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灯火,灯光摇影。一只香炉,青烟袅袅。

    邵平波榻上盘坐,一只胳膊支在案上,一手端着书卷观阅,案上有一盘未下完的棋,灯光下的人满是雍容儒雅韵味。

    邵三省入内,走到一旁伸手,室内温度不低,欲将其身上的银狐裘披给解下。

    书卷一抬,邵平波挡了他的手,邵三省只好作罢,轻声道:“陛下怕大公子寂寞,特遣人送来两名佳丽,姿色气质皆是上上之选,收还是不收?”

    邵平波淡定:“君恩不敢辞,安置下来吧。那边如何?”

    邵三省知他问的是什么,回:“跟东边传来的消息一起做了统计,东西两边又损失了近千名修士。”

    邵平波的目光从书卷上挪开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棋盘上,伸手到棋碗里,捻了枚白子压在棋格上,顺手又从棋盘上捡走了几枚黑子扔在了一旁,继而继续看自己的书。

    这看书途中莫名其妙的一下,令邵三省察觉到了什么,试着问道:“大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邵平波安静看书,没回他。

    跟随多年,邵三省知道他,不吭声就是不愿说,也就不用再问了,略欠身退下了,没再打扰。

    邵平波目光略抬,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目光再次落回书本上。

    对他来说,某种程度上他并非败在牛有道的手上,而是败在那群修士的手上,那群修士干预的太多了,哪怕身在晋国也如此,这****的控制程度,令他难以施展。

    尤其是他带来的那批学生,犹如遭遇了一层铁幕,阻力很大,难以介入到层层角角发挥能力,说白了就是难以掌握一定的实权,那都是他的根基,根基不稳,他将来也难稳。

    稀疏一点,再稀疏一点,参与的修士少了,启用的世俗中人就多了,就需要有能力的人出来做事,对他那些学生,或对他自己目前的处境来说,皆是如此。

    给赵国的三成利益,晋国若依一贯的强势不给,晋、卫、齐三国的态度便无法统一,晋国态度的松动,是他推动的。

    给予牛有道的是不动声色的灭顶之灾。

    他想也能想到,燕国三大派不会让南州轻易破局,要将南州给钳制的难以动弹,直到局面一直恶化到轻轻一推便倒,他要让牛有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南州一手投入的心血毁于一旦,大势之下他倒要看看牛有道还能怎么办。

    ……

    妖魔岭,类似于摘星城、冰雪阁一般的存在,与缥缈阁同在一道连绵的山脉上,但是相隔甚远。

    虽同是修士,可人类对妖魔鬼怪还是有一定程度的排斥,于是妖魔鬼怪都喜欢来此做交易。

    某种程度上,这是个被遗忘的角落,地域特殊的原因,终年被聚集的乌云所笼罩,难见阳光。

    妖魔岭的主建筑是在巨大的山石上开凿的,一个犹如骷髅头般的大山上开凿的,名叫魔宫,是原来的魔教总坛。

    不过如今的魔教已经渐渐没落,只因魔教内部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乌常!

    乌常,如今的九大至尊之一,崛起之前是魔教的右使,那短时间出了不少的蹊跷事,魔教教主也是乌常的义父,死了。乌常也未能当上魔教教主,此后魔教便没有了魔教教主,也没了魔教右使。

    多年前把终身献于了魔教的传承圣女居然与人发生了男女之情,乌常震怒,圣女一死,魔教圣女这个位置也消失了,如今魔教只有一个当家的左使。

    绝对的实力下,妖魔岭自然而然成了乌常的领地。乌常念在旧情上,倒没有把魔教的人赶走,魔教成了妖魔岭看家的,类似于摘星城城主之流,说起来是乌常的人,似乎又不是乌常的人。

    山崖上,赵雄歌一只腿悬在山崖外,坐那,一手撑地,一手拿了只酒葫芦往嘴里灌酒。

    “吼!”不远处的险坡上,金毛吼忽然对天一声怒吼,獠牙森森,利爪骇人,钢鞭般有力的尾巴翘起。

    似乎在提醒赵雄歌,有人来了,又似乎是感应到了上天的变化。

    覆盖上空的乌云诡谲变化中,渗透出一道光柱,在这天地间蔚为奇幻,为这光线阴沉的世界增添了别样色彩。

    赵雄歌手中酒葫芦僵住,嘴上新长的胡须上挂着酒水,醉眼迷离地看着那道奇幻光柱,似乎在回忆什么,眼中浮现沉浸在往事中的笑意。

    不远处飞来一人,一个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的男人,笑容中略带沧桑,刀削斧劈般的刚毅面容中又透着一股温和,具有一种别样的雄性魅力。

    一身丝滑黑衣,飘逸如仙飞来,一头长发迎风猎猎后披,长发一半黑一半白,白在尾端。

    此人正是魔教左使南天无芳。

    落地后,双手大袖一甩,宽大袖袍和长衫后飘,亦曲腿盘坐在了赵雄歌的边上,看了痴迷迷模样的赵雄歌一眼,问:“笑什么?”

