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处处为难，难在哪里
何茂才的行动很快，带着一队官兵，也不要马车，骑着马风驰电掣般赶到了淳安。</p>
才中午，就已经到了淳安县的五狮山。</p>
山路崎岖，再往前，豁然开朗。</p>
行过农田，碗口大的马蹄溅起一阵泥浆。</p>
横七竖八几棱窄田埂，远远的一面大塘，塘边都栽满了榆树、桑树</p>
塘边那一望无际的几顷田地，规规整整，耕农劳作其上，面带笑容，见面寒暄欢笑。</p>
虽有“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之苦，但在苦中作乐，心中怀有期盼。</p>
码头的情况也一样热闹。</p>
田有禄优哉游哉躺在椅子上，看着船上的粮食一袋袋搬下来，脸上笑眯眯，好像这些粮食搬进的是他自家的地窖。</p>
“出事了，出事了，姐夫！”</p>
一个衙役模样的人急冲冲跑过来，对着田有禄喊道。</p>
“嚎什么丧，晦气。”</p>
田有禄半眯着眼，对于小舅子打扰他午睡的行为有些烦躁。</p>
“按察使何大人来了，带了好些兵，从五狮山那边进的城。”</p>
田有禄猛地站起来，脸上急得冒汗。</p>
“还等什么，快回去衙门里，给堂尊撑撑场子。”</p>
正要行动，心中又有些害怕，那可是三品大员，脸上满是纠结。</p>
田有禄着急地来回转了两圈，突然想到什么：“胡部堂的亲兵是不是还在县衙里？”</p>
小舅子衙役点点头：“好吃好喝伺候着呢。”</p>
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嘿！我说大老爷怎么特地留下招呼那些个亲兵，原来是这个打算。”</p>
田有禄表情放松下来。</p>
“既然堂尊早有预料，那我们就别去添乱了，去！押粮去，别耽误了章程。”</p>
————</p>
县衙从照壁到大堂院坪也就几丈见方。</p>
这时都站满了省里的兵，由蒋千户和徐千户带着，全挎着刀，一直站到了大堂的台阶上。</p>
蒋千户趾高气扬，脸上满是桀骜不驯。</p>
蒋千户在李青云和海瑞身上已经受够了气，这时仗着何茂才撑腰，立刻横了起来。</p>
只因他背后站着何茂才，他也敢重新直视这个几次三番羞辱他的李青云。</p>
李青云穿着七品官服，没有坐着，只是静静地站在台上侧边的位置。</p>
蒋千户自觉出气的时候到了，大跨步上前，抽出刀，厉声喝道：“大胆，李青云，按察使大人在这，你快些滚下来。”</p>
按大明官制，何茂才作为省府按察使，提一省的刑名，来到县衙，理应上座。</p>
李青云不惯着蒋千户：“这里是淳安县大堂，我是现任官。我没叫你们进来，谁叫你们进来的？滚出去！”</p>
蒋千户大喝：“你还敢放肆！”</p>
笑话，何大人没来你放肆就算了，如今何大人来了，你还如此放肆，那何大人岂不是白来了。</p>
“大人您老都看见了，这个姓李的何等猖狂！您老要不好发话，到后堂歇着去，我们来收拾他！”</p>
徐千户接过话：“他私匿倭寇，我们治了他，到朝廷也有说法。”</p>
何茂才平日里听着郑泌昌的话，如今离了郑泌昌，智商还是在线的。</p>try{ggauto();} catch(ex){}
一路走来，淳安县确实如前段时间李青云所言，彻底走出了水灾的阴影，还在朝廷官府没有援助的情况下，实现了几万亩的改稻为桑。</p>
依郑泌昌所言，关系还不至于搞得这么僵，适当时机服個软也行。</p>
当官嘛，服个软，不寒碜。</p>
“你们先下去。”</p>
气势正盛的蒋千户闻言一愣，不死心开口问道：“大人……他……”</p>
“没听见李知县所言吗，叫你们下去。”</p>
蒋千户的脸顿时火辣辣地疼。</p>
但次数多了，总归是习惯了。</p>
于是两人，连带着官兵，退到了门外。</p>
此时，大堂内只剩余李青云和何茂才两人。</p>
两人所站之处，一高一低，蓝袍在上，红袍在下，倒也算得上是世间奇事。</p>
何茂才还是有点拉不下脸，李青云也没有主动开口，于是堂内气氛变得尴尬。</p>
李青云神情悠闲，一点也不着急。</p>
对于何茂才的到来，他早有预料，并且做了准备。</p>
郑泌昌与何茂才的罪证，被他牢牢抓在手上，从毁堤淹田到通倭大罪，足以将郑何两家灭掉十族。</p>
