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听政殿

    四周挂上了洁白灯笼,围着素白的纱布,甬道两侧,远的是禁军,近的是是当值侍卫,一个个按刀侍立,钉子一样纹丝不动,更有两个年轻将军巡查,眼神扫过,查看四周。

    太子款步而行,神思不宁,踱进殿,听着礼官抖擞精神“啪、啪、啪”三声静鞭,太子才醒了过来,定神看去,只见殿内到阶下,百官一直延伸到仪门,一二三品由近及远,都是手持笏板,穿着簇新的官袍,站着默然不声。

    红衣太监,手持传位诏书上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人品贵重,德行敦厚,深着传位太子,继位大统,钦此。”

    “臣等领旨!”百官一齐拜下,而太子带着哀声,也说着:“儿臣接旨。”

    既是百官和太子奉诏,立刻有太监上前,当场披上龙袍,其实内在都换了,只是加一件。

    又请着太子一步步上了御阶,太子坐在龙座上,心中一片迷乱,就在这时,宦官高声:“新君即位,百官参拜!

    宦官声音尖锐,就在殿内回声,宰相张允科就立刻率百官行三叩九拜之礼,齐声:“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坐在龙椅上,看着文武百官都在跪拜,顿时就有着一种刺痛,更有一种难以言语的嫣红浮上脸色。

    “终于,还是我登位大宝啊。”太子脑中,此念闪过:“从今之后,我就是天子,我就是天下第一人。”

    正想着,只见随着百官叩拜,大徐原有些离散悬浮的龙气,顿时汇聚到太子身上,进行融汇和凝聚。

    太子原本只是青气,顿时浓郁一片,紫气而生。

    “呼”太子不自觉深深吐了一口气,一声龙吟响起,真龙垂之。

    “众卿平身。”新皇伸手做出轻扶的动作,文武百官起身。

    “诸位爱卿,朕初登大宝,自是国事为重,不过目下百事待理,一时没有头绪,诸位不必拘束,有事速速禀告。”新帝扫过一眼说着。

    宰相张允科出位,手持笏板,说:“皇上,眼下大事,首先是把大行皇帝的谥号庙号定下来,其次是皇上的年号也要定,召集百官宣布中外,这就是定下了神器名分。”

    “还有些事,待举丧再议不迟。”

    “臣附议,大行皇帝提三尺剑削平天下,御宇十一载,躬勤爱民,夙夜劳旰,实千古罕见之圣君。臣以为上佳号,奉龙穴,是此时最要之务。”礼部尚书踏步而出说着。

    新帝安坐,脸带悲伤和沉思,已有几分威严肃穆,张口说:“父皇是大徐开国皇帝,按例太祖,具体由礼部定。”

    “至于朕的年号,朕意继父皇之道,开启太平,就称启泰,不过并不夺元,于明年一月一日启用。”

    这也是因有之意,一般来说,外姓夺取天下,是直接夺元,也就是当年就是新号元年,而内姓继承,就是等第二年用新号。

    这世界皇帝采用一世一元制,以后就可直接代称启泰帝,或启泰。

    只听启泰皇帝款款而言:“国家骤逢大变,还要严防有人乘乱作崇,朕当明发诏谕,传令各地方官安守职分,弹压地方,又命各州县开仓赈济,为民泽福,内阁日常理事,不得稍有懈怠!””

    “遵旨!”宰相顿时应命。

    启泰皇帝坐得笔直的身子动了一下,说:“行完此礼,大行皇帝大殓,必须搭起青庐,朕当尽孝子之礼,你等也要尽礼才是!”

    “是!”皇帝按照规矩,要守灵二十七日,启泰皇帝既登基,一旦仪礼完成,立刻一声令下,整个皇宫布上白幡,黄纱红纱宫灯尽数撤去。

    太监捧着孝服孝帽疾趋而来,长跪在地奉上,启泰皇帝这时两行热泪籁籁顺颊而下,换的穿了,许久低声:“父皇,我必守护大徐江山,继开盛世,希冀在天上保佑。”

    说罢,皇帝又问:“真君可到了?”

    “陛下,真君已经到了,就在偏殿门口候驾。”

    启泰皇帝听了,就不语踏步,转入了偏殿,偏殿中早放着一幅江山社稷图屏风,摆在龙椅后。

    江山社稷上绘画农夫,士族,商贩,甲兵,官员,都各司其事,似乎将天下都是囊括其中。

    “裴真君到。”随太监声音,裴子云入内,才是入内,就感觉凛然,再看太子,已是新君,不复往日。

    “爱卿来了。”启泰皇帝说着。

    “陛下万岁,恭贺陛下荣登大宝,顺天承命。”裴子云行礼,启泰皇帝听了,笑了笑:“朕虽已荣登大宝,可天下尚未太平,璐王作乱,祸乱一方,朕为新皇,每及于此,倍感痛惜,恨不能亲征。”

