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女人是很奇妙的物体

    “这我知道。《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wwW.广告)”许俊岭忽然整个脸和耳朵都发起了烧,烧得心里发焦。弯腰揽了把雪往脸上擦着说,“走,回吧。我妈的事,不能怪你俩。我给村主任说去。”

    两个女人叽叽喳喳整说着红鱼岭的血债,义愤填膺地上了山梁,许俊岭家院场的电影正播着赵本山主演的《男村妇女主任》。那东北人特有的幽默,不时惹得看客一片欢笑。

    “到我家看电影去。”许俊岭说。

    “不啦。”她俩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绝了。翠翠拉着傻女回去了。花小苗背着背篓站在雪地里,十分山气地问,“俊岭叔,黑夜怕怕不”

    “有我外甥哩。”在许俊岭眼里,寡妇花小苗,已没有了做少妇时那种秀丽丰姿。

    “我知道自己不好看啦,身材也变形啦。”花小苗绕过地堰回老庄子去了。

    山梁上很静,院场电影的声响更增添了这种静寂,许俊岭的身体近乎崩溃似地疲惫。脚下的雪已不似刚落下时那般松棉柔软,变得硬朗而有个性了,踩上去发出咯咯嘣嘣地声响。漫无目的地向山神庙走着,脚下一片空虚,仿佛踏进灭亡的阴惨渊薮了。

    母亲墓门封闭的那一刻,许俊岭就觉着什么也没有了。这会儿尽管疲惫得步子都迈不动了,可不能回去。回去了就有出于种种心理的人围上来,围着他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大献殷勤,那又得花费精力陪他们扯淡。山风似有若无,冷得侵肤入骨,刚才滚烫炙热的脸庞变得冰冷麻木。(www.mianhuatang.CCwww.mianhuatang.CC好看的小说)许俊岭看见眼前的雪在往起隆涌,往起隆涌,倏地变成一只瘦骨嶙峋的丧家犬。那狗耸拉着耳朵摇摇摆摆地在寒风里走着,孤独、无助,时断时续地叽叽嗷嗷着。

    许俊岭正为它的无家可归的哀鸣抱憾时,它转身向他冲来,扑进他的怀里便什么也没有了。嗬,那不是属狗的他自己么。就这么一激凌,许俊岭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山神庙了。手握着蛇的山神像前,一盏萤火虫般昏黄弱小的油灯,在山风里摇曳着。转身看巨硕的鸳鸯树,没坐雪的一面黑黢黢地七扭八裂,看上去十分恐怖。许俊岭过去靠在树身上,搓手。手搓热了,又用热手搓脸、搓耳朵。搓热了手脸,他又在树下跺脚,用背篓往树身上撞。

    电影终于演完了。眼见移动的一个个黑点,都在雪地里向四周散尽了,许俊岭才无精打采地朝家里走。乖巧的外甥拿着扫帚,一声不响地扫着院场。许俊岭进了屋,外甥石头已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他的小屋生着一盆炭火,烘得里面暖洋洋的。

    “石头,回来算啦,外边冷。”许俊岭喊着外甥,往瓷缸泡了茶,然后放在炭火旁烧着。

    “舅舅,电影好看的太,你跑阿嗒去啦”养儿像娘舅。石头长得像许俊岭。他从门外房街抱了柴禾放进灶火里说,“要消雪了,得多放些柴禾,免得做饭没有干柴烧。”他不停地抱柴禾,把灶火里放得满满的。干柴的那种味儿,闻起来十分地可心,尤其是硬柴下面的干草味儿,甜中还带着一股清新味儿。

    “上几年级了”许俊岭深深地吸了一腔柴草味儿。(wwW.广告)

    “五年级了。”外甥石头圪蹴在炭火旁说,“舅舅,你可有名气了。我们学校都有你的照片哩。老师说,要我们好好学习,长大了跟你一样,给咱山里人争口气。”

    争什么气呢,他已经穷光蛋一个了。

    “石头,好好学习,长大了还是当官好。”许俊岭摸一把外甥的头说,“往后有困难,就说你是我外甥,会有人帮你的。对了;快睡去,明天还要上学哩。”

    “噢。”外甥听话地去连锅炕上睡去了。许俊岭一气喝了烧热晾冷的茶水,便爬在桌上给老同学闵鹏写了一封十分恳切地长信,从他们的友谊交情,到他跟杜雨霏的婚变,从他的家庭变故,到托付照顾他的外甥,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连看都没来得及看就瞌睡了。

