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机关算尽，却让一个穷鬼拔了头筹！</p>
苏州府城，</p>
城门楼子飘扬的旗帜很古怪，又红又黑，还夹杂着一丢丢的白。</p>
站岗的兵丁，制服更是古怪。</p>
不过，那黄铜扣子很亮眼。</p>
黑色军靴和黄铜扣子，是很显气派的！</p>
陆老爷看不懂武装带，但觉得很有精神。</p>
进城门没有收税。</p>
这一点，他很意外。</p>
以往1文钱的进城捐，绝对躲不掉。</p>
李大帅可能真不缺钱，所以连这白捡的钱都瞧不上。</p>
乡下人说，李大帅挖到了沈万三的聚宝盆，每天那一盆盆的银钱不停地往外泼，屋子都要撑爆了。</p>
虽然荒诞，可很有市场。</p>
却不知这传闻的源头，是战略宣传署署长贾笑真。</p>
他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嘿嘿贱笑着编造出各种宣传文案。</p>
有的七分真三分假，有的三分真七分假。</p>
当然了，更多是的十分假！</p>
……</p>
宣传署底下有大把的临时工，就是那种街面上的闲人。</p>
需要他们做事了，就随便给个几百文钱。</p>
让他们去喝茶，顺便讲故事，把文案添油加醋的散播出去，制造舆论。</p>
这些闲人就是大清朝的自媒体，主打一个贴近百姓，能说会道。</p>
几百文钱虽不多，可代表的是一种尊重，来自衙门的重视。</p>
除了钱，闲人们还能获得一种社会认可。</p>
茶馆里，宾客满座，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听自己白话。</p>
这种感觉，就等于当官了。</p>
……</p>
陆老爷在苏州城逛了2天，毫无收获。</p>
道前街的衙门他不敢靠近，那边扛着火枪的兵太多。</p>
城中除了李大帅的兵，割了辫子，号衣也变样了。</p>
其余人还是老样子，瓜皮帽、大辫子，有钱的穿长衫，没钱的混一身短打。</p>
还是那个熟悉的大清朝！</p>
盘缠快要耗尽的陆老爷，只能默默的打点行装，回家。</p>
终究是没敢剪辫~</p>
……</p>
浙江嘉兴府桐乡县，</p>
提起桐乡县许多人不知道，提到乌镇人人皆知。</p>
苗有林部，就驻扎在县城。</p>
剪辫罚银的告示，也是贴到了镇子乃至村口。</p>
乌镇码头，</p>
一群人围观，听着记账先生摇头晃脑的朗读告示的内容。</p>
苦力们听完也就散了，这等虚无缥缈的事，和自己无关。</p>
只不过是当作一个好笑的谈资，闲时扯淡。</p>
赵老贵，中年光棍，无地无房无银子。</p>
靠给别人打零工为生，晚上就寄居在城隍庙里，绰号“阿贵”。</p>
懒散、邋遢、懦弱，嘴贱，一身都是毛病。</p>
刚在码头扛大包，因为力气太小，摔了一个箱子。</p>
被货主暴打了一顿，赶走了。</p>
走到熟悉的小酒馆里，嘟囔着：</p>
“掌柜的，赊账。”</p>
“阿贵，你已经挂了90文钱的账了。”</p>
“再赊一次，下次一起结。”</p>
掌柜的哼了一声，给他打了1两散酒。</p>
……</p>
阿贵这种身份，自然是没资格坐着喝酒的。</p>
只能靠着墙，小口的慢慢喝。</p>
希望从这粗劣村酒里，品出10年陈酿的滋味来。</p>
突然，他耳朵竖了起来，</p>
俩个码头记账先生，正在议论那剪辫的告示。</p>
阿贵听力极好，他听到了一句：“江南6府，凡百姓剪辫发银1两！”</p>
还有这好事？</p>
他弯腰凑过去，陪着笑问道：</p>
“剪辫发银1两？是真的吗？”</p>
“当然是真的，盖着江南团练署的大红官印呢。白纸黑字红泥章，错不了。”</p>
“这~署是在哪儿？”</p>
俩记账先生来了心情，决定逗一逗阿贵这个傻鸟。</p>
“不用去那么远，桐乡县衙就成。”</p>
“骗人的是孙子。”</p>
掌柜的也笑了，指着门外说道：</p>
