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是威胁,而是纯粹的陈述事实,除非是七境之上的修行者,除非是一击便遁走的暗杀,否则任何五境六境的修行者,在这里有所逗留,都绝对不可能走得出长陵。

    长陵虽然没有城墙,却比几乎所有有城墙的城池更加可怕。

    然而这名黄袍青年却是没有丝毫的惊恐和焦虑,反而是带着平静和满足,看了一眼远处的角楼和天空,说道:“我们从来没有想着要逃出这里,我们只需要一段可以让我们完成使命的时间,想必你现在也应该明白,我们之所以都是这样的修为,都是因为这样可以没有那么快的引起角楼上的观士注意。”

    秋再兴的眉头微蹙,下意识的吐出两个字:“死士。”

    黄袍青年的脸上甚至浮起了一丝笑意,缓声道:“以我们的命来换取这些年轻人的命,怎么算都是划得来的。”

    他的微笑很真挚,然而实际上很残酷,很悲壮。

    秋再兴的眉梢缓缓挑起,冷漠道:“任何的死士都是阴谋的牺牲品,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这么故意拖延时间是想做什么?”

    此时两道飞剑还在屋檐上纠缠,剑气撕碎了无数片屋瓦,黄袍青年此时好整以暇的说话,的确是在拖延时间。

    黄袍青年依旧只是微微一笑,道:“我拖时间,等的便是现在。”

    在这句话出口的同时,他扬开了手中的纸扇。

    纸扇打开,并非是什么绘制着精美图案的扇面,而是飞出了十余张黄色的符纸。

    与此同时,黄袍青年体内所有蓄积的力量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注入这十余张符纸里。

    因为喷涌得太过剧烈,所以黄袍青年的肌肤里,甚至随之渗透出了无数滴精血,在空气里就像桃花一般散开,而黄袍青年除了双眼里面散着狂热的神采之外,他的身体却是像枯萎的花朵一般,瞬间失去了神气。

    秋再兴骤然色变,厉喝道:“符师!”

    张仪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长陵几乎没有修行地擅长符道。

    光是符纸的材质,符墨的调配,就像是炼丹一样,要经过无数道工序,符纸上的符文,又是一种极深奥的学问。唯有在距离大秦王朝最远,盛产银烛草和墨龙蟾等诸多适合炼制符纸符墨材料的大燕王朝,才自然形成了许多用符修行和战斗的宗门。

    尤其是这种一次性施放十余道符纸的手段,似乎也只有大燕王朝的一些强大宗门的修行者,才有可能做到!

    在秋再兴的厉喝声中,十余张薄薄的符纸已然消失,变成无比湍急的天地元气。

    他身下的地面上,骤然有无数条细小的风暴往上卷起,如无数透明的绳索,牢牢捆缚在他的身上。

    恐怖的力量,不断的渗入他的身体。

    秋再兴的脸面瞬间变得血红。

    一声金铁震鸣声从他的身体里响起,他的整个身体都散出凛冽的剑意,整个人都似乎变成了一柄大剑。

    然而他的面色又是一变。

    这名黄袍青年此刻所绽放的力量无比凶猛,他竟然根本挣脱不开。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识念往身后扫去。

    他身后的阴影里,如鬼魅般漂浮出一柄灰黑色的飞剑。

    之所以说是漂浮出来,是因为这柄花色和蚊子腿相似的飞剑丝毫不带烟火气,不仅是连丝毫的元气和剑气都不飞散出来,甚至是连任何的风声和响动都没有。

    哪怕现在出现在秋再兴的感知里,他都根本感觉不出这柄飞剑是从哪里飞来,这柄飞剑的主人在哪里。

    任何飞剑都有念力和天地元气的牵引,都只是像被线控的木偶,然而这柄飞剑却偏偏就像脱线了还在自由行走的木偶。

    黄袍青年的等待,只是在等待着这柄飞剑潜近他的身侧。

    这些符纸所有的力量,只是为了令他无法动弹,无法避开这一柄飞剑。

    他的力量远这场间所有人,有他挡在车厢之前,即便檐上那种飞剑再多几道,都不可能真正威胁到车厢内里的人,然而这些死士却显然不是在他出手之后才知道他的身份!

    这些死士显然对他的力量都已经做出了准确的估算,一开始便设计好了这样的一击!

    而此时,按理至少还会有两柄飞剑可以解救他的危难,然而现在一柄都没有出现。

    这只能说明那两名和自己一样暗中保护这辆马车的强大存在,也已经被人解决掉了。

    秋再兴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冷寒得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并非是因为他自己即将迎来的死亡,而在于他无法想象车厢里的人今日如果在这里刺杀,那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没有飞剑,便不可能跟得上飞剑的度。

