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章有点大，你们忍忍。】</p>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黄通判的cpu不够用了。</p>
李郁慢悠悠的喝完一盏茶，他才睁开了眼睛。</p>
“贤弟，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不能互相拆台。”</p>
“我李某人对天发誓，定要推黄大哥坐上这知府的交椅。”</p>
“我黄某人也许个诺，事成之后，只要你不和官府对着干，其他的事本官统统看不见。”</p>
“谢大人，到时候胥江码头有您一股。”</p>
“先不谈这些俗的。正事要紧，接下来我们做什么？”</p>
“把案子做大做厚，胥吏、乡绅、盐贩子，起码抓足100人。还有，立刻秘密抓捕富安盐课大使。”</p>
“伱想和尤拔世翻脸？”</p>
“不想。但是我觉得这人可能会和我们翻脸，所以我们要做到手中有剑，心中不慌。”</p>
黄通判琢磨了一会，是这个道理。</p>
立即出门喊来心腹，耳语几句。</p>
官场之上，</p>
仁慈是幼稚的品质，一定不要让自己处在无准备的尴尬地步。</p>
对于潜在的“恶意竞争分子”，</p>
一定要有随时反击，而且战之必胜的底气。</p>
……</p>
李郁继续说道：</p>
“有亲笔书信，有盐场大使，人证物证俱在。如果尤拔世这个两淮盐运使想翻脸，我们就狠狠的抽他，当着皇上的面。”</p>
“本官补充一句，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还可联合扬州盐商，内外合作，共同发力，抄他的老底。”</p>
“大人英明。”</p>
两人哈哈大笑，日间的恐惧不安已经消散。</p>
“本官忽觉腹中饥饿，堡内可有吃食？”</p>
“乡野鄙陋饭食，望大人不要嫌弃。”</p>
“本官可不是簪缨世家出身，最知这民间疾苦了。年轻求学的时候，窝头咸菜充饥，冷嘲热讽环绕，夜半读书腹饥难忍，只能勒紧腰带，默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p>
“落榜晚生，亦有同感。”</p>
“你可知支撑我苦苦读书的唯一信念是什么？”</p>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p>
“贤弟知我。”</p>
同是天涯读书人，一时间两人眼中含泪。</p>
这段时间，</p>
可谓是李郁和苏州府衙的友好期。</p>
黄通判带来的那些官差，也在堡内吃饭，酒肉管够。</p>
幸好，堡内的产业都转移了。</p>
这里，没有任何秘密。</p>
深夜，</p>
一艘小船靠岸，下来了一面纱女子。</p>
被搀扶着去了黄通判的房间。</p>
“老爷，按照您的吩咐，已经送进去了。”</p>
李郁一挥手，</p>
手下悄然退去，不再多言。</p>
高端的人际关系，往往只需要最原始的方法。</p>
……</p>
第二天，日上三竿，</p>
黄通判才晃悠悠的离开了，心情大好。</p>
很显然，他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p>
虽然，他对夫人非常的感激，敬重。</p>
平时也极少拈花惹草，仅有一妾，还是夫人的娘家陪嫁丫鬟转正。</p>
但是，在这种心理压力极大，仕途抉择的十字路口。</p>
又远离府城，</p>
意志还是小小的坍塌了一下，就一下。</p>
男人嘛。</p>
……</p>
“信任是奢侈的。”</p>
昨晚，李郁临时派快船去西山岛。</p>
蓝盈盈身子不方便，所以她的丫鬟小桃红代劳了。</p>
千门女燕，</p>
这种事倒也不太在意。</p>
李郁就更加不在意了，圈养的几只可爱宠物而已。</p>
八旗纯血，奇货可居。</p>
这些年蓝盈盈浪行大江南北，让受害人不敢开言，靠的不就是“污染高贵血统罪”嘛。</p>
虽然无耻了点，</p>
可为了抗清大业，这点道德污点也不算什么。</p>
毕竟，自己干的缺德事太多了。</p>
如果进了教堂，大约是这样的场景。</p>
“神父，我要忏悔。”</p>
“迷途的羔羊啊，你尽管讲，大声的讲。”</p>
“咳咳，我李郁简单讲几句，浪费大家一点时间，忏悔内容总共5大点，28小点，大概浪费大家5个时辰。”</p>
“魔鬼，撒旦，你给我闭嘴。”</p>
~~</p>
幻觉被人打破了，</p>
“老爷，这是黄大人昨晚作的诗。”</p>
“好。”</p>
小桃红按照嘱咐，在黄通判兴致最高的时候，求他写了一首诗。</p>
作为回报，</p>
她们主仆俩在岛上的生活待遇可以略微提高。</p>
同时，活动范围可以扩大。</p>
……</p>
这种事后不给钱，赠一首诗词的做法，在文人圈里不罕见。</p>
唐宋时期，尤为盛行。</p>
《琵琶行》大约也是类似场合的产物。</p>
雅事！</p>
也不知道为什么，文人圈衡量道德水准的尺子，和庶民的那把尺子不一样。</p>
一把特短，一把特长。</p>
秦始皇统一度量衡，似乎没起到效果。</p>
所以在那种情况下，</p>
小桃红索要赠诗的要求，合情合理，反而更显风雅。</p>
黄通判想都没想，就即兴挥毫，成功掉坑。</p>
诗题是“七绝.赠李家堡美婢小桃红”。</p>
“好诗，黄通判不愧是寒门才子，这等歪诗也能写出不俗意境。”</p>
有私章，证据链充分。</p>
李郁把纸小心折叠，收入柜子里，锁好。</p>
小桃红还口述了他的特殊特征，属于平时看不见的。</p>
非常的有特点，</p>
一打眼，你就忘不了。</p>
关键时刻扔出来，比三个御史都管用。</p>
李郁也记录了下来，防止记忆遗忘。</p>
和大清朝的官打交道，时刻都得留一手。</p>
忙完这些，</p>
黄通判带着大队人马用完早餐，准备离开了。</p>
临行前，二人又商讨了一下。</p>
湖州府的那个盐帮据点，由李郁去捣毁。</p>
这属于跨省作业，有很多的忌讳。</p>
官府不方便出面。</p>
李郁无所谓，就当是江湖火并嘛。</p>
毕竟，一个开煤矿的人，手底下怎么可能没有干脏事的好手。</p>
如今俩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p>
就没必要虚伪，掩饰了。</p>
震泽县的盐帮据点，</p>
则是黄通判亲自带人去捣毁，抓人。</p>
而且，他准备把震泽县衙也清洗一下。</p>
知县他动不了，后台硬的很。</p>
不过杀鸡儆猴，把主簿，书吏搞掉几个，还是可行的。</p>
届时，</p>
一并打成逆贼的保护伞。</p>
只要朝廷认可，自己这个黄屠夫，就能立得住。</p>
再署理知府，那就没人敢和自己对着干。</p>
……</p>
一石激起千层浪。</p>
黄通判的叛逆行为，引起了各方注意。</p>
说情的，打听消息的，络绎不绝。</p>
然而，</p>
