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昌明接了刘镇国打来的电话,脸色变了。

    许从良和徐浩东都看到了戴昌明的脸色,许从良不解,徐浩东心喜。

    其实,戴昌明也不明白,作为中纪委副书记这样的高官,绝对是日理万机,为什么会关心一个只涉及县级市书记这样的小案子。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刘镇国在电话里明确指示戴昌明,在他赶到海州市之前,关于涉及徐浩东的案子,一切保持现状,不得对徐浩东采取任何进一步的措施。

    戴昌明心里明白,刘镇国很讲原则,一般不会插手下面的案子,而刘镇国一旦插手案子,必定是这个案子本身就有问题。

    这几天从云岭市那边传来消息,有几个与徐浩东关系密切的人不知去向,一个是徐浩东的小姨子许云洁,一个是市公安局特警大队长李勤军,一个是市第一人民医院副院长刘玉如。

    戴昌明判断,这三个人应该是将徐浩东的事告诉了刘镇国,而刘镇国发现了问题,所以才出手制止。

    可问题出在了哪里呢?

    戴昌明将手机交还给工作人员,同时挥了挥手,那位工作人员点了头退出了房间。

    然后,戴昌明重新坐了下来,“小徐,我们是否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呢?”

    一声“小徐”,让许从良听得怔了怔,戴昌明突然这么客气,难道徐浩东的案子真的搞错了?

    “戴书记,许书记,我刚才说,你们给我罗列了一堆证据,但你们应该对每个证据进行单独的反证,只要否定了其中一个,整个证据链就会不攻自破。我现在就可以从你们罗列的证据里,把第一个证据拎出来,我有充足的理由把它给否定了。”

    戴昌明哦了一声,“你说来听听。”

    “戴书记,许书记,在整个证据链中,第一个证据,是四年半的那次市四套领导班子联席会议,市政协副主席常昆的公文包丢失,从而才有了后来的神秘的某位现任市领导。有机会参加那次会议,才有机会拿到常昆的公文包,这是一个前提。但是还需要叧一个前提,只有散会时走在后边的人,才有机会拿到常昆的公文包而不被别人发现,即使拿到了公文包也不会藏起来,也不会加以利用。同样的道理,散会时走在前边的人,是没有机会拿到常昆的公文包的。两位领导,你们同意我的分析吗?”

    戴昌明点了点头,许从良也点了点头。

    “两位领导,那天的市四套领导班子联席会议,其实并没有开完,是草草结束的。因为那天下午会议开到三点钟的时候,发生了一个意外事件,市第三中学也就是原市北城中学,发生了校园斗殴事件,十几个高中生与另外十几个高中生在教室里大打出手,造成十三人轻伤和五人重伤。斗殴事件发生以后,学校领导一面报警,一面报告市教育局,一面将受伤的学生送往医院。市教育局接到报告是下午三点二十五分左右,市教育局的领导直接打电话给当时的市委书记方一山,方一山书记当时正主持会议,接到电话后当即中断了会议。”

    戴昌明说:“小徐,你继续说下去。”

    “戴书记,许书记,你们可能不知道,那时我是常务副市长,刚刚当上不久。但自从我进入市政府担任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开始,我就有‘救火队长’的外号,因为每当有突发事件,领导一般都会首先派我去现场处置。那天下午,方一山书记接到电话以后,第一句话是宣布会议结束,第二句话就是‘小徐,你马上去医院’。”

    戴昌明思忖着哦了一声,“这么说来,那天会议结束时,你应该是率先离开会议室的,起码也不是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的。”

    “对,那天我是第一个离开会议室的,而且是匆匆忙忙,几乎一路小跑,直接跑到了电梯口。也就是说,那天我不可能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也就不可能拿走常昆的公文包。所以说,你们的第一个证据就是子虚乌有,参加那次会议的人,都有机会拿走常昆的公文包,但是你们忘了一个先决条件,就是有机会拿走常昆的公文包而不被其他人发现。那么,既然第一个证据就不成立,你们想想,后面的一系列证据还能成立吗?”