    檐上的飞剑此时也已经感觉到了秋再兴的危机,然而却被那道变得更加凶猛的飞剑死死压住,收不回来。

    眼看灰黑色的飞剑朝着秋再兴的后背飘飞,秋再兴已然难以摆脱被一剑透胸的命运。

    然而就在此时,丁宁放开了张仪的衣袖,往前方左侧跨出了一步。

    他抬起了左手。

    嗤的一声,一道黑色的剑光就此从他的指尖脱手冲出,以惊人的度变成了一道黑色的流星,正中那道灰黑色的飞剑。

    啪的一声凄淡碎响,黑色剑光直接碎成了数十片碎片,那道无声无息飘飞的灰黑色飞剑却是也硬生生的被砸飞十余丈,甚至穿透了面铺后院的院墙,激飞出去。

    秋再兴背上溅到了数十片黑色的碎片,寒气像无数冰针一样沁入他的身体,他脑后的头上都瞬间结满了诡异的青色寒霜。

    他的身体更寒,然而他的眼睛里,却是骤然浮现起了一丝希望的光焰。

    铮的一声,他更加剧烈的鼓动真元,和捆缚在身上的无形绳索相争。

    黄袍青年不可置信的看着出手的丁宁,惊怒异常,一口鲜血再度从口中喷出。

    远处的街巷中,都有隐约的惊呼声响起。

    所有参与这一场刺杀的人心情都是震动不堪。

    没有人想到,丁宁竟然能够阻挡住这样的必杀一剑。

    一剑暂解秋再兴的必杀之局,丁宁的心中却是没有任何的欣喜。

    因为这明显是出自大齐王朝“蝇池”的飞剑术,即便是他此时感觉到了一些修行者的位置,然而却也根本无法感觉出这一名施剑的修行者到底潜伏何处。

    若是无法杀死这名修行者,那这种毫无声息的飞剑,对于这街巷中的所有人,依旧是极其致命的威胁。

    此时没有办法感知那名修行者的位置,便只有逼他更为诀厉的出手。

    唯有贯注在飞剑上的力量更为剧烈,他才能够感知出那名修行者的所在。

    “师兄,杀了那名符师!”

    于是丁宁一声厉喝,将末花残剑握在手中,朝着秋再兴疾掠。

    “嗤”的一声裂响。

    好像锦袍被人骤然撕裂,充满杀意的冰冷空气里再次多出一条飞剑急剧破空带出的痕迹。

    一柄银色的轻薄飞剑从远处的楼宇间疯狂的朝着丁宁的头顶坠落。

    看着又多一道飞剑,脸色已然无比苍白的张仪哪里还敢婆婆妈妈,再加上丁宁厉喝中带着丝毫不容他拒绝的凄厉意味,他也是往前一步飞掠出去的同时,一声大喝,手中的长剑已然往上方的天空刺出。

    湿意充盈整条街巷。

    梧桐落上方的天空里,再次出现无数条晶莹的雨线,无数小剑般坠落。

    与此同时。

    银白色的轻薄飞剑已然接近疾掠的丁宁身体。

    车厢里一声压抑的惊呼。

    如箭矢般疯狂坠落的轻薄飞剑陡然一折,不可思议般的平飞丈许,落到丁宁的身后,再度加。

    丁宁出剑。

    他手中的末花残剑往后挥洒出去。

    一道白色的剑光如白羊角往上挑起。

    噗的一声,白羊角的最宽厚部分,竟然刚巧抵住这柄飞剑。

    飞剑硬生生切入,切断白羊角般的剑气,依旧强横的斩向丁宁的身体。

    然而丁宁手中末花剑的挑角之势也未尽,残剑的剑尖竟无比精准的挑中飞剑。

    一声厉喝之下,这柄被消磨了不少力量,还未来得及有更强力量贯入的飞剑,竟然硬生生的被挑得从丁宁的头顶飞过。

    无数雨线便在此时落在黄袍青年的身上。

    黄袍青年已然用尽所有真元,此时根本无力阻挡。

    噗噗噗噗…

    他身上的衣衫尽碎,浑身霎时布满无数细小的血洞,整个身体再也无法站立,如一堆烂肉般倾倒在地。

    这样的画面同时出现,梧桐落这两名年轻人可以说令人意外和震惊的表现,让秋再兴都差点狂喜失声大叫。

    然而也就在此时,丁宁身侧,雨檐下的水沟里,又无声无息的飘出了一片异样的色泽,正是那道灰黑色的飞剑。

    丁宁刚刚才全力阻挡住另外一柄飞剑的一击,此时这柄飞剑又至…他怎么可能能够阻挡得住?

    眼看刚刚救过自己一次的这名酒铺少年即将死去,秋再兴狂喜的大叫瞬间变成一声无比愤怒的狂吼。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无比剧烈的震荡起来。

    无数层力量不断的冲击着,就像一柄剑和剑鞘剧烈的摩擦。

    他的口鼻之中,都滴出血来。

    然而这以黄袍青年的生命为代价施放的无形元气绳索极其的强悍,即便如此,也只是隐然出崩裂的声音,并未马上彻底崩散开来。

    丁宁此时的眼眸却是冷静异常。

    他右手的残剑还余势未消的往上在走,他的左手却是已然指向那道灰黑色飞剑。

    嗤的一声。

    接下来又是啪的一声凄淡碎响,从他指尖飞出的寂寒小剑再次斩中那道飞剑,再次将其震飞出去。

    (今天出去喝喜酒去了,外面跑了一天,所以虽然写到现在一章写完了,但还是太累了,再加上又是周末,所以努力说服自己偷懒一下,今天就一更,再欠一更,应该是欠四更了。一定会拼出来,捏着拳头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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