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一条道走到黑。</p>
官场中人，切忌首鼠两端，反复横跳。</p>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p>
两淮盐场的富安盐课大使，已经在牢里撂了。</p>
只是让他观摩了一场用刑的详细过程，这家伙心理防线就崩溃了。</p>
他是受上司嘱托，亲自来押运一批私盐。</p>
说起来也好笑，</p>
尤拔世贩私盐，竟然是绕开几大总商的独走行为。</p>
目的是为了自己敛财。</p>
把两淮盐场出产的官盐，漂没。</p>
以洪灾，龙卷风，海潮各种理由，报减产，然后拿到邻省去卖。</p>
如果这些事写进折子里，乾隆看了一定会发疯。</p>
因为历任两淮盐运使，就没一个干净的。</p>
本以为尤拔世是个好奴才，忠心为主子办事的孤臣。</p>
结果，这位孤臣，</p>
也在拼命的挖大清的墙角。</p>
两淮盐业，那可是大清的唯一机动财源。</p>
乾隆的每一次征讨，</p>
背后都是两淮的盐业税，和盐商的捐输撑起的军费。</p>
还有，他的四次下江南。</p>
所花银子，也多是盐商们报效的。</p>
黄通判想想，背后都冒冷汗。</p>
这份折子上去，他不担心尤拔世还能报复自己。</p>
尤拔世一定会完蛋，</p>
区别只不过是砍两段还是砍一千段，用盐腌，还是用糖腌。</p>
他只是担心万一把老皇帝气出个好歹。</p>
毕竟，乾隆都60好几了，属实的老朽了。</p>
一份轻飘飘的折子，</p>
写了五遍，还是觉得不妥。</p>
此时，</p>
他才有些后悔，不该被李郁蛊惑的，太激进了，太疯狂了。</p>
……</p>
江北来人了。</p>
两淮盐运司衙门的一个师爷，送上了拜帖。</p>
黄通判借口生病，拒绝了。</p>
后来，这位师爷不知是受谁点拨，又找上了胡师爷。</p>
同为绍兴师爷，俩人自然是可以沟通的。</p>
同乡，同年，同窗，在古代是天然的交友理由。</p>
胡师爷在府衙做了大半年的冷板凳，早萌生了去意。</p>
于是，俩人达成了互助的意愿。</p>
胡师爷骑着一头毛驴，来到了李家堡。</p>
“李小哥，别来无恙。”</p>
“胡师爷，我猜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p>
“你说对了，有一桩好事，老夫想牵个线。”</p>
杨云娇端上茶水后，就退出屋子。</p>
腹诽道，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p>
看俩人笑的那么灿烂，背后算盘珠子都要打飞了。</p>
半个时辰后，</p>
胡师爷笑着离开了李家堡，李郁执意要相送。</p>
骑着马，竟然送出了5里，还奉送程仪一份。</p>
因为，胡师爷马上要跳槽了。</p>
去淮安府漕运总督署，继续做幕僚。</p>
漕运，一等一的肥缺衙门。</p>
李郁很感兴趣，主要不是为了钱，而是漕运的巨大意义。</p>
他做梦都想插一脚。</p>
回来后，</p>
杨云娇立即凑上来，问道：</p>
“出事了？”</p>
“嗯，大好事。”</p>
胡师爷，作为中间人，和盘托出了江北来人的意思。</p>
只要不牵扯出两淮盐运司衙门，日后定有厚报。</p>
……</p>
李郁让胡师爷去询问一下，</p>
日后，是多久之后？</p>
厚报，它有多厚？</p>
这些事要是不具体，可就没法继续往下聊了。</p>
不过一桩事他还是搞不懂，</p>
那封信，为何是在盐帮手里。</p>
尤拔世这种老奸巨猾的官僚，怎么可能让区区盐帮拿住自己的把柄。</p>
所以，绝不可能是让盐帮居中转交。</p>
或许，盐帮通过非正常途经，偷的？抢的？</p>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还真是低估了这帮人。</p>
真不愧是黄巢的后辈弟子。</p>
“派人去西山岛，告诉林淮生，干掉盐帮的湖州府据点。”</p>
“速战速决，不必恋财，缴获能抵扣出兵费用就行。”</p>
“如果有可能，抓两个活口回来。”</p>
正好是个练兵的机会。</p>
林淮生当即就抽调了100人，搭乘3艘船出发了。</p>
走水路，也就是百里左右。</p>
漕帮的这处据点，周围荒僻。</p>
岸上四周是绵延起伏的丘陵，植被茂盛。</p>
林淮生拿着手里的简易地图，</p>
也有些摸不准具体位置。</p>
不过，一处河叉吸引了他的注意。</p>
“让最小的船打头阵。”</p>
太湖附近支流颇多，这就是其中的一条。</p>
舵手拿着铁秤砣垂入河面，试探水深。</p>
“水深1丈，可以通过。”</p>
林淮生松了一口气，内河航运这个水深就不错了。</p>
……</p>
驶入河岔几百米。</p>
岸边有一处茅草屋，两个汉子愕然的投来目光。</p>
很快，惊讶就变成了惊恐。</p>
俩人拔腿就跑，还拿铜锣猛敲。</p>
这一敲，傻子都知道找对地方了。</p>
“除了水手，其余人准备作战。”</p>
“炮手就位，火枪兵下船列阵。”</p>
2条船，快速贴岸。</p>
放下了跳板，供人登陆。</p>
抱着火枪的人，快速踩上陆地。</p>
这一次，</p>
没有人意外落水，都适应了晃悠悠的跳板。</p>
林淮生也松了一口气，</p>
最近的登船登陆训练，起效果了。</p>
天天让这帮人踩着晃悠悠的跳板，快速登船，快速下船。</p>
还有从大船转移到小船。</p>
因为李郁和他讲，江南用兵，离不开船运。</p>
不求水性优秀，</p>
起码要不晕船，在甲板和跳板上能保持平衡。</p>
……</p>
“林头，看见了。有座木寨。”</p>
几百米外，</p>
一处木寨堵住了山谷，寨墙上站满了人。</p>
看来，盐帮在此地的势力颇大。</p>
这里应当是属于湖州府长兴县管辖。</p>
几十号彪悍的盐帮汉子，正在冷眼观察着船队。</p>
为首的一汉子说：</p>
“敢到阎王谷，去问问是哪路的弟兄。”</p>
“大哥，我看来者不善。”</p>
“怕个p，据守寨子，再派个人去甄老爷府上求援。”</p>
寨墙上，有弓箭，抬枪，还有投矛。</p>
嗯，还有十几坛子石灰粉。</p>
在不要脸方面，盐帮和维格堂是一路货色，专攻下三路。</p>
一个盐帮汉子张开双臂，示意他没带兵器。</p>
慢慢走向正在列队的人群。</p>
“你们是哪路的英雄？报个号？”</p>
两声枪响，扑街了。</p>
“踏马的，不讲江湖道义。”</p>
“大哥，我看着不对，这伙子人全扛着鸟枪，搞不好是客兵。”</p>
“卧槽，那艘船上有炮。”</p>
话音未落，</p>
众人就看到两个黑点拉着白烟，在寨子前几十米处坠地。</p>
然后弹跳了两下，</p>
咚，撞在了寨墙上。</p>
为首的盐帮大哥，探出头观察炮弹。</p>
一颗黢黑溜圆的铁球，</p>
沾着泥土草叶，卡在了木寨墙下。</p>
……</p>
紧接着，</p>
又是一溜轨迹更高的炮弹，砸了过来。</p>