    睡得正香时,外甥叫醒了他,“舅舅,我上学去了。”

    “给,把这封信寄出去。”许俊岭指着信封上闵鹏的名字说,“到时考大学,就找你这个叔帮忙,舅在北京离的远。”

    “行。”外甥接过信,“你起来后,柜上的席篓里有鸡蛋,是我外婆留给你和扬扬过年吃的。”

    “好啦,快上学去。”许俊岭只想睡觉,说着就用被子蒙上了头。

    又是一觉醒来时,太阳已从窗棂射了进来。山风裹挟着融雪的清冷无孔不入地钻了进来,紧张的身心松弛下来后,饥饿成了首先解决的问题。起床,下了碗鸡蛋面吃了后,就势将烧红的木炭放进火盆,端进他的小房。村主任在门外转悠了两次,却都没敢喊叫他,只是自言自语地重复着说,“累了,好好休息。”

    许俊岭是浮在云头下不来了。儿子的夭折,婚姻的失败,公司面临着倒闭,公安人员说不定正在往泥石沟赶哩。这一切,绝对不能让泥石沟的人知道。可是,干些什么呢,山里人有规矩,重孝的人是不能到别人家去的。看到挂在门后墙上的双管猎枪,他生出打猎的兴致。

    枪取下来了。上面的灰尘在护枪的黄油上锈了厚厚的一层,许俊岭用破布和卫生纸反复擦拭着灰尘,直到把猎枪擦得铮光锃亮。多少年不打枪,手都有些生了。他往枪里装了火药,还装了铁屑和几颗自行车轴里的滚珠,正准备开门上山打猎,不经意间触到了腰里的手机。

    深山野洼虽没有信号,也无法跟外边联系,许俊岭却生出看看此前有无信息的念头。打开手机,第一条是杜雨霏报丧的,以她的个性还不至于把即将离婚的事告诉给沟里人。第二条是可怕的,比晴天霹雳还霹雳,何许在短信息里说,逮住的黑客供出他制造手机牟取暴利的事实,而且加工的厂家已证实。拥有手机专利的厂家提出巨额索赔……绝望,刚淡忘不久,现在又回来了,更为有力地撕扯他的胸膛。他许俊岭是无路可走了,回去的话,监狱的大门肯定朝他开着。门后站久了,脚冷得发木,从小腿直到臀部都发抖,使他翻来覆去安不下心来。

    “完了。”他觉着,难以抵挡的寒冷一直透入他的骨髓,精神上也生出一种绝望的恐怖。许俊岭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受到过生命的威胁。泥石沟他将妹夫推下山崖,红鱼岭又替矿主韩军伟制造塌方,用石头活活捂死浩奇,一趟趟拉着死人翻山越岭……他都没有生出一点罪恶感。

    即就是从黑客手里买过手机的顶尖技术,造假而大赚其钱,也是一种成功的喜悦,一丝一毫没有想到那就是犯罪,可他这会觉着完了,真正完了。许俊岭用尽平生力气按下阅读键,还有一条短信居然是范凌云发来的。

    她说,许俊岭在国内的一切,已经有她留下的眼线全部告诉她了。她是一直关心着他的。如今,在国内他已经是穷途末路,但对她来说,他现在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最好的消息。

    首先,和杜雨霏离婚了,那么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和许俊岭在一起,去爱他;其次,家里老母亲去世了,那许俊岭也就没有任何牵挂了。第三,在国内没有了事业,还欠着刘朝阳一屁股债;制造假手机的事发了,马上就要进入公安的视线了……

    正当许俊岭看着这些话,以为范凌云是在报复性的嘲笑他的时候,底下的又一段文字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甚至对他来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让他在黑暗的绝望中看到了光明。

    “为了爱你,为了给你一个崭新的平台,我现在已经辞去了工作,在a国读博士。你可以直接来国外找我,我们或许可以在国外重新来过,等在国外呆上一段日子,国内的事情平息了,我们一同再回去。很多话,信息里说不方便,你要是想来找我,就和我在北京的朋友xx联系。他会为你办好一切的。别不多说,来了再叙!我相信你,你不会失败的!”

    她在a国已经替他安排好了一切!许俊岭精神大振:“妈的,人的命老天是有安排得哩!原以为山穷水尽的要去坐牢了,哪想到这个时候老部长的女儿会来救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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