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家家灯亮了,树枝上有鸟在叽叽喳喳,几家馄饨汤饼摊已经摆出来了,还有农夫走卒挑担沿街叫卖:“卖瓜果蔬菜。”

    “馄饨——热腾腾,一碗五文!”

    “烧饼,一文钱一个!”

    肉摊用一个架挂不少肉,一个管家上前就问:“这肉今天怎么卖?”

    屠户连忙赔笑:“您是我卖肉的大主顾,怎敢多要价?”

    说着见四下无人低声:“八成您收去。”

    这是给二成回扣的意思了,管家满意的点首,而在这时一些肉包子热气,在蒸笼上沸腾升起:“卖包子了,二文一个!”

    客栈在街上,充斥着喧闹声音。

    房间

    这是客栈的上房,谈不上布置清雅,一张木榻占了半间,但至少干净,裴子云入静中缓缓退出,只觉神清气爽,周身通灵,但并没有欢喜之色。

    许久,裴子云才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修炼虽增了丝毫道行,但人体转化的精气终是有限,怕是修到老死也难推进一层。”

    “不得福地和声望,所得寥寥无几,难怪此界修行,谢成东成仙道第一人,看来仙道龙脉必须得到。”

    裴子云起身洗漱出门,对伙计说着:“你去买点早点,我听见有包子,买一笼包子就可以了。”

    裴子云说完,就落了座,伙计已送了茶上来,呷了一口,若有所思。

    虽雷劫不但把道人灭了,还把有关龙脉的记忆全部抹杀了,但临山县还依希记得,这是预留的后路。

    “临山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凭我现在的风水堪舆,踏遍全县,也能寻出这个后路。”

    “但是花费的时间就长了。”

    “以前这道人花了十一年寻到潜龙,我不是找潜龙,只是在临山县找出后路,怕也要一二个月?”

    裴子云这样想着,揉了揉太阳穴,带着一些烦恼,为寻得一线痕迹,千里迢迢,希望能有着收获。

    伙计脸带笑容,戴一顶小帽,端着深色蒸笼:“相公,包子来了!”

    还有一碟的醋和辣酱放在了一侧,将着蒸笼盖子揭开,见十个馅多皮薄,似乎能掐出油的包子,白白嫩嫩冒着热气,让人食欲顿开。

    裴子云取筷夹一个包子,才是吃到嘴里,汤汁就流了出来,肉筋还弹了弹,味道不错。

    将着筷子放下,裴子云看着伙计问:“你可是知晓二十年来,这里有几个搬来的人家?”

    伙计露出尴尬:“公子,我才二十岁,哪知晓这二十年有着谁搬来搬去,不过李婆婆知晓,她今年六十了,包打听。”

    “说的不错,这赏你。”裴子云丢了一串钱:“把她请来,这钱就赏你了。”

    “谢公子赏。”伙计应着:“她就在隔壁不远,我这就喊她过来。”

    是很近,包子用了七八个,一个老妇人进来,见着裴子云就是一福:“公子,可是要打听消息?这十里八方没有老身不知晓。”

    “哦,你可知道近二十年搬迁的人家中,有没有杜家?知道的话又在哪乡哪个村?”

    听的裴子云这话,李婆婆想了想:“公子,当年兵祸,搬迁数不胜数,我记忆里认识的十几家,是有外地迁移过来,但没有杜家。”

    “哦,难道是杜家没有搬迁来?”

    “不可能,杜子农逆天行事,弑杀潜龙,导致龙气分散,兵祸多连绵数年,因此哪怕是太师都顶不住,五马分尸而死。”

    “并且祸及家族。”

    “杜家后人如果不退到这避风港,断无生理。”

    “断了就断了,我就为难了,找不到这太师龙脉图,难不成也要学那个道人花上几年踏遍全国找出这仙道龙脉?”

    “也对,要是这样好寻,就不未必轮到我了。”裴子云一无所获,安慰着自己想着,随手丢下一串钱:“那就麻烦你了。”

    “谢公子赏。”李婆婆眉开眼笑,连忙收下了。

    对最后两个包子再无食欲,裴子云一推,就要起身,突有领悟,这私下打探,哪有官方记载详细,只要去县衙就可调取。

    这一想,裴子云转身,喊了一辆牛车:“去县衙!”

    车夫惊讶的看了一眼,答应一声,牛车就沿着街向一处而去。

    临山县县衙坐落在城西,这是很大院落,照壁、大门、大堂、二堂中轴,还有着书房和花园。

    抵达县衙大门,拾阶而上,一个衙役看着裴子云上下打量,裴子云很年轻,穿着也不贵不贱,说不清来由,但一身读书气能看出来,眉角更带着威严,不自觉的就问:“公子,您来告状?”