“瞧见没，贴着呢。不过字认识你，你不认识它。”</p>
阿贵端着碗走到门外。</p>
果然，空墙上糊着一张告示。</p>
纸很白，字很方，大印鲜红，一看就很正规！</p>
……</p>
剪辫，就发1两。</p>
1两银子能换1000枚铜钱，够喝一年的酒，还能来盘盐水花生米。</p>
阿贵越想越激动，一仰头喝光碗中酒。</p>
大步流星穿过巷子，去找剃头匠。</p>
乌镇水乡，处处皆有桥。</p>
阿贵走到一处高高的石拱桥，夏风一吹，酒气上头。</p>
突然豪情万丈，大喝一声：</p>
“造反了，我造反了。”</p>
正面走来的几个百姓，吓的低头溜边走了过去。</p>
还有一个穿绸衣的商人，居然摘下瓜皮帽，朝着他笑了一下。</p>
阿贵感觉自己好像开启了一道新世界大门。</p>
迈开步子，走到镇子口的老剃头匠那。</p>
“给我剪辫。”</p>
“啊？”</p>
老剃头匠和正在刮脸的客人都惊呆了。</p>
“我说，我要剪辫，给我剪辫子。”</p>
扑通，椅子翻了。</p>
老剃头匠吓的连滚带爬，跑了。</p>
客人也不敢吭声，带着泡沫溜了。</p>
……</p>
阿贵疑惑，于是自己动手。</p>
剃头匠跑了，家伙什都在。</p>
挑了把锋利的剃刀，狠狠的一拉，稀疏的辫子就落地了。</p>
到河边照了照，感觉有些怪。</p>
不过没关系，有赏银拿就行。</p>
阿贵没钱，雇不起马车，只能走路去县城。</p>
但是他这辈子从未去过这么远的地方，所以迷路了。</p>
腹中饥饿难忍，在途中偷吃了一些水萝卜。</p>
第二天，又悻悻而归。</p>
走进乌镇，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他。</p>
有人目瞪口呆，有人吓的关门，有人壮胆问道：</p>
“阿贵，你去哪儿了？”</p>
“我去县衙了。”</p>
“你这辫子？”</p>
“割了。”</p>
“县太爷没打你板子？”</p>
“县太爷请我吃了一顿酒，我又回来了。”</p>
……</p>
一群人簇拥着阿贵，请他吃酒。</p>
套话，想问问他的见闻。</p>
谁料阿贵酒量太差，才2两黄酒就上头了。</p>
桌子一拍，突然发癫道：“造反了，我阿贵造反了。”</p>
吓得在场一半的人跪下了。</p>
阿贵更加得意，展示了一下他齐刷刷截断的辫子，大笑出门。</p>
一群酒客目瞪口呆，却是没敢像往常那番嘲笑甚至殴打瘦弱的阿贵。</p>
镇上的地保，也听说了。</p>
提着一盒点心，到城隍庙找到了正在迷糊睡觉的阿贵。</p>
“老贵呀，听说你造反了？”</p>
“对。”</p>
阿贵依旧躺着，用破帽子遮住脸，含糊不清的回话。</p>
“那这造反，是做甚？”</p>
“杀~人。”</p>
地保吓的后背发冷，腰弯的更狠了，小声问道：</p>
“你要杀谁？”</p>
“先杀赵举人，再杀周秀才，妈妈的，儿子打老子。”阿贵很显然处于一种幻觉中，喃喃自语道，“凡是和我有过节的，都要杀，咔嚓。”</p>
地保吓的站不稳，留下点心和一串铜钱后就跑了。</p>
……</p>
阿贵造反了，要引兵来杀人的新闻，在午饭之前就传遍了整个乌镇。</p>
镇子里的赵举人，王员外，周秀才~以及几百号男男女女都很恐慌。</p>
他们都殴打过阿贵。</p>
这么说吧，大约小半个乌镇的人都打过阿贵！</p>
至于说骂过他的，那可能都数不清了。</p>
赵举人府上，一群人商议着怎么应对阿贵。</p>
午后，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仆人骑着驴回来了。</p>
带回了一个震惊的消息：昨日，县城的兵下乡，抓了3个士绅，全部咔嚓了。</p>
赵举人指着家人，厉声喝道：</p>
“你可是亲眼所见。”</p>
“小的看了半个时辰，县城的兵洋枪洋炮、白盔白甲，说是戴的崇祯的孝。把人按在那木桩子上，咔嚓~”</p>
旁听的王员外吓的一哆嗦，感觉那刀锋就到了自己脖子后。</p>try{ggauto();} catch(ex){}