说来也怪，寨墙上的眼里，这铁球的速度似乎很慢。</p>try{ggauto();} catch(ex){}
肉眼都能看到炮弹轨迹。</p>
但是，想躲却又没有时间。</p>
寨墙上，</p>
尘土飞扬，狼奔豕突。</p>
“是官兵，肯定是官兵。”</p>
盐帮汉子们大喊着，到处窜逃。</p>
大哥早就消失了，</p>
掉到寨墙底下了，虽未摔死，却已昏迷。</p>
林淮生脸色平静，看着炮弹从船上呼啸而出。</p>
砸在木寨周围，</p>
暗自感慨，火炮的威力恐怖如斯。</p>
再勇敢的军队，也受不了这样的被动挨打。</p>
“停吧，别误伤了自己人。”</p>
火炮停止轰鸣，</p>
伴随着鼓点前进的火枪兵，对着寨墙齐射。</p>
打完后，就地止步，装填。</p>
第二排则是向前几步，打出一轮齐射。</p>
盐帮的人崩了，</p>
朝着山里逃，只要逃入密林就不会有事。</p>
……</p>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p>
打死了二十几人，全部枭首。</p>
俘虏了3人，另外有几百两的金银缴获。</p>
一把火，将寨子付之一炬。</p>
然后，登船扬长而去。</p>
不过，却遇到了些意外。</p>
不知为何，竟然遇到了长兴县的官兵在河岸边行走。</p>
看服饰，是绿营。</p>
二三十个人，懒洋洋的扛着长矛，驱赶着民夫推车。</p>
车上码放的，似乎是粮食。</p>
隔着几十米，双方都惊呆了。</p>
林淮生吃不准这算不算盐帮呼叫的援兵，也顾不得许多。</p>
“开炮，轰他们。”</p>
一侧的数门3磅炮，炮口喷出火光白烟。</p>
岸上几十米外的绿营兵扔了长矛，撒丫子就跑。</p>
骡马受惊，拉着粮食乱跑。</p>
“林头，让我带一队人上岸，杀光他们。”</p>
“快撤，莫要无事生非。”</p>
“遵命。”</p>
“还有，以后叫我营队长，不要搞的像帮派似的。”</p>
手下不敢多言，</p>
心想，咱们本来就是帮派。</p>
汇入太湖后，风帆全挂，借着风势往东北方向去了。</p>
此处距离西山岛最近处，不足百里。</p>
……</p>
侥幸躲过死亡炮击的绿营兵，脸色惨白。</p>
看着一地的尸体，</p>
“快快回县城，禀告大人们，官兵造反了。”</p>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长兴县。</p>
知县和绿营游击一致断定，</p>
是某地的官兵反了。</p>
理由很简单，他们有炮，还不止一门。</p>
放眼望去，</p>
除了准噶尔，金川这种割据势力，其他哪股流贼有火炮？</p>
根据清军朴素的认知，</p>
有炮的敌人定是精锐，需要慎重对待。</p>
当然了，那种山寨虎蹲炮，或者松树炮不算。</p>
而报信的绿营兵，还带回了一颗铁球炮弹。</p>
那质地，长兴营游击一看就断定，</p>
是精锐！</p>
就这种精工铸造的炮弹，起码是绿营中的精锐才会装备。</p>
一时间，</p>
湖州府数县都陷入了恐慌，兵丁纷纷上城，虚空御敌。</p>
而始作俑者，</p>
李郁的怂恿下，黄通判终于把急报送出去了，800里加急直送兵部。</p>
湖州府的急报后脚也跟着送到了京城。</p>
这两份急报，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p>
引发了军机处的地震。</p>
以老臣于敏中为首的一帮人认为，苏州府是谎报军情，捏造军功，妄图博取封赏。</p>
而八旗少壮派认为，江南官场出了大问题。</p>
乾隆没有表达态度，</p>
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些臣工表演。</p>
他的心中毫无波澜，</p>
这些人嘴里都是大清，心里全踏马是生意。</p>
开口闭口我大清，朕真是不想点破，这大清与尔等臭读书的何干。</p>
于敏中为首的汉臣，籍贯多是江浙。</p>
害怕朝廷利用此事，增加在江南的满人官员比例。</p>
剥夺当地汉臣的权势。</p>
他们的老家，田地，子侄都在江南，天高皇帝远。</p>
是最不希望满人官僚染指江南的。</p>
……</p>
而八旗那帮军机处行走，也不完全是公心。</p>
他们巴不得借这个机会，</p>
让朝廷怀疑江南官场不可靠，汉臣不可靠。</p>
试问朝廷中，谁最可靠？</p>
当然是咱们这些地道的八旗子弟，最拥护大清了。</p>
江南，膏腴之地，</p>
谁不想过去染一水，做上一任亲民官。</p>
即使是军机处几位老成持重的旗人军机大臣，在这种问题上也是帮亲不帮理。</p>
道理很简单，</p>
谁家没几个赋闲的子侄，亲朋好友呢。</p>
京城的衙门里早就人满为患，一个萝卜一个坑。</p>
甚至有的坑里，蹲着俩萝卜，假装新品种。</p>
想当个差，太难了。</p>
而且这些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p>
去边疆靠军功上位，是不可能的。</p>
去冲繁疲难州县，比如改土归流地区。</p>
若是能做出成绩，倒也硬实。</p>
可这帮子弟，有这块料吗？</p>
如果科举增加“养鸟”，“玩鹰“，“斗蛐蛐”，“充大爷”，“唱戏”等科目，这些人肯定能雄踞三甲。</p>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p>
所以，</p>
尽量的去那些安全，富庶的地方，混个一官半职。</p>
少做事，多捞银子。</p>
……</p>
看着两帮人争执不休，甚至开始出言不逊。</p>
乾隆才介入了，</p>
他抬起右手，虚空那么一按。</p>
仿佛施展了魔法，殿内顿时安静。</p>
臣子们都乖乖跪地，虔诚的看着自己。</p>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p>
权力的芬芳，是世上最难描述的成就感。</p>
任何人，</p>
只要一旦尝到，就会为之疯狂。</p>
乾隆做了40年皇帝，太知道这个中滋味了。</p>
“于爱卿，你敢担保江南汉臣都是忠于大清的吗？”</p>
“微臣不敢，但料想大部分臣子都是忠贞不二。”</p>
看着这个胡须头发花白的老臣，</p>
乾隆心中暗骂，老奸巨猾。</p>
你这么说，就是故意堵朕的嘴。</p>
难道朕还能说，没有那么多忠臣吗？</p>
一旁的和珅，终于开口了：</p>
“于大人，那白莲教案总是真的吧？”</p>
“当然，老臣觉得对白莲教不可姑息。无论主从，一旦查出，皆应斩首。”</p>
乾隆点点头，示意和珅继续。</p>
“白莲教案之后，又有贼船围攻太湖协水师，炮击湖州征粮差役。于大人怎么看？”</p>
“老臣觉得，此事定有蹊跷。”</p>
众人都笑了。</p>
和珅也笑着追问：</p>
“敢问于大人，蹊跷在何处？”</p>
“老臣斗胆问各位大人，若是真有如此枪炮犀利，出手就干掉一营兵的巨贼，江南还能如此安靖？”</p>
