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此人虽只仅仅是个武士,可容貌气度看起来不凡,如果出现在宴上,我会认为他是一位少年公卿。”

    “这样的人,必是个聪明人,我实在有些拿不准主意,应该怎么样对待。”为尊亲王扇子敲击着手心,露出为难之色。

    容貌气度看起来不凡,就是聪明人吗?

    要是裴子云听见,必会这样无语,可是右近尉深以为然,只是对亲王的称赞,心中却暗暗不快,对少年的印象顿时恶了几分。

    “却不能让这少年亲近殿下。”右近尉略一沉吟,便提议:“不如使人恐吓一番,将其赶出平安京,人不在这里,便是聪明,也得不到有用的消息。”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派谁去好呢?”

    “不如派春野藤去,他为人机敏,应能随即应变。”

    为尊亲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侍卫之一,点头:“就是他吧,让他过来,我还要叮嘱一番才是。”

    虽右近尉觉得为尊亲王对山田信一过于上心,但一想到对方虽只是个小家族的少主,可背后毕竟站着橘道贞,亲王担心对方回去向橘道贞乱说,也可以理解。

    “哎!春野君!”右近尉走过去,招呼青年武士,“亲王有任务委派你,这可是个显示你本事的机会,快随我过去吧!”

    “是,右近尉大人!”春野藤立刻恭敬应着,忍着心中兴奋,跟在身后,就来到了牛车前。

    “春野,我有一件事要吩咐你去办,这件事关系到我的名誉,更关系到我与橘道贞的关系,所以,你不可莽撞,随机应变,只需将山田信一赶出平安京即可,你明白吗?”为尊亲王说着。

    春野藤立刻恭敬应着:“我明白,请亲王放心,我一定顺利将那个山田请出平安京,既不让山田感到受了怠慢,回去乱说,也不会允许他继续停留在平安京。”

    他着重在“请”字上加重语气。

    果然,为尊亲王对他的理解很满意:“很好,就是这样,你这就去找山田,据说他就在浅冈旅店。”

    “嗨!”春野藤深深鞠躬,没有跟随,目送着为尊亲王的牛车离开。

    自班田制瓦解,“三世一身”改成“永年莫取”,地方上拥有土地的家族,纷纷将自己土地“寄进”给地方或中央权贵,每年敬献一定数额的年贡。

    摄关藤原家实力因此膨胀,单藤原道长就拥有7万石收入,超过一条天皇(3.7万石)一倍。

    但藤原仅仅是最大代表,为尊亲王也有一些家族投靠,春野家就是其中之一,并且来的不仅仅是春野藤本人,还有几个下级武士。

    一个下级武士见春野藤站着若有所思,凑过来问:“少主,亲王委派您去做什么,是否很难办?您为何面带难色?”

    春野藤叹着:“事情确实有些难办,亲王让我去找山田信一,赶他立刻离开平安京,但又不想让对方记恨,我在亲王面前满口应下,毕竟亲王找我办事,这是信任我,但现在又有些担心办不好,让亲王不悦。”

    “这有何难?”下级武士说。

    春野藤顿时看过去:“哦,你有何计策?”

    “我刚才听说,山田来时并非一个人,还有两个随行武士,只不过路上死了一个,昨晚在旅店里又死了一个,这种诡异的事,谁知道会不会继续下去?若以此来劝说对方立刻离开平安京,说不定会有奇效。”

    春野藤蹙眉:“你倒提醒了我。这件事的确是有些诡异,别说他,我听了此事,都觉得毛骨悚然。”

    “现在是上午,不如我们立刻去找山田,这时去,就算对方身上有晦气,也不会影响到少主。”似看出了少主的顾虑,下级武士说着。

    “想必山田刚刚经历了怪事,正心里不安,我们夸大一些说辞,将平安京夜里的情形说得更恐怖一些,他定会吓得立刻逃走!”

    春野藤看看天色,雪已停了,阳光虽寡淡,但此时正是上午,点首:“你说的对,此时正好。”

    二人索性也不回去,趁着这时,步行前往浅冈旅店。

    平安京修建时,是模仿洛阳、长安,路面有石板,但到了现在,石板凹凸不平,雪虽停了,但风一吹,就很冷,嘴唇都被冻僵,两人都在屋檐或墙下行走,转过了一处,春野藤正在沉思。

    “投靠橘家的武士吗?和我家很相似啊,也许可以交谈下。”

    才想着,视野里看见了一个稻草人:“咦,这是什么?是谁丢弃在这里的吗?真是没有礼貌!”

    才想着,稻草人突一笑,春野藤只觉得一股寒气在背后涌上来,想张嘴尖叫,但却张不开口。

    在下级武士眼中,自家少主只是走着,突停下了脚步而已。

    观少主模样,表情深沉,似想到了什么事。

    “少主?”下级武士犹豫唤了一声。

    春野藤这时慢慢转过头来,在阳光下,眼里似乎有红光一闪,吓了下级武士一跳,但揉揉眼睛,哪有红光?