    裴子云也不为难,直接把帖子递上去:“我是举人裴子云,求见着知县老爷。”

    裴子云这介绍,衙役顿时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接了帖子进去,稍晚了一些,一个穿云靴,七品官服的四十余岁官员迎了出来:“可是裴解元,光临本县,实是满堂生辉,快请,快请。”

    知县迎接,分主宾坐下。

    知县就说着:“久仰解元了,诗文名传天下,天下读书人谁不知道大名,只是无缘,不曾拜会,有失亲近。”

    裴子云就说着:“学生侥幸得了点薄名,实是有愧。”

    交谈了几句,知县就问起来意。

    裴子云就瞟了一眼:“我裴家当年避祸,曾分家逃难,现在太平盛世,族里就想重新联系旧支,继写族谱,听闻有一支逃到了临山县,也不清楚是不是改了姓,还请看看二十年内县内移民的户籍。”

    “这是小事,一句话的事。”知县听了,迟疑都没有迟疑,就痛快答应了:“来人,唤户曹来!”

    稍晚一些,一个户曹随唤而来,知县就指的说着:“这是裴解元,要查本县二十年内移民户籍,你不得怠慢,速速听命。”

    “是!”户曹是不入流的典吏,立刻行礼,再一躬听命。

    “那就多谢县尊了。”裴子云起身一礼,就跟着户曹去了,及到一处,只见这里有三间房,密密麻麻都是镶了铜叶的柜子,一个个标着红签,一进门都是墨香,几个人在桌上办公。

    户曹在县令面前不入流,在这里是主官,吩咐:“快,把二十年内迁移过来的户籍,全部拿出来。”

    说着指点着柜子:“就在这里,这里,找出来后,迅速抄录一份。”

    又请着裴子云入座赔笑:“老爷稍等,上茶!”

    一声号令,几个小吏开柜取件,他们似乎也很熟悉,没有多少时间,搬出来上百份文件,细细抄录起来。

    “你办事很干练啊!”裴子云请户曹也坐了说,心里却是暗叹。

    皇帝称王,在攻城略地同时,就将修建道路及抢救户籍文书作两大重要工作,立朝三年七月,下旨命天下脱籍的百姓限期自首,并全国人口调查,分路引、户帖、黄册。

    官府存有的户籍,上面写有姓名、籍贯、家庭财产状况,当事人一份、县一份、府一份、省一份、户部一份,因送户部册子用黄纸做封面,称黄册。

    五份档案,使得伪造非常难,可见对人口控制的严格,不过前朝还有军、民、匠、灶四籍,更有细分,现在只有官和民二籍。

    这本是官府机密,明文不许随意外调,但对有着功名的自己来说,却随便可看,才赶快着,就听见说话。

    “我家世代是吏。”户曹在椅上欠身,说:“本朝定鼎,蒙皇上恩典,我们这些吏也有晋升之机。”

    “我哪能不效力,以争取一个晋身之路?”

    “这以后可未必有了。”

    裴子云突想起了廖阁,这也是苦熬了一辈子,得了个从九品,结果却死在半路上,心中微一疼,却笑着:“你说的对,我有个朋友廖阁,也是小吏出身,后来得了正九品。”

    户曹看着裴子云,目光炯炯:“卑职听说过了,他本是从九品,死在公事上,官府追赠了正九品。”

    见着裴子云神色微变,他就一笑,叹一口气:“卑职并不是矫情,是真羡慕,我们公人求的是什么,就是一个正果。”

    “我父熬了三十年都没有成,临了拉着我的手——我儿,你给我家争个体面,那目光卑职想起心里就疼,真能得个正九品,卑职也愿意死在任上。”

    裴子云看着户曹,说:“朝廷开科举时日不多,还缺许多官,你差使办好,自会如愿。”

    “那就多谢解元公吉言了。”户曹起身一躬。

    只半个时辰不到,几个书吏努力下,二十年新移民册子就抄完,这也就由于古代很少搬迁的原因,裴子云收了,起身递上一张银票,不多,十两:“你们辛苦了,这是茶水钱,你们分分。”

    户曹忙也起身:“谢解元公赏!”

    几个书吏见了也满是喜色,头儿吃肉,下面喝汤,几个都会有分润,只是其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书吏,眼神就带上了忧虑。

    把裴子云送了出去,就差不多到了中午,书吏寻着一个时间,找一个借口出门,到了街上,见着四下无人,对一个商贩说了几句,这商贩听着,眉紧皱,一会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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