……</p>
殿内一片肃静，</p>
混到这个程度的都是人精，立即琢磨出了老家伙话里的含义。</p>
“于敏中，你的意思是内讧？有人私自动用朝廷的军队，打击报复？”</p>
“老臣不敢判定，但是有这般猜测。”</p>
乾隆脸色变幻，</p>
说心里话，其实于敏中所说，和他心底的怀疑一致。</p>
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p>
乾隆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下定了决心：</p>
“苏州府通判黄文运，是几品？”</p>
“回皇上，正六品。”</p>
“升一级，从五品，仍担任府通判一职。”</p>
“苏州府多有空缺，可否让吏部拟出人选，供皇上圣裁？”</p>
“朕看就不必了，先空着吧。哦对了，巡抚到任之前，苏州城守营暂时归黄文运节制。”</p>
乾隆一甩袖子，</p>
准备离开军机处，去给太后请安。</p>
一只脚刚迈出军机处门槛，又说道：</p>
“若是江南秩序长期无法恢复，朕拟在苏州设满城，拔擢副都统一名。”</p>
“天兵一至，魑魅魍魉烟消云散。”</p>
……</p>
军机处内，</p>
众人愕然不语，正在消化皇帝的话。</p>
“诸位大人，下雨了。”</p>
几个小太监，端着铜盆进来了。</p>
他们将铜盆放在漏雨处，接屋顶漏下的水。</p>
堂堂大清朝的军机处，这么重要的衙门，竟然是木屋子，夏天热冬天冷，不时漏雨。</p>
说出去，谁信啊。</p>
不明真相的群众看了，一定以为这是一个清廉克己的朝廷。</p>
众军机处成员，</p>
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伴随着雨打铜盆的滴答声，开始伏案工作。</p>
大清朝的精英，最高理想就是进入这排破木屋，有一张属于自己的书桌。</p>
然后，</p>
每天跪着记录皇帝的口述内容，见证帝国的每一件大事。</p>
著名清吹，欧洲良心，法兰西最优秀的诗人，法兰西思想的王，即将在3年后进入天堂的，</p>
伏尔泰老先生如果亲眼目睹这一幕，怕是要热泪盈眶。</p>
再次呼吁欧陆皇帝们，多向东方同行学习。</p>
这种滑稽的误解，</p>
即是文化的差异。</p>
也是信息的不全面导致的。</p>
所以，</p>
窥一斑可见全豹，很可能是误人子弟。</p>
没有全面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是对的。</p>
很多时候，自己看到听到的信息，是片面的。</p>
甚至，是别人刻意修饰过的。</p>
……</p>
李郁深知这个道理，</p>
所以他一直在努力的收集信息，试图透过迷雾看到本质。</p>
大清到底是什么模样，电视剧说了不算，清史稿说了也不算。</p>
刘千来了，递上了一份他的组建情报系统的草案。</p>
设固定点，</p>
以米铺，布铺，车马行这样的店铺为掩护。</p>
选址靠近衙门，或者闹市区。</p>
启用面孔陌生，之前一直在堡内效力的人作掌柜。</p>
每点配两三名护卫队员。</p>
再选用一批相同条件的人，作为流动情报人员，对外以街溜子，青皮角色出现。</p>
他们手握金钱，</p>
发展线人，重点是官绅的下人，码头的苦力，青楼的小厮，行船的水手。</p>
标准是，</p>
处于社会的底层，但是大量接触其余阶层的服务行业人员。</p>
从线人处得到的情报信息，汇总到固定点。</p>
每一个点对应接洽，不超10个流动情报人员。</p>
点和点之间，除非极端情况，不存在横向联系。</p>
而李家堡，</p>
设置情报小组，每隔数日，固定上门取走情报。</p>
如果遇到紧急重要情报，由掌柜的亲自送到堡内。</p>
另外，</p>
若是需要武力支持，则由堡内护卫队执行。</p>
李郁不想让情报组织拥有过多的武力资本，否则尾大不掉。</p>
还有一条隐含规定，</p>
固定点的掌柜，一定要有家室。</p>
……</p>
“刘千，你的设想很不错。我先拨给你8000两，算是启动资金，尽快把架子搭起来。人手嘛，你放手挑，最多90人。”</p>
“谢谢老爷。”</p>
“苏州府9县1散厅，先布置起来。等运行成熟了，再考虑江宁府，太仓直隶州，还有松江府。”</p>
“遵命。”</p>
朝廷的旨意抵达苏州府，已经是7日后。</p>
一家欢喜一家愁。</p>
愁的是太湖协副将施令伦，被降为参将，仍署理太湖协。</p>
同时罚俸6个月。</p>
他在东山水寨，十分的抓狂。</p>
除非他能戴罪立功，否则仕途岌岌可危。</p>
但是，如何立功，却漫无目标。</p>
他反复询问了逃脱的兵勇，却是越听越糊涂。</p>
装配火炮的战船，穿着官衣的火枪队，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人下手的。</p>
他最近风声鹤唳，</p>
出门必穿甲，枕下必放刀。</p>
他猜不透是谁要对他下手，但是绝对是大人物。</p>
最大的怀疑对象，是指向了两淮盐运司衙门。</p>
因为，</p>
他动用了麾下亲信帮着运盐，而且多次帮着清理障碍。</p>
光这一项，</p>
他就多赚了6000两，不可谓不暴利。</p>
……</p>
“施大人，江北来人了。”</p>
“快带进来。”</p>
施令伦把屋门关紧，瞪着双眼问道：</p>
“你们是不是想卸磨杀驴？”</p>
来人一脸急切，解释道：</p>
“尤大人也想问你，是不是你反水？”</p>
“放p。”</p>
“那就是盐帮反水？”</p>
“更不可能，他们有什么理由反水？”</p>
沉默，思索。</p>
既然都不是，那就只能是黄通判的个人行为了。</p>
不过，</p>
施令伦还是有些不信。</p>
“我就是搞不懂，他搞这么大图什么？”</p>
“图立功，升官。”</p>
来人阴郁的说道：</p>
“施大人不知道吧，黄文运升了一级，怕是简在帝心。”</p>
“他把我们犯贩私盐的事捅给朝廷了？”</p>
“应该没有，否则我们还能站在这里吗？”</p>
两人沉默，</p>
目前的局势很棘手。</p>
半晌，施令伦才问道：</p>
“尤大人准备怎么善后？”</p>
“分他一杯羹，拉进来。”</p>
“行吗？”</p>
“哪有猫儿不吃腥的，已经吃了一条大鱼了。”</p>
……</p>
来人又说了一些内幕消息，才匆匆离开了。</p>
施令伦脸色阴晴不定，拔出佩刀打量了许久。</p>
才喊道：</p>
“来人。”</p>
“标下在。”</p>
“把震泽县合作过的几个小吏做掉，装作是土匪打劫。”</p>
“大人，怕是晚了。”</p>
“什么意思？”</p>
“他们已经被府衙的人抓走了。”</p>
“如此大事，你怎么不早说？”</p>
“咱们绿营和地方官署是两条线，他们想瞒着，我们也没办法。”</p>
施令伦感觉到了杀机，</p>
似乎有一张网，正在朝他的脑袋罩来。</p>