    少主春野藤正不解地看着自己,问:“怎么了?”

    “没、没事!”武士心下有些慌乱,不敢直说,甚至都想不起去刚才为什么停下脚步,见少主前走,只能按压下不安的感觉,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裴子云回到了旅店,回来时,老板已买了一口棺材,让人帮忙,将山崎一郎抬了进去。

    店里死了人,还是有影响,一些客人已提前退房离开。

    裴子云一进入旅店,就看到了苦着一张脸的旅店老板站在堂中叹气,见回来,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对裴子云说:“大人,事情已经办好了。”

    裴子云目光落在棺材上,心里有些唏嘘。

    虽自己山田少主身份是假,山崎一郎是不是活人也未可知,但好歹也叫了自己少主,死的这么不明不白,这是暗中力量向自己挑衅。

    “昨晚的事,不信不知道我的实力,却只派了几个妖鬼过来,说是试探,倒不如说是挑衅。”

    “这么看,伢子可能不在对手的手中,若在,就不是这种手段。”

    感觉到对方这种挑衅试探背后透着的“虚”,裴子云冷笑一声,说着:“老板,棺材你找个庙寄放下,等我处理完了手中的事再安排。”

    平安京有一些庙,裴子云打算让人将山崎一郎的尸体暂时寄存在那里。

    一事不烦二主,索性交给旅店老板办。

    旅店老板能怎么办?

    不至于因这件事被迁怒已是幸运,只能同意。

    但想到昨晚的事,还是有些害怕,生怕这位山田家武士也在自己店里出事,有心劝说对方离开,又不敢,只能委婉提醒:“大人,今晚是换个旅店,还是换个房间?”

    裴子云淡淡说着:“不必这样麻烦,还住在原房吧!”

    见旅店老板还想说,提醒:“就算我不住在这里,对方今晚也未必不来,到时夜袭别人,也许还会出人命。”

    “啊,这可如何是好!”旅店老板一听,露出害怕的神情。

    如果店里接二连三死人,这家店就真的开不下去了。

    “所以我才说,我留下来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裴子云说着,突眉一皱,转眼看去,见门口有人进来,还没进门,就嚷着:“山田信一,山田是不是住在这里?”

    语气颇傲慢,裴子云一蹙眉,来人已入了门,共有两人,一个青年,长的清秀,但此时嘴角下撇,露出傲慢之相。

    看穿着,两人都是武士,后面应是下级武士,中年人,按着刀。

    这模样一看就是来者不善,旅店老板本心里惴惴不安,看到这一幕,身体忍不住一抖,张开嘴嗫嚅。

    “我就是山田信一,找我有事?”还没有等老板说话,裴子云就应着。

    青年冷冷说着:“我是春野藤,为尊亲王的武士,你就是山田信一?既是这样,找你何事,你心里清楚!”

    “清楚如何,不清楚又如何?”青年的态度,让裴子云不喜欢。

    春野藤冷冷一哼:“你清楚的话,就该立刻切腹,你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就算带着消息回去,也不过是让你的主人感到耻辱,这可不是武士该做的事,为了保守秘密,维护你主人的尊严,以及夫人的声誉,就应该切腹,这样虽讨死,还可扬武名于子孙。”

    裴子云就一挑眉,虽有些意外为尊亲王的做法,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种处理方式,在许多人看来十分荒诞,可在这时日本,是说得通,而对堂堂亲王来说,勒令一个小家族武士自杀,也的确只需要一句话。

    但裴子云又不是真的山田信一,就算是真的山田信一,在这时,也未必会同意自杀来保全主人的名誉。

    因此仅仅冷笑:“若我不同意呢?”

    “那你不过是怯弱小人,就只能由我来处置了!”说着,春野藤就拔出了刀,斩了过去。

    随从武士在春野藤进门,就一脸惊讶,似没想到自家少主会突然改变主意,勒令山田自杀。

    此时欲阻拦,却没拦住。

    随后就听到一声惨叫,看过去时,顿时血涌上头,双目赤红,原来春野藤才扑向一步,寒光一闪,一把木刀就自肩而斩下,砍开大口子,鲜血和内脏溅了出来。

    这山田毫无顾忌,毫不留情。

    “少主!”武士大叫一声,不去多想,拔刀冲了上来,他的脸格外狰狞。

    只是下一刻,只一个错步,木刀一沉,“噗”一声,捅入了胸腹之间,再一抽,这个下级武士的尸体,顿时跌翻在地。

    “杀、杀人了!”店主吓得身体颤抖,哆嗦着嘴唇,却连跑都不敢跑,生怕自己一动,也被灭口。

    裴子云连杀二人,也不惊慌,在春野藤的尸体上看了下,目光中映着普通人难以看见的火焰。

    “又是妖鬼,一次未必寻到你,二次断不可饶。”

    这话让店主听得糊涂,裴子云也不解释,他是真的藐视妖鬼之流,不想却有这种下阶屡次冒犯,实是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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