一紧张，坐到地上了。</p>
他颤抖的说道：“阿贵他怎么可以不顾同乡情谊，把兵引来呀。”</p>
赵举人抱怨道：“哼，同乡算什么，我和他还是同一个祖宗呢，说起来也就是出了五服，正经的亲戚。”</p>
一旁的周秀才心想，</p>
前年阿贵说他也姓赵，结果被你打掉了一颗牙。</p>
不过大敌当前，不宜内讧。</p>
……</p>
一群人商议到了傍晚，也没拿出什么主意。</p>
最终。</p>
商贾出身的王员外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先跳船。</p>
他雇了一顶软轿，带了一封银子，吹吹打打的去了城隍庙。</p>
“阿贵老爷，请您到府上歇息。”</p>
两个小丫鬟，把迷迷糊糊的阿贵扶着上了轿子。</p>
当晚，就摆上了酒。</p>
阿贵几杯酒下肚，和王员外当场拜了把子。</p>
当晚又在府中留宿，做了好几次的新郎官。</p>
穿上了绸衣，齐耳短发梳洗的干干净净，一看就很有精神。</p>
乌镇的人大呼失算，下手晚了。</p>
当晚，周秀才全家逃亡。</p>
赵举人则是认祖归宗，翻出了不知哪搞来的族谱，硬是说阿贵是他六叔。</p>
总之，赵老贵俨然成了乌镇不得了的人物。</p>
代行裁决、独断纠纷。</p>
住上了三进的宅子，家里多了一群年轻女人，但没有吴妈。</p>
他也拍着匈膛保证，不会召唤那白盔白甲的兵下来。</p>
而是独自悄悄进城，主动许诺按时纳粮。</p>
苗有林只当他是哪个吓破胆的猥琐乡绅，见面安抚了一句就打发了。</p>
他忙着筑城，扩军，练兵，准备做个真正的地方实力派，麾下和浙江清军不时有小股冲突，军事上处于互相试探状态。</p>
所以，治下各镇各乡，只要恭顺纳粮就行了。</p>
就连那罚银1两都免了，直接发给了一张允许剪辫的证明。</p>
阿贵也没敢索银，大度的想，就当是儿子骗老子了。</p>
回去后，</p>
镇子里的两户恶棍，被他当众赶出了镇子，家产阿贵拿6成，王员外和赵举人拿4成。</p>
乌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p>
……</p>
江南很平静，武昌城周围却是很紧张。</p>
白莲大军围城，小股人马四处筹粮！</p>
护教亲军十夫长郑九令，早年当过货郎，走街串巷。</p>
对于这一带有些印象，他在寻找一户人家。</p>
“弟兄们，我记得附近有个财主庄园，在山坳里很隐蔽。除非人走到跟前才能发现，远了瞅不见。”</p>
“大家都散开，小心点找找。”</p>
果然，在太阳下山前。</p>
有个步卒喜滋滋的来报，找到了。</p>
“那户人家可太精了，周围种了一大圈的树。我若不是发现地上的羊粪，还想不到附近有人。”</p>
“没被发现吧？”</p>
“没有，但是那家有护院。”</p>
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p>
郑九令和几人商议了一番，决定趁夜进攻。</p>
夜战，普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仓皇失措。</p>
而他们是打过仗的老兵，更有优势。</p>
春寿也跟着兴奋了起来，开始磨刀。</p>
由于义父的照顾，他分到了一把短刀，军中制式，刃口磨的雪亮。</p>
喵~</p>
小橘也似乎被这种紧张兴奋所感染，一跃站在了春寿的肩头。</p>
发出咕噜咕噜的动静。</p>
……</p>
“小春子，待会你这猫可不能瞎叫。”</p>
“放心吧，周叔。”</p>
被称作周叔的骑兵，也是白莲老人了。</p>
从郧阳府大山里，一直跟着圣帝杀到了武昌，刚被吸纳进入护教亲军。</p>
这一趟若是完成任务，他也能升官。</p>
入夜，月色如洒。</p>
视野清晰，走路一点都不担心。</p>
乡村夏季的月夜，常有这种情况。</p>