他感觉，那个阴恻恻的黄通判，想拿自己的血去染红顶子。</p></div>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黄通判的cpu不够用了。</p>
李郁慢悠悠的喝完一盏茶，他才睁开了眼睛。</p>
“贤弟，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不能互相拆台。”</p>
“我李某人对天发誓，定要推黄大哥坐上这知府的交椅。”</p>
“我黄某人也许个诺，事成之后，只要你不和官府对着干，其他的事本官统统看不见。”</p>
“谢大人，到时候胥江码头有您一股。”</p>
“先不谈这些俗的。正事要紧，接下来我们做什么？”</p>
“把案子做大做厚，胥吏、乡绅、盐贩子，起码抓足100人。还有，立刻秘密抓捕富安盐课大使。”</p>
“伱想和尤拔世翻脸？”</p>
“不想。但是我觉得这人可能会和我们翻脸，所以我们要做到手中有剑，心中不慌。”</p>
黄通判琢磨了一会，是这个道理。</p>
立即出门喊来心腹，耳语几句。</p>
官场之上，</p>
仁慈是幼稚的品质，一定不要让自己处在无准备的尴尬地步。</p>
对于潜在的“恶意竞争分子”，</p>
一定要有随时反击，而且战之必胜的底气。</p>
……</p>
李郁继续说道：</p>
“有亲笔书信，有盐场大使，人证物证俱在。如果尤拔世这个两淮盐运使想翻脸，我们就狠狠的抽他，当着皇上的面。”</p>
“本官补充一句，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还可联合扬州盐商，内外合作，共同发力，抄他的老底。”</p>
“大人英明。”</p>
两人哈哈大笑，日间的恐惧不安已经消散。</p>
“本官忽觉腹中饥饿，堡内可有吃食？”</p>
“乡野鄙陋饭食，望大人不要嫌弃。”</p>
“本官可不是簪缨世家出身，最知这民间疾苦了。年轻求学的时候，窝头咸菜充饥，冷嘲热讽环绕，夜半读书腹饥难忍，只能勒紧腰带，默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p>
“落榜晚生，亦有同感。”</p>
“你可知支撑我苦苦读书的唯一信念是什么？”</p>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p>
“贤弟知我。”</p>
同是天涯读书人，一时间两人眼中含泪。</p>
这段时间，</p>
可谓是李郁和苏州府衙的友好期。</p>
黄通判带来的那些官差，也在堡内吃饭，酒肉管够。</p>
幸好，堡内的产业都转移了。</p>
这里，没有任何秘密。</p>
深夜，</p>
一艘小船靠岸，下来了一面纱女子。</p>
被搀扶着去了黄通判的房间。</p>
“老爷，按照您的吩咐，已经送进去了。”</p>
李郁一挥手，</p>
手下悄然退去，不再多言。</p>
高端的人际关系，往往只需要最原始的方法。</p>
……</p>
第二天，日上三竿，</p>
黄通判才晃悠悠的离开了，心情大好。</p>
很显然，他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p>
虽然，他对夫人非常的感激，敬重。</p>
平时也极少拈花惹草，仅有一妾，还是夫人的娘家陪嫁丫鬟转正。</p>
但是，在这种心理压力极大，仕途抉择的十字路口。</p>
又远离府城，</p>
意志还是小小的坍塌了一下，就一下。</p>
男人嘛。</p>
……</p>
“信任是奢侈的。”</p>
昨晚，李郁临时派快船去西山岛。</p>
蓝盈盈身子不方便，所以她的丫鬟小桃红代劳了。</p>
千门女燕，</p>
这种事倒也不太在意。</p>
李郁就更加不在意了，圈养的几只可爱宠物而已。</p>
八旗纯血，奇货可居。</p>
这些年蓝盈盈浪行大江南北，让受害人不敢开言，靠的不就是“污染高贵血统罪”嘛。</p>
虽然无耻了点，</p>
可为了抗清大业，这点道德污点也不算什么。</p>
毕竟，自己干的缺德事太多了。</p>
如果进了教堂，大约是这样的场景。</p>
“神父，我要忏悔。”</p>
“迷途的羔羊啊，你尽管讲，大声的讲。”</p>
“咳咳，我李郁简单讲几句，浪费大家一点时间，忏悔内容总共5大点，28小点，大概浪费大家5个时辰。”</p>
“魔鬼，撒旦，你给我闭嘴。”</p>
~~</p>
幻觉被人打破了，</p>
“老爷，这是黄大人昨晚作的诗。”</p>
“好。”</p>
小桃红按照嘱咐，在黄通判兴致最高的时候，求他写了一首诗。</p>
作为回报，</p>
她们主仆俩在岛上的生活待遇可以略微提高。</p>
同时，活动范围可以扩大。</p>
……</p>
这种事后不给钱，赠一首诗词的做法，在文人圈里不罕见。</p>
唐宋时期，尤为盛行。</p>
《琵琶行》大约也是类似场合的产物。</p>
雅事！</p>
也不知道为什么，文人圈衡量道德水准的尺子，和庶民的那把尺子不一样。</p>
一把特短，一把特长。</p>
秦始皇统一度量衡，似乎没起到效果。</p>
所以在那种情况下，</p>
小桃红索要赠诗的要求，合情合理，反而更显风雅。</p>
黄通判想都没想，就即兴挥毫，成功掉坑。</p>
诗题是“七绝.赠李家堡美婢小桃红”。</p>
“好诗，黄通判不愧是寒门才子，这等歪诗也能写出不俗意境。”</p>
有私章，证据链充分。</p>
李郁把纸小心折叠，收入柜子里，锁好。</p>
小桃红还口述了他的特殊特征，属于平时看不见的。</p>
非常的有特点，</p>
一打眼，你就忘不了。</p>
关键时刻扔出来，比三个御史都管用。</p>
李郁也记录了下来，防止记忆遗忘。</p>
和大清朝的官打交道，时刻都得留一手。</p>
忙完这些，</p>
黄通判带着大队人马用完早餐，准备离开了。</p>
临行前，二人又商讨了一下。</p>
湖州府的那个盐帮据点，由李郁去捣毁。</p>
这属于跨省作业，有很多的忌讳。</p>
官府不方便出面。</p>
李郁无所谓，就当是江湖火并嘛。</p>
毕竟，一个开煤矿的人，手底下怎么可能没有干脏事的好手。</p>
如今俩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p>
就没必要虚伪，掩饰了。</p>
震泽县的盐帮据点，</p>
则是黄通判亲自带人去捣毁，抓人。</p>
而且，他准备把震泽县衙也清洗一下。</p>
知县他动不了，后台硬的很。</p>
不过杀鸡儆猴，把主簿，书吏搞掉几个，还是可行的。</p>
届时，</p>
一并打成逆贼的保护伞。</p>
只要朝廷认可，自己这个黄屠夫，就能立得住。</p>
再署理知府，那就没人敢和自己对着干。</p>
……</p>
一石激起千层浪。</p>
黄通判的叛逆行为，引起了各方注意。</p>
说情的，打听消息的，络绎不绝。</p>
然而，</p>
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一条道走到黑。</p>
