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收到了，我爷爷脸色都涨红了。”</p>
顾为经在话筒里笑着。</p>
“嗯呐，嗯呐，搁我我的脸色也得涨红啊。我跟了曹轩先生这么久，都没得到过这么好的东西。别我了，这么年来，曹老给顾您这般的晚辈写字的，我还是头一次瞧见。”</p>
老杨在话筒里附和。</p>
他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p>
“顾同学，不是老杨我猪鼻子插大葱，非要指点你做事。不过我还有必要和你一声，曹老先生的这幅字，千千万万可要收好了。也别动什么拿出去卖的心思。缺钱管你杨哥开口，等闲百八十万的，我还是能拿的出来的。曹老的书法是值钱，但是嘛，这情份可比这钱本身贵重多了。”</p>
“既然好不容易得来了这种底下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机缘，咱就把它拿稳了，握好了，万万不能往外赶。”</p>
“我在外面打拼了这么多年，就总结出了一个千金难买的道理，人要惜福。人这辈子有几分福分不容易，能把它牢牢抓在手里更难。”</p>
老杨笑呵呵的：“话不好听，道理是这个道理，伱对吧，顾。”</p>
让曹老喜爱的青年才俊不是没有过。</p>
可年过古稀以后，还能让老人家生出此般心思的，真就地下独一份儿了。</p>
曹轩的书法不值钱。</p>
那是特指跟老爷子的画比的。</p>
举个例子。</p>
晚清画状元宫廷画师唐岱，他的徒弟吴仲谨，吴仲谨的徒弟，唐岱的外孙赵显庭，三代人都是宫庭画家。</p>
早在乾隆年间，收藏界就有个共识。</p>
吴仲谨的作品上有些有老师唐岱提款的，字比画金贵。</p>
赵显廷的作品上偶尔有吴仲谨提款，也是字比画金贵。</p>
坊间传有一幅赵显廷儿时的练习之作，卷轴背面有唐岱随手写的“腊月初二”四个字，该作品几经风霜，重裱了五次，每代主人都再三叮嘱重裱时，装裱师傅务必务必要把后面那四个字留下。</p>
人家藏家直言，玩的就是这四个字。</p>
至于赵显廷的画，不过百来块袁大头的东西，无所谓了。</p>
虽然这师徒祖孙三代，听上去有点鲁迅《风波》里的九斤老太最爱的口头禅，“一代不如一代”的意思。</p>
事实大体也是这般，可是这没有太多值得嘲笑的。</p>
文徵明、唐寅这些名动整个东夏艺术史的大才子，又有哪个普通人听过他们子孙、弟子的名讳？</p>
就算魏晋大王，唐代大李，这几对父子都侥幸闯出偌大艺术名声的，依旧是长辈的名声更大几分。</p>
整个艺术圈的规律都无非如此，师徒传承如那王侯公卿袭爵的递减。</p>
公降为候，候降为伯，伯降为子。</p>
在收藏家心中，照例分量总是多少要降一等乃至数等的，即使是堂堂“画壮元”也跳不出这个圈子里。</p>
未必是晚辈生在富贵声名显赫之家，就练画不努力了，也未必是虎父犬子教导无方，三代画家的画功笔墨传承间就丢了神运。</p>
而是一个画家的地位。</p>
是由机遇、运气，时代环境等等无数因素多方面一起组成的。</p>
作品的好坏，只占其中的部分因素，更多的则是外界机遇。</p>
只能是时也运也。</p>
光是康熙在乾清宫里钦点了唐岱为“画之状元”这一句话，甭管这家伙是不是踩了狗屎，康熙皇帝的艺术审美眼光的高低能否足以评定下画家的好坏。</p>
就这合适场合下的一句话，直接胜过了画宫处里无数如顾为经祖辈那样的画师同僚们，一辈子的努力。</p>
像荷尔拜因和老荷尔拜因这样，强爷胜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山更比一山高的事例，则绝对属于祖坟冒青烟。</p>
是让老爹躺在巴伐利亚的乡间墓地里，都恨不得重新蹦起来跳三圈舞再躺回去的美事。</p>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酒井胜子画的再好，也没有人敢，几十年后她能真的代替她老爸酒井一成的地位。</p>
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p>
