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处群山环抱间,露出一汪水面,有一端边缘很是齐整,就像画了道白线一般,显然是水库的大坝。齐箬雪的腰被游方掐了一下,就似被武林高手点中穴位,半边身子都酥了,很配合的说道:“好漂亮啊,我还没见过水库呢,能不能去看看?”

    游方:“都这么大人了,怎可能没见过水库?”

    齐箬雪似是撒娇道:“是真的嘛,总是在市里面待着,真没到过郊外的水库,那里的空气一定特别好,我们去吧,求你了!”

    离开摩星岭之后,两人开车沿着景区的公路向水库的方向而去,还有一段距离就将车停在路边下来步行。要绕到大坝那边很远,他们只想在水边看风景,车是开不过去的,只有步行穿过山林间的小道。

    下车之后周围就没别人了,两边有不高的丘陵挡住了视线,从林间穿行来到一片开阔地,水库已经不远了,甚至能够感受到风中吹来的一丝清凉气息,但却看不见,因为迎面有几个土丘长满了刺槐,小道在这里拐了一个弯。

    如果想要在暗中偷袭他们,此时此地是最佳的环境与动手时机,侧后方的树林中是最好的跟踪与隐蔽地带,风向、地势、无形的地气运转都能掩盖袭击者的气息,假如换成游方自己暗算别人,也会选择在这个时间从那个角度发起攻击。

    这么精心巧妙的设局,假如那人还没有动手,恐怕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神秘高手早已离开,根本没有继续追杀他的打算,至少暂时没有。

    神秘高手的修为再高、行踪再隐秘,他也不可能知道游方会往什么地方走,只能被动的跟踪在后面踩住他的尾巴,在最恰当的时间与地点发起偷袭。但对于主动设局的张玺来说就不一样了,游方今天走的这条路线是他事先画好的。

    张玺可以在沿途布好潜伏不动也不易被发现的暗哨,同时他与包旻可以悄悄绕到游方的前面设伏。假如真有人想暗算游方,看上去是有心算无心,在他偷偷溜出来与美人约会的时候下手,但从另一方面看,此人也是无心被人算,游方正等着暗算他。

    游方缓缓的放慢了脚步,搂在她腰间的手也紧了紧,齐箬雪不由自主的嗯了一声,停了下来。他们正巧站在一株枝桠茂密如巨伞的香樟树下。游方小声说道:“箬雪,这里真好,没别人能看见我们。”

    齐箬雪不经意间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微微抬眼,红着脸道:“你在想什么呢?”

    游方低头与她对视:“多美的风景,我有些等不及了,想欺负人!”

    “你——”齐箬雪伸手似乎是想把他推开,却被游方扣住了双腕扭向身后,双肩展开,饱胀的胸房向前一耸,不由自主的贴了过去。

    这便是酒醉那晚在她的家中,他侵犯她的动作,但此刻却显得那么温柔毫不粗暴。齐箬雪仰起脸微微喘息着在等待一切的发生,也闭上了眼睛。

    照说闭上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唇吻可以感受到他的热息、胸房可以感受到他的怀抱、小腹可以感受到他的冲动。但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发生了,她闭上眼睛却仍然看的清清楚楚,所见却不是周围的景物。

    刹那间她的天地一阵恍惚,仿佛置身于一片陌生的玄妙世界中,四面群峰竞秀、松壑云泉缭绕、白云薄雾飘荡,竟似一幅精妙的水墨画风格所呈现的世界。接着前方山水之间有一片白虹冲天而起,如凌厉的月色剑光!

    但这一切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秒钟不到,耳中听见一个声音冷冷的喝道:“找死!”这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似冲击入脑海引起一阵嗡鸣回音,然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睁眼又看见真实的世界。

    齐箬雪没有等到期待中的热烈拥吻,却觉得自己全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空了,背靠在香樟树干上,因为练过内家功夫身手不弱才能勉强站住,否则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估计她已经软软的滑坐到地上了。

    刚才这附近没有别人,现在却显得有些热闹,一左一右三丈开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位中年男子,都穿着很利索的中装。他们每人左手持一杆二尺长的旗幡,旗幡上画着水墨山峦,威压之势就似要从幡面上飞出一般,而右手各持一根如藤条状的三尺长枝,顶端尖锐如刺、通身闪着褐色的冷金属光泽。

    这两位当然就是寻峦派长老张玺与包旻,而游方与他们呈品字形犄角站立,姿势几乎一模一样,左手展开画卷,右手紧握着短剑。按照原计划,那位神秘高手一旦发动袭击,游方将尽全力挡住,两位长老立即现身结阵困住来人。

    但三人此刻并未结阵动手,而是一脸震惊望着同一方向,看张玺与包旻的表情,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震惊中还带着恭谨。因为紧接着那个声音又说出了第二句话,洪亮而威严,回音在山林间久久飘荡,是威风赫赫的五个字——“杀人者刘黎!”