一行数十人悄悄的找到山洼处，然后轻手轻脚的靠近。</p>
郑九令手持弓，箭矢轻轻的搭在弦上。</p>
他眼神极好，老远就瞅见了院墙上站着一个护院。</p>
一动不动，可能是靠着打盹。</p>
这个庄园是本地一户乡绅的别院，按照主人的安排今晚是2个护院值夜。</p>
可其中一人，困乏去偷偷歇息了。</p>
俩人轮流，各睡2个时辰。</p>
郑九令突然起身，弓弦拉满松开。</p>
咻，护院中箭，惨叫一声坠地。</p>
“上。”</p>
一群人连忙冲过去，用临时削制的唯一一架梯子架上院墙。</p>
……</p>
院墙高度1丈，毕竟只是个乡绅的庄园。</p>
梯子长度不够，所以先爬上去的步卒又费力的扒着院墙才爬了上去。</p>
接着是第二个。</p>
郑九令手持弓箭，眼神犀利。</p>
随时准备射杀院墙出现的敌人。</p>
他能在护教亲军当十夫长，靠的就是这一手箭术。</p>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知道是春寿来了。</p>
轻声说道：</p>
“待会杀进去了，跟紧我，别乱跑。”</p>
“是。”</p>
春寿也默默的抽出了短刀，眼巴巴的看着那扇厚木门。</p>
院墙内，</p>
传出了凄厉的喊声：“贼人来啦。”然后是鸣锣声。</p>
一声惨叫，鸣锣声戛然而止。</p>
紧接着，厚榆木门打开了。</p>
“冲进去，杀。”</p>
乌泱泱的数十人，疯狂的冲进庄园。</p>
郑九令反而落在了人群后面，进了庄园后，听的前面厮杀声。</p>
他爬上磨盘，一拉一放。</p>
手持长枪，武艺最为骁勇的护院头目顿时咽喉中箭，重重倒下。</p>
十几个护院鸟兽散，溃败了。</p>
……</p>
“杀了7个，抓了31个。咋办？”</p>
“粮食有多少？”</p>
“嘿嘿，我们的车根本装不下。满满两仓粮，我看还能装个5趟。”</p>
“太好了。”</p>
搞到粮食，不必问。</p>
所有人先狠狠的吃一顿，不止是大米饭，还有香喷喷的肉。</p>
郑九令起身，春寿赶紧紧跟着。</p>
俘虏们都低着头跪着。</p>
穿布衣的是护院，穿绸衣的是主人一家。</p>
几个妇人，对着一具尸体哭哭啼啼。</p>
很显然，一家之主死了。尸体眼睛圆瞪，手里还死死的握着一柄文士剑。</p>
在郑九令眼里，这种剑只能算花样子，未必有粪叉好用。</p>
一女子突然拿起剑，大骂道：</p>
“你们这些天杀的反贼。”</p>
当啷，郑九令抽刀轻轻一磕，就把女子挥舞过来的剑给格挡飞了。</p>
谁料，那女子竟是烈性。</p>
返身捡起剑，又是刺了过来。</p>
……</p>
郑九令不想再仁慈了，一刀了结。</p>
扑通，尸体倒地。</p>
春寿倒是没有害怕，这段时间里见惯了死亡。白莲的，官兵的，陌生农夫的~</p>
路边有骸骨，并不是什么稀罕事。</p>
他只是摸了摸布袋里的小橘脑袋，按回去。</p>
不愿让它看见这种无意义的杀戮，鄙视两脚兽的残忍。</p>
大约是鲜血刺激了跪地的俘虏。</p>
一个护院抹了抹脸上刚被溅的血，突然的起身撞翻了一个发愣的白莲新兵，夺过他手里的兵刃，反手就是一刀。</p>
“贼人不讲道义，想杀了我们，拼了。”</p>
地面跪着的护院，一大半起身响应反抗。</p>
混战片刻，被全部杀死。</p>
郑九令有些恼火，没想到出现这么一幕。不过杀了也就杀了，没啥大不了的。</p>
“赶紧歇息，明早运粮回营。”</p>
“是。”</p>
……</p>
春寿默然的看着一地尸体，从地上捡起一块玉佩，擦干净血，挂在了小橘的脖子上。</p>
很显然，</p>
小橘不喜欢这种俗物，拼命的用爪子，想卸掉这个累赘。</p>
他只能施展必杀技，小橘很是满意，浑身皮毛得到了最舒适的伺候。</p>
清晨，春寿饿醒了。</p>
悄悄起身去伙房找点吃的，走进伙房后，却是看到了一物伸出黑乎乎的前肢从炉膛里爬出。</p>
趴在他肩头的小橘，被吓的炸毛、弓背，原地向后弹起半丈。</p>