顾为经到底能走到最后，石破惊的成为曹轩的徒弟，还是林涛当年所的——当他的徒弟，哪怕曹老实在喜欢，有兴趣了时而亲自提点一下呢。</p>
听上去对学画来没准差距不大。</p>
可对于画家本饶市场价格来，差距就真太大的了，不是跌一两个等级的差距。</p>
无异于北大的本科，还是北大青鸟的专科，大学时去北大课堂旁听，含金量的区别。</p>
老杨还真担心，顾为经他们爷孙两个或是眼界太，或是鬼迷心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把这幅字拿到外面去卖了。</p>
曹老一定会很伤心的。</p>
连老杨都会觉得是暴殄物。</p>
别不可能。</p>
在货真价实，拿出去就换钱的东西面前，根本就没有不可能。</p>
好的坏的，高尚的，险恶的，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老杨多多少少都见过。</p>
有些人能拿住曹老的礼物，有些人则在手里拿不住。</p>
知道顾为经家里不宽裕。</p>
老杨才特意有此一，既是点醒，也是好心。</p>
“自然的，谢谢杨哥。我爷爷把他自己拿外面去卖了，都不会舍得把这幅字拿出去卖的。”顾为经开了个玩笑。</p>
“那倒不至于。”老杨也笑笑。</p>
“他嘴里一直嚷嚷的要把这幅字每年祭祖的时候，拿到祖宗排位前给先人们看。这幅字以后就和一套祖上传下来的老画笔一样，是我们顾家代代相传的传家宝了，压宅镇风水的重器……”</p>
“至于我。”顾为经在话筒里轻声到，“我明白老人家的激励，很感激，也很愿意惜福。”</p>
换成以前的顾为经。</p>
他肯定要恭恭敬敬的在此刻的电话听筒里，表示自己能收到这封曹老的亲笔题字，有多么多么惶恐难安，多么夜不能寐。</p>
再自己担心自己不配大师赠予这样的期许，一定心心再心的保存，啰啰嗦嗦的患得患失一番。</p>
非如此。</p>
都不能表现出他心中对这封厚礼的重视。</p>
从植物园回来后。</p>
顾为经长大了许多，也看开了很多事情。</p>
他想清楚。</p>try{ggauto();} catch(ex){}
曹轩题这幅字给他，他就必须担起来。</p>
老先生写字就不是希望他去夜不能寐的。</p>
自己要是焦虑不安，畏首畏尾的样子，那就太家子气了。</p>
“我爷爷曹老称赞我一枝独秀，我知道老先生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会尽力让自己变得真的一枝独秀的。”他道。</p>
“有志气，就凭顾同学你这句话，就真比我老杨强。”老杨在电话的那端真的比画了一个顾为经见不到的大拇指。</p>
他语气中笑意不少，话里还真没多少调侃的意味。</p>
设身处地的想想。</p>
就算以今日老杨的阅历心境，换到电话对面那个年轻饶位置上，没准都未必有勇气出那句“尽力让自己变得真的一枝独秀”的话。</p>
这可不是什么闲聊时乱吹牛逼的地方。</p>
“大气，这伙子有前途。”</p>
老杨不由得在心中对顾为经再次高看了一眼。</p>
曹老目前最年轻的弟子唐宁和这位十八岁的“准弟子”顾为经，老杨心中不恰当的比喻，一个宛如旧社会的大家闺秀，一个好比家碧玉。</p>
曹老的师门，就是艺术界最大的一座王候宅邸。</p>
他们各有各的风格。</p>
艺术家里多了去那种从来不在乎其他人心情好坏，生来就以自我为中心的主。</p>
也有不少心翼翼处理着社交关系，脸上永远挂着笑容，生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精打细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人。</p>
大家闺秀自然盛气凌人。</p>
家碧玉从来谨慎微。</p>
与生俱来的事情，谈不上优点缺点。</p>
至少在现在而言，老杨反而觉得和顾为经聊听得亲切热络，更让他舒心。</p>
只是家碧玉嫁入豪门往往就两种结果。</p>
有些人生来野心勃勃，想要凭风借力一举飞上枝头变凤凰。</p>
也有些人穷惯了，心惯了，每颤颤巍巍跟鹌鹑一样，活得还不如婢子如意。</p>