官场中人，切忌首鼠两端，反复横跳。</p>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p>
两淮盐场的富安盐课大使，已经在牢里撂了。</p>
只是让他观摩了一场用刑的详细过程，这家伙心理防线就崩溃了。</p>
他是受上司嘱托，亲自来押运一批私盐。</p>
说起来也好笑，</p>
尤拔世贩私盐，竟然是绕开几大总商的独走行为。</p>
目的是为了自己敛财。</p>
把两淮盐场出产的官盐，漂没。</p>
以洪灾，龙卷风，海潮各种理由，报减产，然后拿到邻省去卖。</p>
如果这些事写进折子里，乾隆看了一定会发疯。</p>
因为历任两淮盐运使，就没一个干净的。</p>
本以为尤拔世是个好奴才，忠心为主子办事的孤臣。</p>
结果，这位孤臣，</p>
也在拼命的挖大清的墙角。</p>
两淮盐业，那可是大清的唯一机动财源。</p>
乾隆的每一次征讨，</p>
背后都是两淮的盐业税，和盐商的捐输撑起的军费。</p>
还有，他的四次下江南。</p>
所花银子，也多是盐商们报效的。</p>
黄通判想想，背后都冒冷汗。</p>
这份折子上去，他不担心尤拔世还能报复自己。</p>
尤拔世一定会完蛋，</p>
区别只不过是砍两段还是砍一千段，用盐腌，还是用糖腌。</p>
他只是担心万一把老皇帝气出个好歹。</p>
毕竟，乾隆都60好几了，属实的老朽了。</p>
一份轻飘飘的折子，</p>
写了五遍，还是觉得不妥。</p>
此时，</p>
他才有些后悔，不该被李郁蛊惑的，太激进了，太疯狂了。</p>
……</p>
江北来人了。</p>
两淮盐运司衙门的一个师爷，送上了拜帖。</p>
黄通判借口生病，拒绝了。</p>
后来，这位师爷不知是受谁点拨，又找上了胡师爷。</p>
同为绍兴师爷，俩人自然是可以沟通的。</p>
同乡，同年，同窗，在古代是天然的交友理由。</p>
胡师爷在府衙做了大半年的冷板凳，早萌生了去意。</p>
于是，俩人达成了互助的意愿。</p>
胡师爷骑着一头毛驴，来到了李家堡。</p>
“李小哥，别来无恙。”</p>
“胡师爷，我猜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p>
“你说对了，有一桩好事，老夫想牵个线。”</p>
杨云娇端上茶水后，就退出屋子。</p>
腹诽道，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p>
看俩人笑的那么灿烂，背后算盘珠子都要打飞了。</p>
半个时辰后，</p>
胡师爷笑着离开了李家堡，李郁执意要相送。</p>
骑着马，竟然送出了5里，还奉送程仪一份。</p>
因为，胡师爷马上要跳槽了。</p>
去淮安府漕运总督署，继续做幕僚。</p>
漕运，一等一的肥缺衙门。</p>
李郁很感兴趣，主要不是为了钱，而是漕运的巨大意义。</p>
他做梦都想插一脚。</p>
回来后，</p>
杨云娇立即凑上来，问道：</p>
“出事了？”</p>
“嗯，大好事。”</p>
胡师爷，作为中间人，和盘托出了江北来人的意思。</p>
只要不牵扯出两淮盐运司衙门，日后定有厚报。</p>
……</p>
李郁让胡师爷去询问一下，</p>
日后，是多久之后？</p>
厚报，它有多厚？</p>
这些事要是不具体，可就没法继续往下聊了。</p>
不过一桩事他还是搞不懂，</p>
那封信，为何是在盐帮手里。</p>
尤拔世这种老奸巨猾的官僚，怎么可能让区区盐帮拿住自己的把柄。</p>
所以，绝不可能是让盐帮居中转交。</p>
或许，盐帮通过非正常途经，偷的？抢的？</p>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还真是低估了这帮人。</p>
真不愧是黄巢的后辈弟子。</p>
“派人去西山岛，告诉林淮生，干掉盐帮的湖州府据点。”</p>
“速战速决，不必恋财，缴获能抵扣出兵费用就行。”</p>
“如果有可能，抓两个活口回来。”</p>
正好是个练兵的机会。</p>
林淮生当即就抽调了100人，搭乘3艘船出发了。</p>
走水路，也就是百里左右。</p>
漕帮的这处据点，周围荒僻。</p>
岸上四周是绵延起伏的丘陵，植被茂盛。</p>
林淮生拿着手里的简易地图，</p>
也有些摸不准具体位置。</p>
不过，一处河叉吸引了他的注意。</p>
“让最小的船打头阵。”</p>
太湖附近支流颇多，这就是其中的一条。</p>
舵手拿着铁秤砣垂入河面，试探水深。</p>
“水深1丈，可以通过。”</p>
林淮生松了一口气，内河航运这个水深就不错了。</p>
……</p>
驶入河岔几百米。</p>
岸边有一处茅草屋，两个汉子愕然的投来目光。</p>
很快，惊讶就变成了惊恐。</p>
俩人拔腿就跑，还拿铜锣猛敲。</p>
这一敲，傻子都知道找对地方了。</p>
“除了水手，其余人准备作战。”</p>
“炮手就位，火枪兵下船列阵。”</p>
2条船，快速贴岸。</p>
放下了跳板，供人登陆。</p>
抱着火枪的人，快速踩上陆地。</p>
这一次，</p>
没有人意外落水，都适应了晃悠悠的跳板。</p>
林淮生也松了一口气，</p>
最近的登船登陆训练，起效果了。</p>
天天让这帮人踩着晃悠悠的跳板，快速登船，快速下船。</p>
还有从大船转移到小船。</p>
因为李郁和他讲，江南用兵，离不开船运。</p>
不求水性优秀，</p>
起码要不晕船，在甲板和跳板上能保持平衡。</p>
……</p>
“林头，看见了。有座木寨。”</p>
几百米外，</p>
一处木寨堵住了山谷，寨墙上站满了人。</p>
看来，盐帮在此地的势力颇大。</p>
这里应当是属于湖州府长兴县管辖。</p>
几十号彪悍的盐帮汉子，正在冷眼观察着船队。</p>
为首的一汉子说：</p>
“敢到阎王谷，去问问是哪路的弟兄。”</p>
“大哥，我看来者不善。”</p>
“怕个p，据守寨子，再派个人去甄老爷府上求援。”</p>
寨墙上，有弓箭，抬枪，还有投矛。</p>
嗯，还有十几坛子石灰粉。</p>
在不要脸方面，盐帮和维格堂是一路货色，专攻下三路。</p>
一个盐帮汉子张开双臂，示意他没带兵器。</p>
慢慢走向正在列队的人群。</p>
“你们是哪路的英雄？报个号？”</p>
两声枪响，扑街了。</p>
“踏马的，不讲江湖道义。”</p>
“大哥，我看着不对，这伙子人全扛着鸟枪，搞不好是客兵。”</p>
“卧槽，那艘船上有炮。”</p>
话音未落，</p>
众人就看到两个黑点拉着白烟，在寨子前几十米处坠地。</p>
然后弹跳了两下，</p>
咚，撞在了寨墙上。</p>
为首的盐帮大哥，探出头观察炮弹。</p>
一颗黢黑溜圆的铁球，</p>
沾着泥土草叶，卡在了木寨墙下。</p>
……</p>
紧接着，</p>
又是一溜轨迹更高的炮弹，砸了过来。</p>
说来也怪，寨墙上的眼里，这铁球的速度似乎很慢。</p>try{ggauto();} catch(ex){}
肉眼都能看到炮弹轨迹。</p>