春寿则是怪叫一声，抽出短刀。</p></div>
苏州府城，</p>
城门楼子飘扬的旗帜很古怪，又红又黑，还夹杂着一丢丢的白。</p>
站岗的兵丁，制服更是古怪。</p>
不过，那黄铜扣子很亮眼。</p>
黑色军靴和黄铜扣子，是很显气派的！</p>
陆老爷看不懂武装带，但觉得很有精神。</p>
进城门没有收税。</p>
这一点，他很意外。</p>
以往1文钱的进城捐，绝对躲不掉。</p>
李大帅可能真不缺钱，所以连这白捡的钱都瞧不上。</p>
乡下人说，李大帅挖到了沈万三的聚宝盆，每天那一盆盆的银钱不停地往外泼，屋子都要撑爆了。</p>
虽然荒诞，可很有市场。</p>
却不知这传闻的源头，是战略宣传署署长贾笑真。</p>
他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嘿嘿贱笑着编造出各种宣传文案。</p>
有的七分真三分假，有的三分真七分假。</p>
当然了，更多是的十分假！</p>
……</p>
宣传署底下有大把的临时工，就是那种街面上的闲人。</p>
需要他们做事了，就随便给个几百文钱。</p>
让他们去喝茶，顺便讲故事，把文案添油加醋的散播出去，制造舆论。</p>
这些闲人就是大清朝的自媒体，主打一个贴近百姓，能说会道。</p>
几百文钱虽不多，可代表的是一种尊重，来自衙门的重视。</p>
除了钱，闲人们还能获得一种社会认可。</p>
茶馆里，宾客满座，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听自己白话。</p>
这种感觉，就等于当官了。</p>
……</p>
陆老爷在苏州城逛了2天，毫无收获。</p>
道前街的衙门他不敢靠近，那边扛着火枪的兵太多。</p>
城中除了李大帅的兵，割了辫子，号衣也变样了。</p>
其余人还是老样子，瓜皮帽、大辫子，有钱的穿长衫，没钱的混一身短打。</p>
还是那个熟悉的大清朝！</p>
盘缠快要耗尽的陆老爷，只能默默的打点行装，回家。</p>
终究是没敢剪辫~</p>
……</p>
浙江嘉兴府桐乡县，</p>
提起桐乡县许多人不知道，提到乌镇人人皆知。</p>
苗有林部，就驻扎在县城。</p>
剪辫罚银的告示，也是贴到了镇子乃至村口。</p>
乌镇码头，</p>
一群人围观，听着记账先生摇头晃脑的朗读告示的内容。</p>
苦力们听完也就散了，这等虚无缥缈的事，和自己无关。</p>
只不过是当作一个好笑的谈资，闲时扯淡。</p>
赵老贵，中年光棍，无地无房无银子。</p>
靠给别人打零工为生，晚上就寄居在城隍庙里，绰号“阿贵”。</p>
懒散、邋遢、懦弱，嘴贱，一身都是毛病。</p>
刚在码头扛大包，因为力气太小，摔了一个箱子。</p>
被货主暴打了一顿，赶走了。</p>
走到熟悉的小酒馆里，嘟囔着：</p>
“掌柜的，赊账。”</p>
“阿贵，你已经挂了90文钱的账了。”</p>
“再赊一次，下次一起结。”</p>
掌柜的哼了一声，给他打了1两散酒。</p>
……</p>
阿贵这种身份，自然是没资格坐着喝酒的。</p>
只能靠着墙，小口的慢慢喝。</p>
希望从这粗劣村酒里，品出10年陈酿的滋味来。</p>
突然，他耳朵竖了起来，</p>
俩个码头记账先生，正在议论那剪辫的告示。</p>
阿贵听力极好，他听到了一句：“江南6府，凡百姓剪辫发银1两！”</p>
还有这好事？</p>
他弯腰凑过去，陪着笑问道：</p>
“剪辫发银1两？是真的吗？”</p>
“当然是真的，盖着江南团练署的大红官印呢。白纸黑字红泥章，错不了。”</p>
“这~署是在哪儿？”</p>
俩记账先生来了心情，决定逗一逗阿贵这个傻鸟。</p>
“不用去那么远，桐乡县衙就成。”</p>
“骗人的是孙子。”</p>
掌柜的也笑了，指着门外说道：</p>
“瞧见没，贴着呢。不过字认识你，你不认识它。”</p>
阿贵端着碗走到门外。</p>
果然，空墙上糊着一张告示。</p>