把野心写在脸上不可怕。</p>
可怕的是连野心都不敢樱</p>
毕竟吃了一辈子杂粮馍馍的人，忽然改吃了白米饭，自然想着闷头吃饭，主家赏什么就吃什么，日子总好过滚回去重新吃剌嗓子黑馍馍。</p>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固然不是什么好词。</p>
但要是顾为经是那种馅饼都递过来了，连往上瞄都不敢瞄的人。</p>
老杨反而有些看不起他。</p>
曹轩的关门弟子，岂能真的是温吞的软泥人能坐的。</p>
有些东西你生来没有，连争一下的心思都不敢起，只期望王冠能直接砸在你头上，凭什么。</p>
凭你脸长的白么？</p>
顾为经这话的有野心，有朝气却不傲慢，恰到好处的漂亮。</p>
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p>
老杨心中不由得喝了两声彩。</p>
此时再想起曹老爷子两前在飞机上，对他的那个让他几乎要惊掉下巴的决定。</p>
老杨在感叹老爷子以画看人看的真准的同时，也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难以想象了。</p>
“顾同学。曹轩先生现在在酒店里休息，不过，他有些话让我转达给你。算是个惊喜吧，所以我本来想着明晚上再打给你的。”老杨声音严肃了很少。</p>
“嗯，杨哥，我在听。”</p>
顾为经点点头：“这幅字还不算惊喜？”</p>
“算，当然算，但那不是全部，也许只能算是一部分。相信我，论困难程度，我后面要的事情，一星半点都不比一幅大字低。毕竟……”</p>
老杨停顿了片刻，缓缓道，“……这可是欧洲美术年会。”</p>
电话那端开着免提，正在给猫刷毛的顾为经愣了一下就停下了手头工作。</p>
惹得阿旺不满的“喵”了一声。</p>
顾为经摸摸阿旺的脑袋，侧着脸看向电话。</p>
“能麻烦您解释的清楚些么，我没太懂。”</p>
“曹老爷子，他知道唐宁《油画》采访镜头前的话，让你心中有委屈，也有怨气。但是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婆婆妈妈的安慰你。画家的生涯就是这样，起起伏伏。承受得住苛责，才能承受得住赞美。想在艺术路上走的远，这是必须经历的事情，哭哭涕涕求大人抱，就不必了。他你的《紫藤花图》已经交出了一份很好的答卷。”</p>
顾为经将手上的泡沫在阿旺的后背上蹭掉，拿起手机，放回耳边。</p>
“杨哥，我已经不在意了，就像曹老先生的，我想事实胜于雄辩，只是唐宁女……”</p>
“停！”</p>
老杨苦笑的示意顾为经打住。</p>
“顾，你愿意叫我一声杨哥，那我也掏心窝子和你一句实诚话。”</p>
“我相信你的是实话。可无论你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心中对唐宁姐满肚子埋怨，都正常，也都不必跟我。她是受人尊重的大画家，你是曹老爷子喜爱前途无量的年轻人。”</p>
“您两位的事情，最好您两位自己解决，或者找曹老倾诉，都可以。”</p>
“俗话，神仙打架鬼遭殃，杨哥我就是一个助理，在这边复述一下老先生的话而已。找个工作不容易，顾同学您就别难为我在夹在中间当人了，好吧。”</p>
老杨可怜巴巴的道。</p>
“曹老先生，但是话又回来，看到你的那幅《紫藤花图》是他今年目前最让他开心的事情。老爷子开心了，既然你上次的采访受了委屈，所以嘛，他你可以在网上看一看后的艺术年会的开幕直播。”</p>
顾为经有点出神。</p>
从老杨话里出“欧洲美术年会”这个词的时候，他就恍惚了一下，顾为经本以为这次事情已经就差不多结束了。</p>
能收到曹老的一幅字，他早就该知足了。</p>
可老杨让自己收看开幕的直播，这个法未免让人浮想联翩。</p>
年会开幕式嘛，政治性大于艺术性，宣传性大于学术性的东西。</p>
为什么曹轩特意要求自己收看？</p>
若不是老先生老孩性子犯了，让晚辈们收看自己在年会上发言的英啄话。</p>
那么，答案显而意见。</p>
这次曹轩先生的闭幕发言，会和自己有关。</p>
<b><\/b></p></div>
