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时,济北侯话中丝丝带着金石之音,却半分恐惧也没有,只是命着:“来人,给我穿甲,拿长枪,我卫战纵横一辈子,死也要死在沙场。”

    说着,站了起来,两眉一挑,一股杀气涌出。

    “是,将军。”亲兵听着命令,立刻取了甲过来,济北侯披上,再不迟疑,一挥手,就率亲兵抵达城上,只是一看,城墙上站满了士兵,还布满了器械,垛口处竖立着悬户。

    墙地上满是滚木擂石,还有着竖立小型抛石机,用它可以将擂石抛到城下,更有着拒刺,拒刺顾名思义,满是尖铁倒刺,更有着铁蒺藜和金汤。

    这样的布置,可所谓严密,济北侯顿时心一静,自己有三万大军,又有这样准备,朝廷攻下,要几万人?

    正想着,突听号角声,众人脸色一变,一齐看去,只见平川上朝廷军正式过来,军容严整,分成不断版块和旗帜。

    济北侯是打老了仗,只一眼,就初步估计出,人数至少有五万,不由冷笑:“的确是准备充份!”

    就在这时,下面旗手摇旗,很快,传来一阵阵喧哗哭叫声,济北侯看去,却一排排百姓在军阵中出来,越来越近,只见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密密麻麻,济北侯不由诧异:“朝廷还用百姓攻城?”

    这城上准备着巨石,金汁,火油,巨木等等防御,士兵看着下方,不知道该不该动。

    “真人,济北贼军亲眷,按照您的吩咐,都是至亲,人数是五千人,都来了。”宋治上前向裴子云禀告。

    二万贼兵,要是家眷全部去,至少十万,现在都是精挑出来,各乡各县都有,裴子云一笑:“这些亲眷请来,没有受着太多委屈吧?”

    宋治听着这话,连忙说:“真人,这些亲眷,有些人不肯来,末将只好强请了,也有些人定了罪才肯迁来。”

    “是有些人受了委屈,但是末将可以保证,没有杀人,没有故意折磨人,沿途还是按照口粮给,有些太过老弱,或者带着病,经不起路途跋涉,也没有选在里面。”

    听着话,裴子云明白,规规矩矩请来?说不得就有人半路畏惧逃,或有一些自作聪明的人撒布着谣言,必要的武力和强迫还是必须,只要不酿成大规模迫害就行了。

    “起来吧,这事办的不错。”看着宋治跪在地,裴子云没有打算追究:“带着这些亲眷上州城前,我有事要他们办。”

    听着裴子云的话,宋治身子一颤,带着惊疑问:“真人,莫非是让这些贼兵亲眷攻城?”

    “哈哈!”裴子云大笑:“怎么可能,带上去就是。”

    “是,真人。”

    宋治转身而去,带着百姓上前,裴子云转身看着亲兵:“去,仓库,去把喇叭发下去,一队一个,不许抢话,轮流喊着!”

    “是,真人。”亲兵立刻应命而去。

    济北侯看着百姓,正想着,突听有人拿着喇叭哭喊:“我是林川县湖岸乡的李工,我儿,你不要打了,朝廷军围城,你们打不赢,投降吧。”

    这个老头额上已有了皱纹,看着城墙大声喊着,老泪纵横。

    州府城墙上顿时就有一角骚动,接着就又有声:“我是黎县东湖乡的张巧娘,夫君,我和儿子都在等你。”

    这个女子拿着喇叭对着哭了起来,小儿子也随着哭了起来,整个城墙都听见。

    “我是珍县豆藕乡的洪三,你娘哭的眼睛要瞎了,不能来,要我跟你说,降了吧,不要再打了,家家户户都为了吃口饭,现在济北侯将粮食都搜刮了,再打下去,再乱下去,你娘就饿死了啊。”

    一个个报着名,并且很巧妙,各县各乡都有代表,喊着一阵,城下哭声震天,城上有人随之哭了起来,有着起头,士兵顿时毫无战斗意志。

    “这,这,这?”济北侯没想到这手,气的手都颤抖了,说着:“卑鄙,无耻,卑鄙无耻至极。”

    入目一些校尉、队正、伍长都纷纷攒动,似乎都有躁动。

    看这情况,济北侯心里一沉,自己若不是在启北郡损失惨重,又怎会动摇,阴沉着脸,命令:“谁也不许哭,亲兵营,将哭的人就地正法!”

    “是!”就有着亲兵组成的执法队,踏步出去,就要杀人,才下去,突有人一声大喝:“放箭!”

    一片弓弦响,箭矢呼啸,刹那间,天空卷过了一片乌云,天日一暗,这速度太快了,亲兵虽有着反应,但根本来不及,一个队正捂着喉咙,滚在地上挣扎,血不断流出来,染红了地上,而与之一样,是十几个亲兵滚在地上惨叫。

    济北侯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听着有人喝着:“再射!”