纸很白，字很方，大印鲜红，一看就很正规！</p>
……</p>
剪辫，就发1两。</p>
1两银子能换1000枚铜钱，够喝一年的酒，还能来盘盐水花生米。</p>
阿贵越想越激动，一仰头喝光碗中酒。</p>
大步流星穿过巷子，去找剃头匠。</p>
乌镇水乡，处处皆有桥。</p>
阿贵走到一处高高的石拱桥，夏风一吹，酒气上头。</p>
突然豪情万丈，大喝一声：</p>
“造反了，我造反了。”</p>
正面走来的几个百姓，吓的低头溜边走了过去。</p>
还有一个穿绸衣的商人，居然摘下瓜皮帽，朝着他笑了一下。</p>
阿贵感觉自己好像开启了一道新世界大门。</p>
迈开步子，走到镇子口的老剃头匠那。</p>
“给我剪辫。”</p>
“啊？”</p>
老剃头匠和正在刮脸的客人都惊呆了。</p>
“我说，我要剪辫，给我剪辫子。”</p>
扑通，椅子翻了。</p>
老剃头匠吓的连滚带爬，跑了。</p>
客人也不敢吭声，带着泡沫溜了。</p>
……</p>
阿贵疑惑，于是自己动手。</p>
剃头匠跑了，家伙什都在。</p>
挑了把锋利的剃刀，狠狠的一拉，稀疏的辫子就落地了。</p>
到河边照了照，感觉有些怪。</p>
不过没关系，有赏银拿就行。</p>
阿贵没钱，雇不起马车，只能走路去县城。</p>
但是他这辈子从未去过这么远的地方，所以迷路了。</p>
腹中饥饿难忍，在途中偷吃了一些水萝卜。</p>
第二天，又悻悻而归。</p>
走进乌镇，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他。</p>
有人目瞪口呆，有人吓的关门，有人壮胆问道：</p>
“阿贵，你去哪儿了？”</p>
“我去县衙了。”</p>
“你这辫子？”</p>
“割了。”</p>
“县太爷没打你板子？”</p>
“县太爷请我吃了一顿酒，我又回来了。”</p>
……</p>
一群人簇拥着阿贵，请他吃酒。</p>
套话，想问问他的见闻。</p>
谁料阿贵酒量太差，才2两黄酒就上头了。</p>
桌子一拍，突然发癫道：“造反了，我阿贵造反了。”</p>
吓得在场一半的人跪下了。</p>
阿贵更加得意，展示了一下他齐刷刷截断的辫子，大笑出门。</p>
一群酒客目瞪口呆，却是没敢像往常那番嘲笑甚至殴打瘦弱的阿贵。</p>
镇上的地保，也听说了。</p>
提着一盒点心，到城隍庙找到了正在迷糊睡觉的阿贵。</p>
“老贵呀，听说你造反了？”</p>
“对。”</p>
阿贵依旧躺着，用破帽子遮住脸，含糊不清的回话。</p>
“那这造反，是做甚？”</p>
“杀~人。”</p>
地保吓的后背发冷，腰弯的更狠了，小声问道：</p>
“你要杀谁？”</p>
“先杀赵举人，再杀周秀才，妈妈的，儿子打老子。”阿贵很显然处于一种幻觉中，喃喃自语道，“凡是和我有过节的，都要杀，咔嚓。”</p>
地保吓的站不稳，留下点心和一串铜钱后就跑了。</p>
……</p>
阿贵造反了，要引兵来杀人的新闻，在午饭之前就传遍了整个乌镇。</p>
镇子里的赵举人，王员外，周秀才~以及几百号男男女女都很恐慌。</p>
他们都殴打过阿贵。</p>
这么说吧，大约小半个乌镇的人都打过阿贵！</p>
至于说骂过他的，那可能都数不清了。</p>
赵举人府上，一群人商议着怎么应对阿贵。</p>
午后，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仆人骑着驴回来了。</p>
带回了一个震惊的消息：昨日，县城的兵下乡，抓了3个士绅，全部咔嚓了。</p>
赵举人指着家人，厉声喝道：</p>
“你可是亲眼所见。”</p>
“小的看了半个时辰，县城的兵洋枪洋炮、白盔白甲，说是戴的崇祯的孝。把人按在那木桩子上，咔嚓~”</p>
旁听的王员外吓的一哆嗦，感觉那刀锋就到了自己脖子后。</p>try{ggauto();} catch(ex){}
一紧张，坐到地上了。</p>
他颤抖的说道：“阿贵他怎么可以不顾同乡情谊，把兵引来呀。”</p>