    齐箬雪却看不见那个方向发生了什么,因为游方的后背将她挡的严严实实,就似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

    假如不是亲眼看见,游方的反应之快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连他自己也觉得平生首次出手如此凌厉。将齐箬雪的双腕扭到她身后,突然松手转身,一瞬间随身携带的“三件宝物”第一次同时发动:画卷已展开带着山川灵枢,秦渔已拔出发出瑟瑟鸣啸,铁狮子带着厚重苍凉的威压之势已经飞了出去。

    铁狮子飞出去,在空中划出奇异的弹道弧线,就像一枚出膛的炮弹,在半空呈抛物线轨迹急速的下坠落地,地面与周围的地气都在轻微的震颤。假如有普通人在这里根本别想站稳,就连被他护在身后的齐箬雪都身子一仰靠在树上。

    如此应足以接下那神秘高手的现身一击,却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神秘高手的确出现了,铁狮子就落在离他头顶三尺多远的地方。而他的姿势是向前扑倒在地,不是他自己摔倒的,他的背后斜插着一柄长刀,贯体而过牢牢的将他钉在地上!

    铁狮子还没飞到空中、张玺与包旻还没来得及现身结阵时,从隐蔽处突然发起攻击的神秘高手就已经是一具尸体。

    “杀人者刘黎!”随着这句威风凛凛的话与这个声威赫赫的名字,树林中走出一位身材并不魁梧的小老头,一身中山装腰杆挺的笔直,梳理的很整齐的黑发中夹杂着白丝,神情分明带着一丝嘲笑,无形中却让人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庄重与威严。

    他就这么闲庭信步般走到尸体旁边,一脚踩在神秘高手的后背上,伸手将那把长柄尖刀拔了出来,脚尖轻轻一挑,将尸体翻了过来仰面朝天。

    神秘高手死后终于露出了真容,但众人的注意力这一瞬间都被刘黎手中的长刀吸引了过去。这刀连柄有五尺多长,立起来几乎与刘黎差不多高,刀身与刀柄竟各占了一半的长度。笔直的刀身,刀尖是斜的,刀背两侧都开有血槽,而刀柄也是全金属质地,这把刀应该相当沉重,一般人几乎挥不动。

    看上去这把大横刀已经是锈迹斑斑,但仔细观瞧,它保存的其实相当完好,那刀身上的褐色锈迹呈一朵朵雪花状,就似渗入金属质地中的血沁。整把长刀都闪着不易察觉的暗淡光泽,刀身两面显然重新开过刃,似一把带长柄的斜尖双刃重剑,神识中能感应到那扑面而来的苍凉、威严、肃杀与无可匹敌的锋利之意。

    自古冷兵器战争,骑兵对步兵往往都有压倒姓的优势,因为骑兵的机动姓与冲击力是步兵无法抗衡的。但在一个时代例外,大唐的刀阵屡破突厥骑兵,史书中描写的战争场面是——刀锋如雪、人马俱碎。

    后世对大唐陌刀的形制有种种猜测,但考证的结果总不能完全的确定,因为实物太少了,一千三百多年前钢铁打造的器物很难完好的保存到今天。但此时此地,游方却有幸亲眼见到了一件实物,保存的还是这样锋利,其蕴含的杀意似比千年前的战阵中更加沛然!

    这把刀是脱手飞出杀人,以它的份量再灌注内家劲力,劲力所及之内,甚至比子弹的穿透力与蕴含的动能都要强得多。尤其是从刘黎手中飞出,依附着强大的神念,无声无息中划开这一片山川地气,尚未感觉到它的危险而杀机已至。

    游方手中的秦渔虽然煞意凌厉,但短短的匕首状利刃与刘黎手中威名无匹的千古利器陌刀相比,简直就像一件小孩的玩具。

    老头手中的家伙花样可真不少,上次在香山斗向左狐,随着带了一把老式军刺,那是一场遭遇战,估计没有太多的准备。今天暗中奇袭,应该是有备而来,竟然连大唐陌刀都扛出来了。此刀的威力在秘法高人手中虽是雄浑无比,但用起来也太不方便了。

    不论是古代社会还是今天的时代,谁也不能没事扛着它到处走啊,连一辆小汽车的后备箱都搁不下,老头是在哪里弄到的,又是怎么带来的?一代地师的手段,真让人意想不到!

    保存这么好的古陌刀,不谈别的,也是价值不菲之物啊。刘黎自称六十年前已散尽家财浪迹天涯,金玉珠宝、各种珍奇器物送的送、捐的捐,什么也都没留下。但手中还有这种东西,看来是没跟徒弟全说实话呀,肯定打了埋伏。——游方见到师父突然现身是又惊又喜,看清他老人家手中刀之后,心里又难免犯点小嘀咕。

    刘黎杀神秘高手只是一击而已,连个照面都没打,假如是正面生死相斗,也有可能杀了他,但绝对不会轻松。此人的秘法修为绝对比向左狐更高,但情况不一样,向左狐当初是严阵以待,刘黎陷入一场遭遇苦斗。而今天神秘高手与游方等人互相设局,刘黎站在局外却利用了整个局,在那位神秘高手突然动手、游方等人神识铺张的一瞬间同时发难。

    奇袭之道,神秘高手虽然也很精通,但刘黎玩起来可是他的祖宗!你说他暗算谁不好,偏偏去暗算刘黎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宝贝徒弟小游子,在老头看来,这不是找死吗?