但是，想躲却又没有时间。</p>
寨墙上，</p>
尘土飞扬，狼奔豕突。</p>
“是官兵，肯定是官兵。”</p>
盐帮汉子们大喊着，到处窜逃。</p>
大哥早就消失了，</p>
掉到寨墙底下了，虽未摔死，却已昏迷。</p>
林淮生脸色平静，看着炮弹从船上呼啸而出。</p>
砸在木寨周围，</p>
暗自感慨，火炮的威力恐怖如斯。</p>
再勇敢的军队，也受不了这样的被动挨打。</p>
“停吧，别误伤了自己人。”</p>
火炮停止轰鸣，</p>
伴随着鼓点前进的火枪兵，对着寨墙齐射。</p>
打完后，就地止步，装填。</p>
第二排则是向前几步，打出一轮齐射。</p>
盐帮的人崩了，</p>
朝着山里逃，只要逃入密林就不会有事。</p>
……</p>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p>
打死了二十几人，全部枭首。</p>
俘虏了3人，另外有几百两的金银缴获。</p>
一把火，将寨子付之一炬。</p>
然后，登船扬长而去。</p>
不过，却遇到了些意外。</p>
不知为何，竟然遇到了长兴县的官兵在河岸边行走。</p>
看服饰，是绿营。</p>
二三十个人，懒洋洋的扛着长矛，驱赶着民夫推车。</p>
车上码放的，似乎是粮食。</p>
隔着几十米，双方都惊呆了。</p>
林淮生吃不准这算不算盐帮呼叫的援兵，也顾不得许多。</p>
“开炮，轰他们。”</p>
一侧的数门3磅炮，炮口喷出火光白烟。</p>
岸上几十米外的绿营兵扔了长矛，撒丫子就跑。</p>
骡马受惊，拉着粮食乱跑。</p>
“林头，让我带一队人上岸，杀光他们。”</p>
“快撤，莫要无事生非。”</p>
“遵命。”</p>
“还有，以后叫我营队长，不要搞的像帮派似的。”</p>
手下不敢多言，</p>
心想，咱们本来就是帮派。</p>
汇入太湖后，风帆全挂，借着风势往东北方向去了。</p>
此处距离西山岛最近处，不足百里。</p>
……</p>
侥幸躲过死亡炮击的绿营兵，脸色惨白。</p>
看着一地的尸体，</p>
“快快回县城，禀告大人们，官兵造反了。”</p>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长兴县。</p>
知县和绿营游击一致断定，</p>
是某地的官兵反了。</p>
理由很简单，他们有炮，还不止一门。</p>
放眼望去，</p>
除了准噶尔，金川这种割据势力，其他哪股流贼有火炮？</p>
根据清军朴素的认知，</p>
有炮的敌人定是精锐，需要慎重对待。</p>
当然了，那种山寨虎蹲炮，或者松树炮不算。</p>
而报信的绿营兵，还带回了一颗铁球炮弹。</p>
那质地，长兴营游击一看就断定，</p>
是精锐！</p>
就这种精工铸造的炮弹，起码是绿营中的精锐才会装备。</p>
一时间，</p>
湖州府数县都陷入了恐慌，兵丁纷纷上城，虚空御敌。</p>
而始作俑者，</p>
李郁的怂恿下，黄通判终于把急报送出去了，800里加急直送兵部。</p>
湖州府的急报后脚也跟着送到了京城。</p>
这两份急报，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p>
引发了军机处的地震。</p>
以老臣于敏中为首的一帮人认为，苏州府是谎报军情，捏造军功，妄图博取封赏。</p>
而八旗少壮派认为，江南官场出了大问题。</p>
乾隆没有表达态度，</p>
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些臣工表演。</p>
他的心中毫无波澜，</p>
这些人嘴里都是大清，心里全踏马是生意。</p>
开口闭口我大清，朕真是不想点破，这大清与尔等臭读书的何干。</p>
于敏中为首的汉臣，籍贯多是江浙。</p>
害怕朝廷利用此事，增加在江南的满人官员比例。</p>
剥夺当地汉臣的权势。</p>
他们的老家，田地，子侄都在江南，天高皇帝远。</p>
是最不希望满人官僚染指江南的。</p>
……</p>
而八旗那帮军机处行走，也不完全是公心。</p>
他们巴不得借这个机会，</p>
让朝廷怀疑江南官场不可靠，汉臣不可靠。</p>
试问朝廷中，谁最可靠？</p>
当然是咱们这些地道的八旗子弟，最拥护大清了。</p>
江南，膏腴之地，</p>
谁不想过去染一水，做上一任亲民官。</p>
即使是军机处几位老成持重的旗人军机大臣，在这种问题上也是帮亲不帮理。</p>
道理很简单，</p>
谁家没几个赋闲的子侄，亲朋好友呢。</p>
京城的衙门里早就人满为患，一个萝卜一个坑。</p>
甚至有的坑里，蹲着俩萝卜，假装新品种。</p>
想当个差，太难了。</p>
而且这些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p>
去边疆靠军功上位，是不可能的。</p>
去冲繁疲难州县，比如改土归流地区。</p>
若是能做出成绩，倒也硬实。</p>
可这帮子弟，有这块料吗？</p>
如果科举增加“养鸟”，“玩鹰“，“斗蛐蛐”，“充大爷”，“唱戏”等科目，这些人肯定能雄踞三甲。</p>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p>
所以，</p>
尽量的去那些安全，富庶的地方，混个一官半职。</p>
少做事，多捞银子。</p>
……</p>
看着两帮人争执不休，甚至开始出言不逊。</p>
乾隆才介入了，</p>
他抬起右手，虚空那么一按。</p>
仿佛施展了魔法，殿内顿时安静。</p>
臣子们都乖乖跪地，虔诚的看着自己。</p>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p>
权力的芬芳，是世上最难描述的成就感。</p>
任何人，</p>
只要一旦尝到，就会为之疯狂。</p>
乾隆做了40年皇帝，太知道这个中滋味了。</p>
“于爱卿，你敢担保江南汉臣都是忠于大清的吗？”</p>
“微臣不敢，但料想大部分臣子都是忠贞不二。”</p>
看着这个胡须头发花白的老臣，</p>
乾隆心中暗骂，老奸巨猾。</p>
你这么说，就是故意堵朕的嘴。</p>
难道朕还能说，没有那么多忠臣吗？</p>
一旁的和珅，终于开口了：</p>
“于大人，那白莲教案总是真的吧？”</p>
“当然，老臣觉得对白莲教不可姑息。无论主从，一旦查出，皆应斩首。”</p>
乾隆点点头，示意和珅继续。</p>
“白莲教案之后，又有贼船围攻太湖协水师，炮击湖州征粮差役。于大人怎么看？”</p>
“老臣觉得，此事定有蹊跷。”</p>
众人都笑了。</p>
和珅也笑着追问：</p>
“敢问于大人，蹊跷在何处？”</p>
“老臣斗胆问各位大人，若是真有如此枪炮犀利，出手就干掉一营兵的巨贼，江南还能如此安靖？”</p>
……</p>
殿内一片肃静，</p>
混到这个程度的都是人精，立即琢磨出了老家伙话里的含义。</p>