顾为经在话筒里笑着。</p>
“嗯呐，嗯呐，搁我我的脸色也得涨红啊。我跟了曹轩先生这么久，都没得到过这么好的东西。别我了，这么年来，曹老给顾您这般的晚辈写字的，我还是头一次瞧见。”</p>
老杨在话筒里附和。</p>
他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p>
“顾同学，不是老杨我猪鼻子插大葱，非要指点你做事。不过我还有必要和你一声，曹老先生的这幅字，千千万万可要收好了。也别动什么拿出去卖的心思。缺钱管你杨哥开口，等闲百八十万的，我还是能拿的出来的。曹老的书法是值钱，但是嘛，这情份可比这钱本身贵重多了。”</p>
“既然好不容易得来了这种底下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机缘，咱就把它拿稳了，握好了，万万不能往外赶。”</p>
“我在外面打拼了这么多年，就总结出了一个千金难买的道理，人要惜福。人这辈子有几分福分不容易，能把它牢牢抓在手里更难。”</p>
老杨笑呵呵的：“话不好听，道理是这个道理，伱对吧，顾。”</p>
让曹老喜爱的青年才俊不是没有过。</p>
可年过古稀以后，还能让老人家生出此般心思的，真就地下独一份儿了。</p>
曹轩的书法不值钱。</p>
那是特指跟老爷子的画比的。</p>
举个例子。</p>
晚清画状元宫廷画师唐岱，他的徒弟吴仲谨，吴仲谨的徒弟，唐岱的外孙赵显庭，三代人都是宫庭画家。</p>
早在乾隆年间，收藏界就有个共识。</p>
吴仲谨的作品上有些有老师唐岱提款的，字比画金贵。</p>
赵显廷的作品上偶尔有吴仲谨提款，也是字比画金贵。</p>
坊间传有一幅赵显廷儿时的练习之作，卷轴背面有唐岱随手写的“腊月初二”四个字，该作品几经风霜，重裱了五次，每代主人都再三叮嘱重裱时，装裱师傅务必务必要把后面那四个字留下。</p>
人家藏家直言，玩的就是这四个字。</p>
至于赵显廷的画，不过百来块袁大头的东西，无所谓了。</p>
虽然这师徒祖孙三代，听上去有点鲁迅《风波》里的九斤老太最爱的口头禅，“一代不如一代”的意思。</p>
事实大体也是这般，可是这没有太多值得嘲笑的。</p>
文徵明、唐寅这些名动整个东夏艺术史的大才子，又有哪个普通人听过他们子孙、弟子的名讳？</p>
就算魏晋大王，唐代大李，这几对父子都侥幸闯出偌大艺术名声的，依旧是长辈的名声更大几分。</p>
整个艺术圈的规律都无非如此，师徒传承如那王侯公卿袭爵的递减。</p>
公降为候，候降为伯，伯降为子。</p>
在收藏家心中，照例分量总是多少要降一等乃至数等的，即使是堂堂“画壮元”也跳不出这个圈子里。</p>
未必是晚辈生在富贵声名显赫之家，就练画不努力了，也未必是虎父犬子教导无方，三代画家的画功笔墨传承间就丢了神运。</p>
而是一个画家的地位。</p>
是由机遇、运气，时代环境等等无数因素多方面一起组成的。</p>
作品的好坏，只占其中的部分因素，更多的则是外界机遇。</p>
只能是时也运也。</p>
光是康熙在乾清宫里钦点了唐岱为“画之状元”这一句话，甭管这家伙是不是踩了狗屎，康熙皇帝的艺术审美眼光的高低能否足以评定下画家的好坏。</p>
就这合适场合下的一句话，直接胜过了画宫处里无数如顾为经祖辈那样的画师同僚们，一辈子的努力。</p>
像荷尔拜因和老荷尔拜因这样，强爷胜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山更比一山高的事例，则绝对属于祖坟冒青烟。</p>
是让老爹躺在巴伐利亚的乡间墓地里，都恨不得重新蹦起来跳三圈舞再躺回去的美事。</p>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酒井胜子画的再好，也没有人敢，几十年后她能真的代替她老爸酒井一成的地位。</p>
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p>
顾为经到底能走到最后，石破惊的成为曹轩的徒弟，还是林涛当年所的——当他的徒弟，哪怕曹老实在喜欢，有兴趣了时而亲自提点一下呢。</p>
听上去对学画来没准差距不大。</p>