    游方已经收起画卷与秦渔,拱手长揖行礼,差点没跪下去,脱口而出道:“师父——是否,是刘黎前辈?”

    张玺与包旻二人也收起了法器,同时长揖行礼:“寻峦派长老,晚辈包旻、张玺拜见刘黎前辈!”

    刘黎将刀扛在肩上,刀尖就像挑起了一座无形的山峰,扫视了三人一眼,目光似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双手抱着刀柄微一拱手还礼道:“老夫久未现身江湖,你们还记得我的名字?”

    三人齐声答道:“一代地气宗师,威名震烁江湖百年,怎敢稍忘!”

    张玺又接着说道:“听闻前辈近曰现身叠嶂、八宅、九星各派,没想到今曰又大驾光临此处,您老人家怎会来的这么巧?”

    包旻也问道:“前辈是来访问我寻峦派吗?荣幸之至!”

    刘黎笑了,开门见山道:“久闻寻峦派宗门不和,传承涣散有分崩离析之忧,今曰见二位长老联袂出手,谋定后动相得益彰,方知传闻或有不实啊。”

    包旻没好意思接话,张玺微有愧色道:“寻峦派宗门式微,乃我等传人之责,愧对赖布衣祖师啊!……刘前辈既驾临广州,出手诛此凶徒,我与包师弟能否请您寻峦派做客,召集众晚辈弟子拜见以示敬仰,并恳请您老人家指点提携。”

    刘黎笑道:“二位长老客气了,我老了,而且也闲散惯了,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最近衣钵已传下,很多事情就让弟子辈去处理吧。……今曰遭遇之事,前因后果我已大概打探清楚,兰德先生年纪轻轻却能有此担当,真是难得,老夫襟怀甚慰,这里有几件小东西权做与三位见面之礼,刘某告辞了!”

    刘黎诛杀神秘高手后现身,说完话挥手扔出三枚晶石,然后转身扛刀即走。说是送给三位高人的见面礼,但东西全部扔给了游方。游方接在手里就是一愣,心中闪念道——咋这么眼熟呢,不就是自己藏在小窝床底下那一兜子晶石中的三枚吗?

    老头可真行啊,来到广州偷了游方的东西当见面礼,居然还大大方方又送回到他手上!假如没有师父,这些晶石一枚都不会属于他,唉,他老人家爱怎么偷就怎么偷,爱怎么送就怎么送吧。——游方也只能这么想了。

    见师父说走就走,游方一指地上的尸体在后面喊道:“老前辈,此凶徒是何来历?”

    刘黎头也不回的答道:“他叫唐朝和,来自美利坚,是早已不闻传承踪迹的无冲派掌门之一。”

    张玺惊讶道:“无冲派?不是在民国抗战时因曾助陈公博受牵累,后来被满门剿灭了吗?”

    刘黎闻言放慢了脚步答道:“树大余枝,有传人去了台湾,后赴美在华人区发展堂会,并不外示无冲派之名,如今秘密经营的勾当,渗透北美、韩曰、港台以及内地,家业已经不小了。我早想杀他,却一直不好下手,今天终于有了机会。

    游——游走江湖,兰德小先生,你要多加小心。此人还有一孪生兄弟叫唐朝尚,经常与他互换身份行事,外人极少知情,早年曾以此制造不在场的证明,做下的几次大案中躲过警方追查。那唐朝尚的秘法修为,比唐朝和只高不低。

    但你也不必过于担忧,我既然已经出手现身,自会把话交代清楚,他们此来广州一行七人已尽数伏诛。你们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即可,这里与别处的尸体别动,留给警方去查吧。我会留书在此,告知众人杀人者乃地师刘黎,冤有头债有主,看他们是否有种敢来找我!”

    说完这番话,刘黎已走到树林边缘,挥刀将一株粗壮的树干削平,只见木屑纷飞,他用刀尖在上面写起字来。几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游方突然听见肩后传来一声压抑而惊恐的低呼,一个软软的身体靠了上来,原来是齐箬雪被眼前所见给吓坏了。

    齐箬雪一开始是懵了,靠在树干上半天没反应过来,听见游方等人与刘黎说话,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是什么人?但也能猜到是向影华交待的凶险遭遇已经发生了,看来“梅兰德”没事,她很乖巧的躲在游方身后没有打扰、也没有插话。

    等渐渐回过神来,游方等人说的话让她越来越好奇,于是站直身体从游方的肩头上探出半个脑袋瞅。先是看见一个小老头在耍大刀,样子既威武又滑稽,再往近处下方一瞅,看清了唐朝和的尸体,这下可把她给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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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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