忙碌的佃户来。

    裴子云刚想阻止,想了想,自己在这个世界,很多事都不可能改变,只得随着,自己要是不让拜见,说不定就有人有别的心思。

    “见过老爷。”

    只是一会,佃户云集而来连连拜见,裴子云一眼扫去,这些看上去都是老实人,有二十户,礼都是受了。

    陈员看着,很是羡慕,又说着:“佃户连着那片荒地,不过荒地是来不及开垦了,只能现在耕了,用水车引水,挖了小水渠,在明年种水稻!”

    陈员指了指,见沿河有着人在作工,却是一架水车在建造,裴子云诧异:“这样快就安装了?”

    “公子,朝廷本来就要推广水车,只是昂贵,要上百两银子,没有几家能买,所以有存货,一说,当天就运来装上了。”

    裴子云仔细看去,这水车高15米,车轴支撑木辐条,每根辐条顶端都带着一个刮板和水斗。

    河水流过,缓缓转动辐条,一个个水斗装满河水提升上去,临顶倾斜,将水注入渡槽,流到灌溉的农田里。

    现在还有临时工人在挖渠了。

    “这水车能灌溉多少?”

    “公子,水车有大中小三号,大水车可灌溉农田六、七百亩,小的也可灌溉一、二百亩,这是中号,恰能灌溉四五百亩。”

    “办事真是利落啊!”这时裴子云都不得不赞叹这陈员有些才干,其实也可以理解,官本位世界,虽大徐不是那样鄙视商人,但区区一个挑货郎,能在十年发家成富翁,这难度可想而知,必是有些才干——可惜是不识大体,结果前世还是被入狱了,十年辛苦为人嫁衣。

    正想着,突听见有鞭炮声,一看,里长、村长、族人都是迎了上来,还罢了,眼前一人黝黑,却是巡检。

    “不敢当,何敢当大人迎接?”别人都磕头行礼,裴子云已是解元,不能不受,但这人意外。

    “怎敢解元公称大人?”原本冷峻的巡检,满脸都笑,这巡检也是巧,听闻裴子云中了举人,带着人巡查卧牛村,也可以打好交道,这新朝初立,裴子云年轻,只要肯读着书,等到下一届,说不定就能中得进士,此时不交好待何时?

    退一万步,哪怕考不取进士,解元都随时可以补官,立刻就是从九品,别看都品级一样,可前途至少可当到知县,自己能补个正九品县尉,怕已经是到顶了。

    当下相互客气,一个大人,一个解元公,相互都是一笑,后面跟的曹三,这时已经提拔了一级,算是武吏,可更抬不起首来,叩拜下去:“拜见解元公。”

    “都是乡亲,快起来!”裴子云又扶起了村长。

    “老爷,族祠已建完了,就请老爷上香开启了。”族人三伯就说着,当年战乱,裴家祠堂毁在了战乱中,自己几户不得不迁移到这里。

    离乡人贱,幸出了裴子云这样大才,中了举人,重建族祠就等于重立根基,此刻不少裴家人,都泪水而下。

    “这是大事,解元公只管去。”巡检很善解人意。

    众人蜂拥着裴子云向着祠堂而去,祠堂就在卧牛村不远,黑风盗已被清理,现在建在村外也没事。

    这祠堂请过风水先生来看过,选了这地,堪舆来龙去脉,这才定下的位置,近了祠堂,祠堂已落成,外面刷白白外墙,墙上有着瓦片,门前立着两个小石狮子,裴子云秀才勉强用,现在举人倒恰当,耸立在门前,颇有威严。

    卧牛村的村长看着就有些羡慕。

    近了,见大门用了石材,石雕花费贵,费时费力,只是裴子云走前留下了一笔钱,这才用上了。

    两扇红漆大门,门上牌匾写着“裴家祠堂”四个大字。

    巡检和村长送着到了祠堂门口就没有进,在门口摆着桌子坐下,这是裴家的事,外人不好参与。

    “母亲!”裴钱氏就指挥着人在大门前摆着桌子,这时裴子云上前,跪下:“儿子回来了。”

    “吾儿回来了,带着解元回来了。”有上次中秀才之事,这次没有当众哭,裴钱氏擦了擦眼:“送你父亲进祠吧!”

    “是!”裴子云接了父亲灵牌,一挥手,只听阵阵鞭炮声响起,祠堂门渐渐打开,除了裴子云,后面每户都按着族谱刻了灵牌。

    “送祠堂!”有人喊着。

    裴家人跟着裴子云进了进了祠堂,神主位自就放上了裴子云的父亲,别的灵牌放在一侧。

    “上香!”裴子云拿过香,插到香炉内。

    “三拜!”族人一起行礼,香烟萦绕而上,顿时添了些神秘,接着三伯在祠堂中念着祭文,告之先人,裴子云中了举人。

    裴子云看上去,似乎有些变化,梅花微微振动,但隐了不见,裴子云就暗想着:“根据原主的记忆和知识,重建祠堂祭祀,在冥土就可形成大宅,供先人居所,只是原来裴家祠堂遭受战乱,祠堂损坏,现在重建,是原地重建,还是迁移成了新地了呢?”

    想罢,哑然失笑。

    祭礼完了,三伯就说着:“族学也建立起来了。”

    说着,引着去看,祠堂和周围族学是分开,平日大门紧闭,靠近了族学,见有一个教室一样。

    请来的先生,看上去是一个五十岁童生,年纪大了,功名无望,在厢房教学生,听着外面的鞭炮声,突就有些伤感。

    几个裴家同族的小孩正摇头晃脑的读着书,只是眼神不由自足向外面看,这老童生看见了,也没有往常一样拿着戒尺去打,只是有些实在过分的,才用着戒尺威慑着一下。

    平日这老童生经常用着戒尺惩罚,这时这些顽童都吃教训,听话坐下,装模作样的在背诵着。

    这时人群过来,老童生惊讶起身:“见过解元公。”

    裴子云连忙扶起,将眼四面望了一望,说:“族学初立,条件简陋,却是累着先生了,无以为敬,谨具贺仪五两,先生且收着,也能略解一二。”

    这一个五两银子,细银闪亮,老童生连忙推辞:“已经收了馆费,怎好再收?”

    裴子云说着:“你为此族学的先生,还得以后多多指教,这点却是理所当然,要是这样,就是见外了!”

    推辞一会,这老童生才把银子收下,作揖谢了,心情却是复杂,又喜又悲,自己奋斗一辈子都摸不着秀才,这少年十五岁就中解元了,差距怎么这样大呢?

    祠堂外,吃茶桌子上,巡检和村长一桌说着话,这巡检赞叹:“这裴家果是有着祖上荫庇,前朝至今日,遭遇大难,家道中落,可没想现在,出了这解元公,锦衣还乡,我做着巡检也是羡慕。”

    村长也接着话说:“是啊,这裴家真是祖坟冒了青烟,出了解元,要是什么时,我卧牛村张家人也能出一个举人,那真是光宗耀祖了。”

    巡检听着这话,心里暗诽,你这穷山刁民,能出着什么举人,要知道这裴家可是世代书香门第。

    这村长心中暗叹,当时没有打算献上裴举人的青梅竹马,哪有今天这局面,原来这裴子云只是秀才,还不觉得,现在中了举人,这一生分,很多事情就少了照顾,差距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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