可对于画家本饶市场价格来，差距就真太大的了，不是跌一两个等级的差距。</p>
无异于北大的本科，还是北大青鸟的专科，大学时去北大课堂旁听，含金量的区别。</p>
老杨还真担心，顾为经他们爷孙两个或是眼界太，或是鬼迷心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把这幅字拿到外面去卖了。</p>
曹老一定会很伤心的。</p>
连老杨都会觉得是暴殄物。</p>
别不可能。</p>
在货真价实，拿出去就换钱的东西面前，根本就没有不可能。</p>
好的坏的，高尚的，险恶的，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老杨多多少少都见过。</p>
有些人能拿住曹老的礼物，有些人则在手里拿不住。</p>
知道顾为经家里不宽裕。</p>
老杨才特意有此一，既是点醒，也是好心。</p>
“自然的，谢谢杨哥。我爷爷把他自己拿外面去卖了，都不会舍得把这幅字拿出去卖的。”顾为经开了个玩笑。</p>
“那倒不至于。”老杨也笑笑。</p>
“他嘴里一直嚷嚷的要把这幅字每年祭祖的时候，拿到祖宗排位前给先人们看。这幅字以后就和一套祖上传下来的老画笔一样，是我们顾家代代相传的传家宝了，压宅镇风水的重器……”</p>
“至于我。”顾为经在话筒里轻声到，“我明白老人家的激励，很感激，也很愿意惜福。”</p>
换成以前的顾为经。</p>
他肯定要恭恭敬敬的在此刻的电话听筒里，表示自己能收到这封曹老的亲笔题字，有多么多么惶恐难安，多么夜不能寐。</p>
再自己担心自己不配大师赠予这样的期许，一定心心再心的保存，啰啰嗦嗦的患得患失一番。</p>
非如此。</p>
都不能表现出他心中对这封厚礼的重视。</p>
从植物园回来后。</p>
顾为经长大了许多，也看开了很多事情。</p>
他想清楚。</p>try{ggauto();} catch(ex){}
曹轩题这幅字给他，他就必须担起来。</p>
老先生写字就不是希望他去夜不能寐的。</p>
自己要是焦虑不安，畏首畏尾的样子，那就太家子气了。</p>
“我爷爷曹老称赞我一枝独秀，我知道老先生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会尽力让自己变得真的一枝独秀的。”他道。</p>
“有志气，就凭顾同学你这句话，就真比我老杨强。”老杨在电话的那端真的比画了一个顾为经见不到的大拇指。</p>
他语气中笑意不少，话里还真没多少调侃的意味。</p>
设身处地的想想。</p>
就算以今日老杨的阅历心境，换到电话对面那个年轻饶位置上，没准都未必有勇气出那句“尽力让自己变得真的一枝独秀”的话。</p>
这可不是什么闲聊时乱吹牛逼的地方。</p>
“大气，这伙子有前途。”</p>
老杨不由得在心中对顾为经再次高看了一眼。</p>
曹老目前最年轻的弟子唐宁和这位十八岁的“准弟子”顾为经，老杨心中不恰当的比喻，一个宛如旧社会的大家闺秀，一个好比家碧玉。</p>
曹老的师门，就是艺术界最大的一座王候宅邸。</p>
他们各有各的风格。</p>
艺术家里多了去那种从来不在乎其他人心情好坏，生来就以自我为中心的主。</p>
也有不少心翼翼处理着社交关系，脸上永远挂着笑容，生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精打细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人。</p>
大家闺秀自然盛气凌人。</p>
家碧玉从来谨慎微。</p>
与生俱来的事情，谈不上优点缺点。</p>
至少在现在而言，老杨反而觉得和顾为经聊听得亲切热络，更让他舒心。</p>
只是家碧玉嫁入豪门往往就两种结果。</p>
有些人生来野心勃勃，想要凭风借力一举飞上枝头变凤凰。</p>
也有些人穷惯了，心惯了，每颤颤巍巍跟鹌鹑一样，活得还不如婢子如意。</p>
把野心写在脸上不可怕。</p>
可怕的是连野心都不敢樱</p>