    咻咻声又是一片,落下发出了“笃笃”连响,这时才反应过来的亲兵,面色一下煞白,张大了嘴,望着蝗雨一样落下的箭雨,本能的举起了刀——没有人带上盾牌。

    一瞬间,一大片血花飞溅,余下还活着的十几个亲兵,都变成了刺猬。

    “我看谁敢动?”数个校尉起身,手中握长刀,各处不少士兵都站了起来,手中握着弓箭,原本下属拔刀所向,敌意深深。

    看着面前这些校尉,士兵,济北侯将着矛插在了地上,盯着:“你们反了?”

    一个偏将握长刀上前,冰冷冷说着:“国公,现在你要死了,我们都有家有小,又怎能与你一起陪葬?”

    “申平,你胆敢。”济北侯厉声呵斥着。

    “国公,对不起了。”又一个偏将站了出来说着,还有人说:“到这地步,谁还能跟着你?”

    说着转出几将,都是平日里济北侯亲近的将领,其中一人这时也不说话,只是一叹:“国公,路上走好——杀!”

    顿时一声呐喊,上千个兵杀了过来,而济北侯亲兵才二三百人,这些跟随着济北侯亲兵身上都汗毛耸立起来。

    “杀”身边再无大将,济北侯拔出了长枪,就冲了上去,这些亲兵相互看了一眼,都跟了上去,一种哀兵之气弥漫。

    济北侯手持长矛,冲到一半,向四周看了一眼,除了亲兵跟随,别的上万士兵,各个营部,都是没有动静,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默默看着,一声不吭。

    这种冷漠,真正寒了济北侯的心,他再也没有丝毫侥幸,呐喊一声,冲杀了上去,一时间,杀声四起。

    城上,顿时喊杀声连绵不绝,裴子云亲兵环绕,听着城墙上厮杀,就是摇首:“看来济北侯完了。”

    “是,不仅仅是士兵、将领,其实还有着城内官绅大户的支持,特别是张家、李家,钱家,都响应了。”有道官应着,说到这里也不由一叹:“本来还没有彻底下决心,可水师一降,立刻就应了,再也没有二话。”

    “真人运筹帷幄,庙算千里,济北侯其实没有别的生机。”

    “这话就是奉承了,不过听起来还是很舒服。”裴子云笑着,看上城去:“不知道济北侯能坚持多少时间?”

    战争是血腥而残酷让人几乎无法面对,但言谈笑语强敌烟飞云灭,给人难以形容的快感,就连裴子云也不得不承认,这胜利果实如此甘甜而美味,让人回味良久,不能忘怀。

    “杀!”

    城上绞杀的二队,似乎都是精锐,交战极是惨烈血腥,转眼之间,就有上百具尸体扑在地上,刀光下血溅满地。

    不过这些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久战老兵,很快利用着人数优势,不断将亲兵挤压杀戮,有计划分割,要不是城上面积不大,效果还要明显,转眼之间,就听着连绵惨叫。

    申平脸色凶狠,正与济北侯搏杀,招招要致济北侯死地,济北侯亲兵却在迅速减少,两百人,一百五,一百人,五十人,周围的人都杀红了眼,混身溅的都是鲜血。

    “申平,拿命来。”济北侯一声怒吼,抓住个破绽,钢枪一挑,申平的刀就一松,脸上惊恐:“不!”

    “去死!”济北侯满怀杀意,长枪狠狠一插,申平躲避不及,被长枪深深捅入他的身子。

    申平满脸不敢相信,只见长枪一拔,顿时全身抽搐跌了下去,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流了出来。

    “哈哈!”济北侯才大笑,一箭射向济北侯,才赶上来的沈直一扑,长箭顿时在前胸刺入,在背后透出,顿时扑倒在地。

    “沈先生?”济北侯赶上一步,看着。

    “主公,我效死在今日,跟着主公,我不悔。”沈直使尽全身力气说着,其实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你去吧,我随后就到。”济北侯说着,见着沈直气绝,拔枪起身,扫了一眼,身侧只剩下了数人,当下呐喊一声,对着敌阵冲了上去,脸上全是血,带着浓烈的杀气。

    对面一将神色复杂,喝着:“射!”

    “咻咻!”又是一片乌云,济北侯连抵抗都不能,身中十数箭,跌了下去,已经变成了刺猬。

    这时亲兵已经杀尽,这将上去,半跪在地观看,只见济北侯吐着血,已进入了垂死的阶段,眼神大大,看的不是这将,喃喃:“皇上,为什么你不封我国公,为什么要连我最后一卫也要削掉?我不服,我不服……”

    还没有说完,已经气绝。

    济北侯一死,州府大门打开,为首大将捧着一颗血淋漓的人头和大印,带着数十校尉出门,举着白旗,跪倒在地:“我们降了。”

    看着这场景,大军都高声齐呼,一时间山呼海啸:“万胜,万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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