赵举人抱怨道：“哼，同乡算什么，我和他还是同一个祖宗呢，说起来也就是出了五服，正经的亲戚。”</p>
一旁的周秀才心想，</p>
前年阿贵说他也姓赵，结果被你打掉了一颗牙。</p>
不过大敌当前，不宜内讧。</p>
……</p>
一群人商议到了傍晚，也没拿出什么主意。</p>
最终。</p>
商贾出身的王员外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先跳船。</p>
他雇了一顶软轿，带了一封银子，吹吹打打的去了城隍庙。</p>
“阿贵老爷，请您到府上歇息。”</p>
两个小丫鬟，把迷迷糊糊的阿贵扶着上了轿子。</p>
当晚，就摆上了酒。</p>
阿贵几杯酒下肚，和王员外当场拜了把子。</p>
当晚又在府中留宿，做了好几次的新郎官。</p>
穿上了绸衣，齐耳短发梳洗的干干净净，一看就很有精神。</p>
乌镇的人大呼失算，下手晚了。</p>
当晚，周秀才全家逃亡。</p>
赵举人则是认祖归宗，翻出了不知哪搞来的族谱，硬是说阿贵是他六叔。</p>
总之，赵老贵俨然成了乌镇不得了的人物。</p>
代行裁决、独断纠纷。</p>
住上了三进的宅子，家里多了一群年轻女人，但没有吴妈。</p>
他也拍着匈膛保证，不会召唤那白盔白甲的兵下来。</p>
而是独自悄悄进城，主动许诺按时纳粮。</p>
苗有林只当他是哪个吓破胆的猥琐乡绅，见面安抚了一句就打发了。</p>
他忙着筑城，扩军，练兵，准备做个真正的地方实力派，麾下和浙江清军不时有小股冲突，军事上处于互相试探状态。</p>
所以，治下各镇各乡，只要恭顺纳粮就行了。</p>
就连那罚银1两都免了，直接发给了一张允许剪辫的证明。</p>
阿贵也没敢索银，大度的想，就当是儿子骗老子了。</p>
回去后，</p>
镇子里的两户恶棍，被他当众赶出了镇子，家产阿贵拿6成，王员外和赵举人拿4成。</p>
乌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p>
……</p>
江南很平静，武昌城周围却是很紧张。</p>
白莲大军围城，小股人马四处筹粮！</p>
护教亲军十夫长郑九令，早年当过货郎，走街串巷。</p>
对于这一带有些印象，他在寻找一户人家。</p>
“弟兄们，我记得附近有个财主庄园，在山坳里很隐蔽。除非人走到跟前才能发现，远了瞅不见。”</p>
“大家都散开，小心点找找。”</p>
果然，在太阳下山前。</p>
有个步卒喜滋滋的来报，找到了。</p>
“那户人家可太精了，周围种了一大圈的树。我若不是发现地上的羊粪，还想不到附近有人。”</p>
“没被发现吧？”</p>
“没有，但是那家有护院。”</p>
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p>
郑九令和几人商议了一番，决定趁夜进攻。</p>
夜战，普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仓皇失措。</p>
而他们是打过仗的老兵，更有优势。</p>
春寿也跟着兴奋了起来，开始磨刀。</p>
由于义父的照顾，他分到了一把短刀，军中制式，刃口磨的雪亮。</p>
喵~</p>
小橘也似乎被这种紧张兴奋所感染，一跃站在了春寿的肩头。</p>
发出咕噜咕噜的动静。</p>
……</p>
“小春子，待会你这猫可不能瞎叫。”</p>
“放心吧，周叔。”</p>
被称作周叔的骑兵，也是白莲老人了。</p>
从郧阳府大山里，一直跟着圣帝杀到了武昌，刚被吸纳进入护教亲军。</p>
这一趟若是完成任务，他也能升官。</p>
入夜，月色如洒。</p>
视野清晰，走路一点都不担心。</p>
乡村夏季的月夜，常有这种情况。</p>
一行数十人悄悄的找到山洼处，然后轻手轻脚的靠近。</p>
郑九令手持弓，箭矢轻轻的搭在弦上。</p>
他眼神极好，老远就瞅见了院墙上站着一个护院。</p>