    “只是我要守孝理政,你是先帝任命的全权,就是实际的钦差,现在你可有什么章程,想好了就直接和朕说,我好颁布下去。”

    裴子云自是明白,天子守孝二十七日,朝廷正式进入治丧程序,反不能多事,沉思片刻,就说:“陛下命人取地图,我现在就可为陛下分说。”

    裴子云说着,启泰皇帝听着,就是命令道:“来人,取地图来。”

    立刻就有侍卫将地图铺出,裴子云伸手在地图上一划:“皇上,您万几宸函,臣不敢虚言,就直说了。”

    “首要在于战略,现在璐王得了三州,影响已遍及小半个天下,实是可忧。”

    启泰皇帝目光看去,点了点首。

    “要对付璐王,臣的办法,第一步还是铁幕,就是首先是围困住,各个都到位,再寻机击破。”

    “你这话虽简单,但却是正理正道,洞察之见。”启泰皇帝点首:“不过具体,还请卿一一说来。”

    皇帝和裴子云相处这样多时间,自然明白,越是高手,越把事情说的简简单单,要是让人听不懂,就是半调子的水平。

    “先帝命我节制六州,其实以我的身份来说,权太重。”裴子云坦然说着。

    “我是道人,就算有先帝遗命,我也不可能掌握六州兵马的调遣,或者说掌握了也会使许多朝臣离心,对皇上不利——皇上要办的第一件大事,不能和群臣背着干。”

    这一番建议说的入情入理,为启泰皇帝着想,更为社稷着想。

    启泰皇帝原还有着警惕,听着心一动,说:“哦,你可有什么建议?”

    裴子云听着,微微一笑:“皇上只要召集重臣提一提,必有许多人反对说,大权不可一人掌握,更不可由道人掌握。”

    “这时只要有人提议,说是先帝遗命,不可直接反对,但是可分权。”

    “其实就是划分几路,以文官为钦差,不许野战而依城自守,建成铁幕,和围剿济北侯时一样,不过唯一不同,就是我并不独掌大权,以安天下臣子之心。”

    “呼”启泰皇帝听着屏气,接着就叹:“此言甚善,不过,我却有一点担忧,当初忠勤伯也使了此计,却被大破,卿又如何破之。”

    裴子云听着点首:“陛下,忠勤伯这是根本没有真正办到铁幕,结果露出了破绽,被引着入了节奏,焦急求战,所以被破。”

    “因此,这次铁幕,绝非是六州的事。”

    “要迅速解决璐王,就得一下子断了他的气,所以必须动员半个天下。”

    “半个天下?”启泰皇帝喃喃。

    就见着裴子云指着:“陛下必须明旨各州总督,按照平济北侯时的政策,前线充实防线,集兵防守,并且布下第二道防线,以防一旦突破,惊慌失措。”

    “这是州内调集,并不会很耗费粮草或人力。”

    “但惟恐相互扯皮,留出了缝隙而给璐军突破,故以文官为钦差,范畴是二三个州,进行协调。”

    “除此,皇上可下恩旨,将宿将加恩复官,以收人心,从中再挑选可用之将,调到各路,以钦差为主将,宿将为参赞,渐渐组成各路反攻之军。”

    “而臣,只要名义上主帅,实际控制七八万就可,与璐王主力对峙。”

    “至于封锁战线,串连人心,使敌区内弃暗投明,这都是平济北候时的故技,可一并使用。”

    “特别是宣告陛下登基,璐王已剥了王爵,乃是叛贼,就有正人心之效。”

    启泰皇帝看去,立刻明白了裴子云的用意:“这是在璐王各个侧面,都形成防线,并且集中军队,使璐王腹背受敌,不能动弹?”

    “是,文官钦差人选,贵在保守,越保守越好,那些激进求功者,反不能用,而宿将,新得皇上恩旨,加恩复官,必是激进求战。”

    “故宿将不能当主将,却可当参赞,以及偏将。”

    “单是防守可不行,我们防守的目的,还是七守三攻,这三攻正好是给急于建功的宿将去担任。”

    “陛下可给他们或三千,或五千人,许其一定程度的便宜攻略。”

    启泰皇帝有着平定济北侯的经验,仔细想了想,突是一叹,这小小的几步,一下子把整个战局、文武之间的平衡、以及对宿将的使用都调和在一起,简直是妙到了颠峰。

    别的不细说,单说这宿将,领三五千,就大有深意。

    用人、制人、连文武矛盾都融成一炉,还丝毫没有烟火气,启泰皇帝换成了皇帝的角度思考,也不由一凛,有些明白太祖的担忧,只听着裴子云说着:“至于细节,非此时能概括,到了战场才能因地制宜。”

    启泰皇帝听了,点首,说:“卿所言甚合朕意,你回去安心修养几日,几日就有旨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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