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座尖塔上方的海面上,那些站立在小船上的黑衣祭司根本感知不到星辰元气的偏移,更感觉不到发生在中土大陆海港边缘的这场战斗。

    他们只是震惊和惶恐的看到海面上的波浪更大了一些,但那两座尖塔上方的漩涡却是消失不见了。

    他们每个人都在内心之中渴望魔宗被这片海域吞噬,然而在下一刹那,他们却听到海水之中发出了奇异的响声,原本温暖的海面上,出现了很多晶莹的冰片。

    冰片极薄,随着波浪的起伏不断的破裂。

    微蓝色的海水的色泽缓缓的变深,一道身影分开海水,出现在海面上。

    在下一刹那,这片海域之中除了牧羊女之外的所有人,全部惊悸不安的跪伏了下去。

    还是那个无比强大但身上却并没有多少真元气息波动的男子,然而此时他的身上,却散发着一种来自幽冥般的可怕气息。

    这种感觉让他们觉得,只要这名男子一个动念,不只是他们,这片海域之中所有的生灵全部会被杀死,被冻成齑粉。

    这种可怕的气息来自男子手中提着的那柄剑。

    他们甚至都不敢抬起头看那柄剑,因为那柄剑给他们的感觉里,就像是一片无比冰寒的幽冥魔渊,似乎只要他们看一眼那柄剑,他们的整个神魂都会被牵扯进去。

    牧羊女也感到这柄剑异常强大,只是就和她并不觉得魔宗可怕一样,这样的一柄剑落在魔宗的手中,她只是替魔宗感到高兴,在她看来,若是魔宗回到中土必定要面对那些她无法想象的强大修行者的挑战,那得到这柄剑,就会让魔宗胜算大增。

    她和所有那些星洲圣殿祭司感知不到远处的气机,但魔宗可以。

    魔宗望向沈念和高欢战斗的方向,若有所思。

    “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神情很淡然,但对于极为了解他的牧羊女而言,却很清楚在她所不能感知的远方有不凡的事情发生,而且似乎对魔宗并不利。

    “我行险追杀的那个人并没有死。”

    魔宗动步,从海面上走来,走到她的身侧,他没有隐瞒什么,平静的说道:“有人和他交手,而且那人也很强大。”

    牧羊女沉默下来。

    但在几个呼吸之后,她还是笑了笑,说道:“所以其实你必须很快离开?”

    “其实无论是我追杀的那个人,还是方才和他交手的那名修行者,对于现在的我并没有多少威胁,但在将来,却不一定。”魔宗点了点头,道:“尤其若是我追杀的那个人落到比他强大的人手中,那恐怕很快就能够成为我的大敌。”

    牧羊女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的眉眼:“所以你还是想确定的问我一次?”

    魔宗微微一怔,他没有想到牧羊女竟能够将他的心看得如此透彻。

    “我的确还想问你一次。”

    他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不知为何,我虽然每次都能在极度危险的情形之下起死回生,变得更为强大,但却也往往有更强大的对手在等着我,所以每次我离开某地的时候,我总是有种很难再回来的感觉。”

    “所以我的回答不会改变。”

    牧羊女看着他,慢慢的说道:“有时候一个人不回到某个地方,是因为那个地方没有再怎么值得他回去的人或是事,如果我可以值得你在意,那我还是希望留在那里。”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

    魔宗点了点头,他转过去头去,不再多说什么。

    他这一生根本就没有在意别人的感受,若非他伤重得连动都不能动,硬生生将他的脚步拖慢下来,他或许根本也不会产生孤独的感受。

    或许也因为之前他只管前路,想着世上有很多比他还要强大的人,他并不能肆意独行,但等到他真正成为这世上最强的修行者时,他放眼四顾,却似乎连个值得回忆的人或是事都没有。

    因为他之前不在意。

    不在意,便不会有值得回忆的情绪。

    就像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恋,若是根本没有动过真感情,那即便那风花雪月的爱恋对象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他也根本不会在意。

    他以前不会这么想。

    但很多事情造成了他这样的改变。

    他杀过太多人。

    很多修行者修行,是为了那种肆意妄为的感觉,甚至有人觉得想杀谁就杀谁是件很快意的事情。

    但他只觉得杀人太累,太过疲倦。

    若是连和幽帝有关的这些人他都解决了,若是天下再也没有威胁他的存在,那他看着这个世间,或许会怎么看都无趣。

    但不管如何,这里却有了一个他真正在意的人。

    ……

    “你说的对,不管如何,一个人都要有自己的骄傲。”

    渔船已经十分接近崂山港口,只是沈念有些支撑不住,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昏迷过去,所以他认真的再次对着林望北致谢,然后说道:“那人虽然此时还不见踪影,但随时都会过来,你们接下来不要再管我,若是不忍就此见我落在那人手中,你们或许上岸之后给我随便找辆马车,让那辆马车随便找条路,离你们越远越好。那人既然能追踪上我,他应该还是会追寻到我的气息,不会去追踪你们。”

    “你们一路,我带他走。”

    林望北身边的一名部将看着终于支撑不住而陷入昏迷的沈念,沉声说道。

    他很清楚林望北的为人,他知道林望北绝对不会不管这名年轻人。

    林望北摇了摇头。

    他异常简单的说道,“发信号。”

    “发信号?”

    这几名部将都已经跟随了他很多年,但此时听到他这句话,却是有些不能理解。

    “是,让人知道我在这里”林望北没有解释,只是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意味。

    几名部将都沉默下来。

    看着他的脸色,这几名部将都回过了神来,明白他是要发边军的求救信号。

    要让人猜得出是林望北和他们在这里,便是要发前朝他们所御军队的求救信号。

    若是在边军,熟悉前朝各部求救信号的将领有大把,见了这种信号,恐怕有些人即便猜不出林望北还活着,也至少可以猜出是林望北的旧部。

    但这里是崂山港口,不是边军所在,哪怕真的也有人看得懂,消息传递上去,也未必是边军之中第一时间有人来援。

    “这是我目前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林望北没有改变决定,只是说道:“我赌一下陈家会比皇帝快…哪怕我赌错了,皇帝的人来得快,也无所谓。关键在于,不管是谁来得快,他们终究会发现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可怕敌人。和这些人相比,我感觉建康的那些皇庭供奉也不过是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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