只要两人有“思危”的意识，淳安县这一趟，他就必须要走。</p>
至于何茂才采用什么样的手段解决这件事，无论是软还是硬，李青云都做好了准备。</p>
在何茂才看不到的后面，藏着十几名总督府的亲兵。</p>
这就是李青云最大的底气。</p>
“李知县，当真是……了不得。”何茂才支支吾吾，嘴里说出奉承之话。</p>
李青云语气平淡：“大人有话直说。”</p>
“我也不拐弯抹角，巡抚衙门有令，将淳安县倭寇押到臬司衙门大牢，公文都拟好了，你照办便是。”</p>
“十天前卑职曾给总督衙门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上了呈报，齐大柱他们通倭的事有天大的冤情，请上司衙门共同审案。现在大人却要把人犯带走，依照《大明律》于审案程序不合。”</p>
你说官话，我也说官话，谁还不会呢？</p>
何茂才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李青云，我也不拐弯抹角，你年纪轻轻，外放知县，凭你的才干，日后成为一方封疆大吏，甚至入阁也未必不可能。”</p>
“为何要处处与我等为难？”</p>
李青云闻言：“大人觉得自己很难？大人坐在臬司衙门里喝茶的时候，几时有想过百姓被大水冲垮的房屋，大人在吃玉盘珍羞的时候，几时有想过饥肠辘辘的灾民。”</p>
“伱难……你难在了什么地方？”</p>
何茂才一怔，竟重新打量起李青云。</p>
片刻后叹了口气：“我等也并无深仇大恨，为官最重要便是一个和字，何必到处结仇。”</p>
用现代的语言翻译，何茂才认为妥协是一个政治家最重要的品质，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是通过妥协解决不了的。</p>
李青云知道，眼前这个又贪又黑骨子里却怕死的人打算谈条件了。</p>
“大人说的好，李某也不想和上司结仇，所思所行，只不过是为了上不负朝廷，下不负百姓。”</p>
“倭寇可以交给大人，甚至那个人，我也可以交还给大人，但是大人必须答应我这几个条件。”</p></div>
才中午，就已经到了淳安县的五狮山。</p>
山路崎岖，再往前，豁然开朗。</p>
行过农田，碗口大的马蹄溅起一阵泥浆。</p>
横七竖八几棱窄田埂，远远的一面大塘，塘边都栽满了榆树、桑树</p>
塘边那一望无际的几顷田地，规规整整，耕农劳作其上，面带笑容，见面寒暄欢笑。</p>
虽有“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之苦，但在苦中作乐，心中怀有期盼。</p>
码头的情况也一样热闹。</p>
田有禄优哉游哉躺在椅子上，看着船上的粮食一袋袋搬下来，脸上笑眯眯，好像这些粮食搬进的是他自家的地窖。</p>
“出事了，出事了，姐夫！”</p>
一个衙役模样的人急冲冲跑过来，对着田有禄喊道。</p>
“嚎什么丧，晦气。”</p>
田有禄半眯着眼，对于小舅子打扰他午睡的行为有些烦躁。</p>
“按察使何大人来了，带了好些兵，从五狮山那边进的城。”</p>
田有禄猛地站起来，脸上急得冒汗。</p>
“还等什么，快回去衙门里，给堂尊撑撑场子。”</p>
正要行动，心中又有些害怕，那可是三品大员，脸上满是纠结。</p>
田有禄着急地来回转了两圈，突然想到什么：“胡部堂的亲兵是不是还在县衙里？”</p>
小舅子衙役点点头：“好吃好喝伺候着呢。”</p>
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嘿！我说大老爷怎么特地留下招呼那些个亲兵，原来是这个打算。”</p>
田有禄表情放松下来。</p>
“既然堂尊早有预料，那我们就别去添乱了，去！押粮去，别耽误了章程。”</p>
————</p>
县衙从照壁到大堂院坪也就几丈见方。</p>
这时都站满了省里的兵，由蒋千户和徐千户带着，全挎着刀，一直站到了大堂的台阶上。</p>
蒋千户趾高气扬，脸上满是桀骜不驯。</p>
蒋千户在李青云和海瑞身上已经受够了气，这时仗着何茂才撑腰，立刻横了起来。</p>
只因他背后站着何茂才，他也敢重新直视这个几次三番羞辱他的李青云。</p>