毕竟吃了一辈子杂粮馍馍的人，忽然改吃了白米饭，自然想着闷头吃饭，主家赏什么就吃什么，日子总好过滚回去重新吃剌嗓子黑馍馍。</p>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固然不是什么好词。</p>
但要是顾为经是那种馅饼都递过来了，连往上瞄都不敢瞄的人。</p>
老杨反而有些看不起他。</p>
曹轩的关门弟子，岂能真的是温吞的软泥人能坐的。</p>
有些东西你生来没有，连争一下的心思都不敢起，只期望王冠能直接砸在你头上，凭什么。</p>
凭你脸长的白么？</p>
顾为经这话的有野心，有朝气却不傲慢，恰到好处的漂亮。</p>
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p>
老杨心中不由得喝了两声彩。</p>
此时再想起曹老爷子两前在飞机上，对他的那个让他几乎要惊掉下巴的决定。</p>
老杨在感叹老爷子以画看人看的真准的同时，也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难以想象了。</p>
“顾同学。曹轩先生现在在酒店里休息，不过，他有些话让我转达给你。算是个惊喜吧，所以我本来想着明晚上再打给你的。”老杨声音严肃了很少。</p>
“嗯，杨哥，我在听。”</p>
顾为经点点头：“这幅字还不算惊喜？”</p>
“算，当然算，但那不是全部，也许只能算是一部分。相信我，论困难程度，我后面要的事情，一星半点都不比一幅大字低。毕竟……”</p>
老杨停顿了片刻，缓缓道，“……这可是欧洲美术年会。”</p>
电话那端开着免提，正在给猫刷毛的顾为经愣了一下就停下了手头工作。</p>
惹得阿旺不满的“喵”了一声。</p>
顾为经摸摸阿旺的脑袋，侧着脸看向电话。</p>
“能麻烦您解释的清楚些么，我没太懂。”</p>
“曹老爷子，他知道唐宁《油画》采访镜头前的话，让你心中有委屈，也有怨气。但是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婆婆妈妈的安慰你。画家的生涯就是这样，起起伏伏。承受得住苛责，才能承受得住赞美。想在艺术路上走的远，这是必须经历的事情，哭哭涕涕求大人抱，就不必了。他你的《紫藤花图》已经交出了一份很好的答卷。”</p>
顾为经将手上的泡沫在阿旺的后背上蹭掉，拿起手机，放回耳边。</p>
“杨哥，我已经不在意了，就像曹老先生的，我想事实胜于雄辩，只是唐宁女……”</p>
“停！”</p>
老杨苦笑的示意顾为经打住。</p>
“顾，你愿意叫我一声杨哥，那我也掏心窝子和你一句实诚话。”</p>
“我相信你的是实话。可无论你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心中对唐宁姐满肚子埋怨，都正常，也都不必跟我。她是受人尊重的大画家，你是曹老爷子喜爱前途无量的年轻人。”</p>
“您两位的事情，最好您两位自己解决，或者找曹老倾诉，都可以。”</p>
“俗话，神仙打架鬼遭殃，杨哥我就是一个助理，在这边复述一下老先生的话而已。找个工作不容易，顾同学您就别难为我在夹在中间当人了，好吧。”</p>
老杨可怜巴巴的道。</p>
“曹老先生，但是话又回来，看到你的那幅《紫藤花图》是他今年目前最让他开心的事情。老爷子开心了，既然你上次的采访受了委屈，所以嘛，他你可以在网上看一看后的艺术年会的开幕直播。”</p>
顾为经有点出神。</p>
从老杨话里出“欧洲美术年会”这个词的时候，他就恍惚了一下，顾为经本以为这次事情已经就差不多结束了。</p>
能收到曹老的一幅字，他早就该知足了。</p>
可老杨让自己收看开幕的直播，这个法未免让人浮想联翩。</p>
年会开幕式嘛，政治性大于艺术性，宣传性大于学术性的东西。</p>
为什么曹轩特意要求自己收看？</p>
若不是老先生老孩性子犯了，让晚辈们收看自己在年会上发言的英啄话。</p>
那么，答案显而意见。</p>
这次曹轩先生的闭幕发言，会和自己有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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