    徐浩东说得有理有据,无懈可击。

    许从良问:“浩东,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徐浩东苦笑着说:“许书记,我只有一个人,你们这么多人都没有想到,怎么能要求我一个人想到呢?你们拿着证据去验证这个证据,这是你们的职责吧?再说了,我被你们软禁起来后,才有时间去自证清白,才有时间想起当年的事情。现在好了,参加那次会议的人有几十个,你们完全可以去找他们验证,我说的是不是事实,还有,当年的校园斗殴事件,你们也可以在报纸上查到。”

    戴昌明说:“小徐,我相信你,但是我也有疑问,常昆的公文包,有没有可能是别人捡到后再交给你的?这个别人既有可能是你的同僚也有可能是工作人员?还有,是不是别人捡到了常昆的公文包,然后与你合伙作案呢?”

    “戴书记,你问对了,这也许是我刚才所说的唯一漏洞,很简单,这个漏洞应该你们去找。你们可以想一想,如果如你们所说我有同伙,不是那天参加会议的领导,就是那天参加会议的工作人员,很容易查得到的,你们为什么不去查?如果不是我干的,那就是被人陷害,你们为什么不去查?”

    戴昌明说:“我们检讨,一系列证据指向你后,我们就认定了是你,我们先入为主,只看到一堆证据,却没有去验证这些证据,我们是失误了。”

    徐浩东说:“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你们只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了,要么是我干的,要么我是被陷害的,要么是另有其人。但是,你们只查了我,却忽略了后两种可能,这才是你们最大的疏忽。”

    许从良问:“浩东,你还有什么有利于你的证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

    徐浩东说:“这个么,我可以提供一点,你们不妨去查一查。据中间人余爱英的邻居反映,余爱英的女儿余丽华在办理出国手续时,与市里的一个年轻干部好上了,那段时间的具体日期,你们应该能查得到的。然后你们再去查查,在那段时间里,我徐浩东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我提示一下,那段时间我的妻子心脏病复发,在我岳父岳母的关照下,我送我妻子去省第一人民医院住院治疗,治疗期八十多天,期间我一直在医院陪着我妻子。你们想想,我能时间与余爱英的女儿余丽华相好吗?”

    许从良说:“我们确实没有查过这方面的情况。”

    徐浩东说:“问题的要害,还是在于权力的任性,以及权力的官本位。官大一级压死人,省纪委副书记古世怀公报私仇,下令对我实行双规,许书记你想都没想,就认定了我有问题,所以才搞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这时,戴昌明微微地一笑,“小徐,你不也是一样吗?你搬出了刘镇国书记,把我给镇住了,刘镇国书记命令我停止对你的调查,我就不得不停下来,这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嘛。”

    “戴书记,你此言差矣。”徐浩东说:“不是我找刘镇国书记帮忙,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我被你们软禁在此,我又如何去找刘镇国书记帮忙?据我的估计,应该是刘镇国书记知道你们办错案了,才想着出手制止和纠正,这毕竟是刘镇国书记的职责所在嘛。”

    许从良也笑了,“浩东,你别跟我们装蒜,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老实讲,我们知道我们走进了死胡同。所以,我们想看看你如何自证清白,才放你一码,你自己伤自己,还反咬我们一口,我们也认了,你与几个朋友见面,鬼鬼祟祟,我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浩东,你听懂了吧。”

    “许书记,你这是马后炮。”徐浩东笑着说:“我现在胜券在握,我当然不会领你们的情,有刘镇国书记出面,我有资格得瑟一下。所以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如何收场,你们如何给我一个说法,你们如何给云岭市的干部群众一个交待。”

    戴昌明微笑着说:“小徐,你这个人的报复心还蛮强的嘛。”

    “戴书记,你此言又差矣。”徐浩东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要报复你们,我这是为你和许书记好,我是认为任何权力都需要一定的制约和监督。你们纪检监察系统也不能例外,也需要制约和监督,也需要其他权力部门的配合和协助。不论你们的出发点,就我这个案子来说,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你们栽了一个大跟头,因为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是冤枉的,我是被人给设计了。”

    许从良笑着问:“浩东,你能先告诉我们好吗?省得我们在刘镇国书记面前被动嘛。”

    徐浩东得意地说:“不不,还是让刘镇国书记亲口告诉你们,因为我怕刘镇国书记骂我啊。”

    还别说,堂堂的中纪委副书记,刘镇国有点神出鬼没,说来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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