一动不动，可能是靠着打盹。</p>
这个庄园是本地一户乡绅的别院，按照主人的安排今晚是2个护院值夜。</p>
可其中一人，困乏去偷偷歇息了。</p>
俩人轮流，各睡2个时辰。</p>
郑九令突然起身，弓弦拉满松开。</p>
咻，护院中箭，惨叫一声坠地。</p>
“上。”</p>
一群人连忙冲过去，用临时削制的唯一一架梯子架上院墙。</p>
……</p>
院墙高度1丈，毕竟只是个乡绅的庄园。</p>
梯子长度不够，所以先爬上去的步卒又费力的扒着院墙才爬了上去。</p>
接着是第二个。</p>
郑九令手持弓箭，眼神犀利。</p>
随时准备射杀院墙出现的敌人。</p>
他能在护教亲军当十夫长，靠的就是这一手箭术。</p>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知道是春寿来了。</p>
轻声说道：</p>
“待会杀进去了，跟紧我，别乱跑。”</p>
“是。”</p>
春寿也默默的抽出了短刀，眼巴巴的看着那扇厚木门。</p>
院墙内，</p>
传出了凄厉的喊声：“贼人来啦。”然后是鸣锣声。</p>
一声惨叫，鸣锣声戛然而止。</p>
紧接着，厚榆木门打开了。</p>
“冲进去，杀。”</p>
乌泱泱的数十人，疯狂的冲进庄园。</p>
郑九令反而落在了人群后面，进了庄园后，听的前面厮杀声。</p>
他爬上磨盘，一拉一放。</p>
手持长枪，武艺最为骁勇的护院头目顿时咽喉中箭，重重倒下。</p>
十几个护院鸟兽散，溃败了。</p>
……</p>
“杀了7个，抓了31个。咋办？”</p>
“粮食有多少？”</p>
“嘿嘿，我们的车根本装不下。满满两仓粮，我看还能装个5趟。”</p>
“太好了。”</p>
搞到粮食，不必问。</p>
所有人先狠狠的吃一顿，不止是大米饭，还有香喷喷的肉。</p>
郑九令起身，春寿赶紧紧跟着。</p>
俘虏们都低着头跪着。</p>
穿布衣的是护院，穿绸衣的是主人一家。</p>
几个妇人，对着一具尸体哭哭啼啼。</p>
很显然，一家之主死了。尸体眼睛圆瞪，手里还死死的握着一柄文士剑。</p>
在郑九令眼里，这种剑只能算花样子，未必有粪叉好用。</p>
一女子突然拿起剑，大骂道：</p>
“你们这些天杀的反贼。”</p>
当啷，郑九令抽刀轻轻一磕，就把女子挥舞过来的剑给格挡飞了。</p>
谁料，那女子竟是烈性。</p>
返身捡起剑，又是刺了过来。</p>
……</p>
郑九令不想再仁慈了，一刀了结。</p>
扑通，尸体倒地。</p>
春寿倒是没有害怕，这段时间里见惯了死亡。白莲的，官兵的，陌生农夫的~</p>
路边有骸骨，并不是什么稀罕事。</p>
他只是摸了摸布袋里的小橘脑袋，按回去。</p>
不愿让它看见这种无意义的杀戮，鄙视两脚兽的残忍。</p>
大约是鲜血刺激了跪地的俘虏。</p>
一个护院抹了抹脸上刚被溅的血，突然的起身撞翻了一个发愣的白莲新兵，夺过他手里的兵刃，反手就是一刀。</p>
“贼人不讲道义，想杀了我们，拼了。”</p>
地面跪着的护院，一大半起身响应反抗。</p>
混战片刻，被全部杀死。</p>
郑九令有些恼火，没想到出现这么一幕。不过杀了也就杀了，没啥大不了的。</p>
“赶紧歇息，明早运粮回营。”</p>
“是。”</p>
……</p>
春寿默然的看着一地尸体，从地上捡起一块玉佩，擦干净血，挂在了小橘的脖子上。</p>
很显然，</p>
小橘不喜欢这种俗物，拼命的用爪子，想卸掉这个累赘。</p>
他只能施展必杀技，小橘很是满意，浑身皮毛得到了最舒适的伺候。</p>
清晨，春寿饿醒了。</p>
悄悄起身去伙房找点吃的，走进伙房后，却是看到了一物伸出黑乎乎的前肢从炉膛里爬出。</p>
趴在他肩头的小橘，被吓的炸毛、弓背，原地向后弹起半丈。</p>
春寿则是怪叫一声，抽出短刀。</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