    赵雄歌梦呓般回道:“好美!”

    “也许吧。”南天无芳亦盯着那光柱看了一阵,稍后徐徐道:“你跑去茅庐山庄惊动了那位,已经过问了此事。”

    赵雄歌:“没逼你处置我?”

    “找不到魔典,他不会轻易杀你,那东西对他有用,他不会轻易放弃的。”南天无芳随口回了句,继而又问:“你是最后接触到圣女的人,你真的没见过魔典?”

    赵雄歌:“说过多少遍了,真没见过。”

    南天无芳:“至少你是最有可能知道魔典下落的人。”

    “不知道。”赵雄歌回了句,抬头灌酒。

    南天无芳:“以后慎重吧,否则是给你自己惹麻烦,他不能杀你却能囚禁你。”

    赵雄歌:“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上清宗断了香火吧?”

    南天无芳:“未必是帮他,估计缥缈阁已经盯上了他。”

    赵雄歌呵呵一笑,“你是在担心他,还是在担心另一个人?”

    “你想多了。”南天无芳淡淡一声,出手抢了他手中的酒葫芦,也不嫌脏,抬头咕嘟咕嘟喝着。

    痛快畅饮一番,酒葫芦又潇洒地扔了回去,随之有话,“这次局面太大,你怕是想帮他也帮不上了,他这次是真的麻烦了。”

    赵雄歌将酒葫芦抱在了怀中,摇头晃脑道:“未必,东郭浩然收了个好徒弟。”

    ……

    “妹子,好看吗?”

    商淑清正要去找牛有道,撞上了也往这边来的管芳仪,后者晃动着头上的金步摇问了声。

    商淑清盯着看了一阵,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就是一支金的不能再金的簪子,没任何点缀,纯金的。

    像是一般地主老财家贵妇人的配饰,商淑清不知她的品味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么恶俗的东西,不过还是点头笑道:“什么东西戴在大姐头上都好看。”

    “口是心非。”管芳仪咯咯一笑,指了指天,“俗是俗了点,不过也算是老天开眼,让那家伙开了窍,居然知道送这种东西给我,逗的我挺开心。”

    商淑清讶异,“道爷送的?”

    管芳仪:“是呀,你听了是不是都不敢相信?”

    商淑清不禁又多看了那簪子两眼,倒是隐隐有些羡慕了。

    正这时,牛有道从院里提了只皮袋子出来,见到二人,问了声,“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吧?”

    “做贼心虚!”管芳仪鄙视一声,扭着腰肢,摇着团扇,晃着脑袋上金晃晃的金步摇走了。

    两人目送一阵,商淑清凑了过来,牛有道看着管芳仪的背影叹了声,“这女人呐,整天就知道瞎晃,也不知道勤于修炼,脑子也谈不上多好,我是真的很怀疑,她在齐京那虎狼之地多年,又招摇,怎么能活到现在?”说罢直摇头。

    商淑清抿嘴一笑,“大姐是有福气的人。”

    其实她是真的挺羡慕管芳仪的,她发现管芳仪和牛有道挺合的来的,两人的言谈举止之间给人一种错觉,似乎两人是同龄人一般,黑牡丹她也接触过,在黑牡丹和牛有道身上她都没有这种感觉。

    话毕,她又有些欲言又止。

    牛有道目光一回,问:“有事?”

    商淑清试着提醒道:“听说浩州刺史苏启同率领的援军又被叛军给击败了,这已经是第三波被击败的援军了。”说完有点察言观色。

    商朝宗是真的急了,自己行不通,暗通妹妹这边,让妹妹想办法劝劝。

    牛有道一听就心里有数了,给了句话就走了,“等,要沉得住气!”

    商淑清目送其离去,有点气馁地低了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在牛有道面前,她越来越有压力,哪怕牛有道静坐在那闭着眼睛让她梳头,亦会给她一种莫名的压力感……

    出了山庄的牛有道直奔客院,在客院中见到了脸上蒙着纱巾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云姬。

    两人在客厅内坐下后,牛有道将袋子放在了桌上,“这是你修炼用的灵元丹,应该够你用段时间了。”

    云姬略颔首谢过,问:“那个人查的怎么样了?”

    牛有道:“做最坏的打算吧。”

    云姬一惊,“难道真是…”

    牛有道摆手打断,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云欢兄率领的人还在路上,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要到了。还有鬼母那边,已经率领陷阴山的鬼修赶来了,总之戏我会做全了,你也要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呆在这里安心修炼,我已经命人为你准备山洞了,不会耽误你修炼。”

    云姬只能是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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