“于敏中，你的意思是内讧？有人私自动用朝廷的军队，打击报复？”</p>
“老臣不敢判定，但是有这般猜测。”</p>
乾隆脸色变幻，</p>
说心里话，其实于敏中所说，和他心底的怀疑一致。</p>
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p>
乾隆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下定了决心：</p>
“苏州府通判黄文运，是几品？”</p>
“回皇上，正六品。”</p>
“升一级，从五品，仍担任府通判一职。”</p>
“苏州府多有空缺，可否让吏部拟出人选，供皇上圣裁？”</p>
“朕看就不必了，先空着吧。哦对了，巡抚到任之前，苏州城守营暂时归黄文运节制。”</p>
乾隆一甩袖子，</p>
准备离开军机处，去给太后请安。</p>
一只脚刚迈出军机处门槛，又说道：</p>
“若是江南秩序长期无法恢复，朕拟在苏州设满城，拔擢副都统一名。”</p>
“天兵一至，魑魅魍魉烟消云散。”</p>
……</p>
军机处内，</p>
众人愕然不语，正在消化皇帝的话。</p>
“诸位大人，下雨了。”</p>
几个小太监，端着铜盆进来了。</p>
他们将铜盆放在漏雨处，接屋顶漏下的水。</p>
堂堂大清朝的军机处，这么重要的衙门，竟然是木屋子，夏天热冬天冷，不时漏雨。</p>
说出去，谁信啊。</p>
不明真相的群众看了，一定以为这是一个清廉克己的朝廷。</p>
众军机处成员，</p>
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伴随着雨打铜盆的滴答声，开始伏案工作。</p>
大清朝的精英，最高理想就是进入这排破木屋，有一张属于自己的书桌。</p>
然后，</p>
每天跪着记录皇帝的口述内容，见证帝国的每一件大事。</p>
著名清吹，欧洲良心，法兰西最优秀的诗人，法兰西思想的王，即将在3年后进入天堂的，</p>
伏尔泰老先生如果亲眼目睹这一幕，怕是要热泪盈眶。</p>
再次呼吁欧陆皇帝们，多向东方同行学习。</p>
这种滑稽的误解，</p>
即是文化的差异。</p>
也是信息的不全面导致的。</p>
所以，</p>
窥一斑可见全豹，很可能是误人子弟。</p>
没有全面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是对的。</p>
很多时候，自己看到听到的信息，是片面的。</p>
甚至，是别人刻意修饰过的。</p>
……</p>
李郁深知这个道理，</p>
所以他一直在努力的收集信息，试图透过迷雾看到本质。</p>
大清到底是什么模样，电视剧说了不算，清史稿说了也不算。</p>
刘千来了，递上了一份他的组建情报系统的草案。</p>
设固定点，</p>
以米铺，布铺，车马行这样的店铺为掩护。</p>
选址靠近衙门，或者闹市区。</p>
启用面孔陌生，之前一直在堡内效力的人作掌柜。</p>
每点配两三名护卫队员。</p>
再选用一批相同条件的人，作为流动情报人员，对外以街溜子，青皮角色出现。</p>
他们手握金钱，</p>
发展线人，重点是官绅的下人，码头的苦力，青楼的小厮，行船的水手。</p>
标准是，</p>
处于社会的底层，但是大量接触其余阶层的服务行业人员。</p>
从线人处得到的情报信息，汇总到固定点。</p>
每一个点对应接洽，不超10个流动情报人员。</p>
点和点之间，除非极端情况，不存在横向联系。</p>
而李家堡，</p>
设置情报小组，每隔数日，固定上门取走情报。</p>
如果遇到紧急重要情报，由掌柜的亲自送到堡内。</p>
另外，</p>
若是需要武力支持，则由堡内护卫队执行。</p>
李郁不想让情报组织拥有过多的武力资本，否则尾大不掉。</p>
还有一条隐含规定，</p>
固定点的掌柜，一定要有家室。</p>
……</p>
“刘千，你的设想很不错。我先拨给你8000两，算是启动资金，尽快把架子搭起来。人手嘛，你放手挑，最多90人。”</p>
“谢谢老爷。”</p>
“苏州府9县1散厅，先布置起来。等运行成熟了，再考虑江宁府，太仓直隶州，还有松江府。”</p>
“遵命。”</p>
朝廷的旨意抵达苏州府，已经是7日后。</p>
一家欢喜一家愁。</p>
愁的是太湖协副将施令伦，被降为参将，仍署理太湖协。</p>
同时罚俸6个月。</p>
他在东山水寨，十分的抓狂。</p>
除非他能戴罪立功，否则仕途岌岌可危。</p>
但是，如何立功，却漫无目标。</p>
他反复询问了逃脱的兵勇，却是越听越糊涂。</p>
装配火炮的战船，穿着官衣的火枪队，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人下手的。</p>
他最近风声鹤唳，</p>
出门必穿甲，枕下必放刀。</p>
他猜不透是谁要对他下手，但是绝对是大人物。</p>
最大的怀疑对象，是指向了两淮盐运司衙门。</p>
因为，</p>
他动用了麾下亲信帮着运盐，而且多次帮着清理障碍。</p>
光这一项，</p>
他就多赚了6000两，不可谓不暴利。</p>
……</p>
“施大人，江北来人了。”</p>
“快带进来。”</p>
施令伦把屋门关紧，瞪着双眼问道：</p>
“你们是不是想卸磨杀驴？”</p>
来人一脸急切，解释道：</p>
“尤大人也想问你，是不是你反水？”</p>
“放p。”</p>
“那就是盐帮反水？”</p>
“更不可能，他们有什么理由反水？”</p>
沉默，思索。</p>
既然都不是，那就只能是黄通判的个人行为了。</p>
不过，</p>
施令伦还是有些不信。</p>
“我就是搞不懂，他搞这么大图什么？”</p>
“图立功，升官。”</p>
来人阴郁的说道：</p>
“施大人不知道吧，黄文运升了一级，怕是简在帝心。”</p>
“他把我们犯贩私盐的事捅给朝廷了？”</p>
“应该没有，否则我们还能站在这里吗？”</p>
两人沉默，</p>
目前的局势很棘手。</p>
半晌，施令伦才问道：</p>
“尤大人准备怎么善后？”</p>
“分他一杯羹，拉进来。”</p>
“行吗？”</p>
“哪有猫儿不吃腥的，已经吃了一条大鱼了。”</p>
……</p>
来人又说了一些内幕消息，才匆匆离开了。</p>
施令伦脸色阴晴不定，拔出佩刀打量了许久。</p>
才喊道：</p>
“来人。”</p>
“标下在。”</p>
“把震泽县合作过的几个小吏做掉，装作是土匪打劫。”</p>
“大人，怕是晚了。”</p>
“什么意思？”</p>
“他们已经被府衙的人抓走了。”</p>
“如此大事，你怎么不早说？”</p>
“咱们绿营和地方官署是两条线，他们想瞒着，我们也没办法。”</p>
施令伦感觉到了杀机，</p>
似乎有一张网，正在朝他的脑袋罩来。</p>
他感觉，那个阴恻恻的黄通判，想拿自己的血去染红顶子。</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