李青云穿着七品官服，没有坐着，只是静静地站在台上侧边的位置。</p>
蒋千户自觉出气的时候到了，大跨步上前，抽出刀，厉声喝道：“大胆，李青云，按察使大人在这，你快些滚下来。”</p>
按大明官制，何茂才作为省府按察使，提一省的刑名，来到县衙，理应上座。</p>
李青云不惯着蒋千户：“这里是淳安县大堂，我是现任官。我没叫你们进来，谁叫你们进来的？滚出去！”</p>
蒋千户大喝：“你还敢放肆！”</p>
笑话，何大人没来你放肆就算了，如今何大人来了，你还如此放肆，那何大人岂不是白来了。</p>
“大人您老都看见了，这个姓李的何等猖狂！您老要不好发话，到后堂歇着去，我们来收拾他！”</p>
徐千户接过话：“他私匿倭寇，我们治了他，到朝廷也有说法。”</p>
何茂才平日里听着郑泌昌的话，如今离了郑泌昌，智商还是在线的。</p>try{ggauto();} catch(ex){}
一路走来，淳安县确实如前段时间李青云所言，彻底走出了水灾的阴影，还在朝廷官府没有援助的情况下，实现了几万亩的改稻为桑。</p>
依郑泌昌所言，关系还不至于搞得这么僵，适当时机服個软也行。</p>
当官嘛，服个软，不寒碜。</p>
“你们先下去。”</p>
气势正盛的蒋千户闻言一愣，不死心开口问道：“大人……他……”</p>
“没听见李知县所言吗，叫你们下去。”</p>
蒋千户的脸顿时火辣辣地疼。</p>
但次数多了，总归是习惯了。</p>
于是两人，连带着官兵，退到了门外。</p>
此时，大堂内只剩余李青云和何茂才两人。</p>
两人所站之处，一高一低，蓝袍在上，红袍在下，倒也算得上是世间奇事。</p>
何茂才还是有点拉不下脸，李青云也没有主动开口，于是堂内气氛变得尴尬。</p>
李青云神情悠闲，一点也不着急。</p>
对于何茂才的到来，他早有预料，并且做了准备。</p>
郑泌昌与何茂才的罪证，被他牢牢抓在手上，从毁堤淹田到通倭大罪，足以将郑何两家灭掉十族。</p>
只要两人有“思危”的意识，淳安县这一趟，他就必须要走。</p>
至于何茂才采用什么样的手段解决这件事，无论是软还是硬，李青云都做好了准备。</p>
在何茂才看不到的后面，藏着十几名总督府的亲兵。</p>
这就是李青云最大的底气。</p>
“李知县，当真是……了不得。”何茂才支支吾吾，嘴里说出奉承之话。</p>
李青云语气平淡：“大人有话直说。”</p>
“我也不拐弯抹角，巡抚衙门有令，将淳安县倭寇押到臬司衙门大牢，公文都拟好了，你照办便是。”</p>
“十天前卑职曾给总督衙门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上了呈报，齐大柱他们通倭的事有天大的冤情，请上司衙门共同审案。现在大人却要把人犯带走，依照《大明律》于审案程序不合。”</p>
你说官话，我也说官话，谁还不会呢？</p>
何茂才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李青云，我也不拐弯抹角，你年纪轻轻，外放知县，凭你的才干，日后成为一方封疆大吏，甚至入阁也未必不可能。”</p>
“为何要处处与我等为难？”</p>
李青云闻言：“大人觉得自己很难？大人坐在臬司衙门里喝茶的时候，几时有想过百姓被大水冲垮的房屋，大人在吃玉盘珍羞的时候，几时有想过饥肠辘辘的灾民。”</p>
“伱难……你难在了什么地方？”</p>
何茂才一怔，竟重新打量起李青云。</p>
片刻后叹了口气：“我等也并无深仇大恨，为官最重要便是一个和字，何必到处结仇。”</p>
用现代的语言翻译，何茂才认为妥协是一个政治家最重要的品质，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是通过妥协解决不了的。</p>
李青云知道，眼前这个又贪又黑骨子里却怕死的人打算谈条件了。</p>
“大人说的好，李某也不想和上司结仇，所思所行，只不过是为了上不负朝廷，下不负百姓。”</p>
“倭寇可以交给大人，甚至那个人，我也可以交还给大人，但是大人必须答应我这几个条件。”</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